「頭髮上尚且有些水霧,是去外面了吧?」
盛夜歌隻慢條斯理將手中的書放了下來,而後站起身來,走到桌子上擺放著的琉璃燈旁邊,從琉璃燈下撚起那挑燈的長針,輕輕挑動燈芯,將浸在燈油中的燈芯挑了一截出來。
「啪」的一聲,有燈花炸開,而後已經快滅掉的燈火便又燒了起來,屋中乍然變得亮堂起來。
「聽聞陳醫修先前有事出去了,這出去也已經一個多臨近兩個時辰了吧?是去做什麼去了?」
盛夜歌將長針重新放下,轉過頭,就瞧見浥輕塵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我的失蹤,只需向一人交代,那就是……」
不等浥輕塵說完,盛夜歌就徑直打斷了他後面的話:「好了,我就是隨口一問,你不必與我說,我也並不想知道。」
浥輕塵卻看似還有些意猶未盡:「那就是,我妻子。你若是願意嫁給我,我什麼時候去了哪兒,與何人見了面,做了什麼,我定然一五一十,老老實實的交代給你。」
盛夜歌隻嗤笑了一聲,理都不想理會他,隻徑直揚聲喚著紫綃:「紫綃,我餓了,布菜吧。」
「是。」
盛夜歌站起身來,正要出去,卻又聽見浥輕塵開了口:「我入宮去了。」
盛夜歌腳步微頓,轉過頭看向浥輕塵,也不知浥輕塵為何又突然改了主意。
「那饕餮被明華方丈用引獸鈴引到了城郊,明華方丈試圖製服那饕餮,卻失敗。那饕餮在城郊肆意妄為,已經吃掉了一片密林,密林中的草木,甚至是野獸,無一不遭饕餮毒手。」
「消息傳入宮中之時,盛長林正在與浥雲奎商議如何對付那饕餮之事,聽聞那消息之後,便自請帶兵出戰,製服饕餮。」
盛夜歌並不意外,隻挑了挑眉:「浥雲奎同意了?」
「自然同意了。」浥輕塵也跟著站了起來:「浥雲奎,也打著自己的主意呢。」
浥雲奎也打著自己的主意……
盛夜歌在心中將浥輕塵的這句話咀嚼了一遍,倒是品出了幾分滋味來。
也對,浥雲奎也不是個傻子,心中自然有所盤算,恐怕也知曉,盛長林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盛夜歌暗自想了想,若是她站在浥雲奎的位置上,會如何做……
會……會在給盛長林調遣的兵馬之中設下一些圈套陷阱,埋下細作。
讓盛長林……回不來,亦或者是不能全身而退。
盛夜歌眯了眯眼,這目的,好似便與她有些重合了。
若是如此,盛長林此去,只怕前路艱難。
看來,除了要想好如何將盛家握在自己的手中,也要好好想想,如何將自己,推到眾人的面前……
盛夜歌心中打著算盤,走到外面在桌子旁坐了下來。
用完晚飯,浥輕塵也仍舊沒有離開。
盛夜歌瞥了他一眼:「時候不早了,陳醫修還是早些回屋歇下吧。」
浥輕塵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了敲:「盛府,是要亂了吧?」
盛夜歌抿著唇沒有作聲。
「若是你準備趁機行事,九兒怎麼辦?你準備將他如何安置?」
九兒……
盛夜歌抬了抬眸子:「我準備,讓他裝病,將他安置在雲夢幻境。」
「這樁事情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塵埃落定,你難道能夠讓他在那方寸地方躲上幾個月?半年?一年?」
盛夜歌笑了:「安置在雲夢幻境,並不意味著讓他就在裡面躲上很久的時間,我可以通過雲夢幻境,讓他憑空從盛府消失,而後找一處比較隱蔽的地方藏起來。」
盛夜歌說完,就瞧見了浥輕塵的神情,似是在盤算著什麼,又似是顧忌什麼。
盛夜歌臉上的笑容立馬就收斂了起來:「不管怎麼樣,我也不會允許你打九兒的主意。九兒是我生的,我生我養,我不會輕易將他交給任何人,哪怕你是他的親生父親。」
浥輕塵倒是沒有多少意外,隻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而後站起身來出了門。
不一會兒,紫綃就進了門:「陳醫修又離開院子了。」
「嗯。」盛夜歌應了一聲,復又叮囑著:「以後陳醫修在我們院子裡進進出出去了哪兒,都不必同我稟報。他既然已經搬進來了,你們就拿他當院子裡的人,當主子來對待就是。」
紫綃一怔,暗自揣摩著盛夜歌話中之意,半晌才輕輕點了點頭:「是,小姐放心,奴婢明白了,小姐要沐浴嗎?奴婢去給你準備熱水。」
「去吧。」
紫綃一走,盛夜歌卻瞧見九兒立在了門口。
九兒似是沒有打傘,頭髮上臉上還帶著雨水,臉色有些蒼白,神情怔忪,眼神空茫。
盛夜歌連忙將人拉到了跟前:「這是怎麼了?淋了雨?是出什麼事了嗎?」
盛夜歌一邊說著,一邊取過一條幹毛巾給九兒將頭髮擦乾。
九兒一直定定地看著盛夜歌,目不轉睛的,那雙明亮的眼睛,似是第一次藏了心事。
「怎麼丫鬟沒有跟著?」
九兒這才似乎緩過了神來,隻飛快地垂下眼,聲音微微有些喑啞:「我說我過來找娘親,就在咱們院子裡,幾步遠的路,沒讓下人跟著。」
「就在咱們院子裡也不能夠自個兒過來啊。」
盛夜歌低聲喃喃著,復又看了一眼窗外。
窗戶打開著,外面廊簷下掛著燈籠,能夠透過燈籠的光亮,瞧清楚外面的雨勢。
外面的雨並不大……
如果只是從偏院到這正院的距離,斷然是不可能將頭髮打得這樣濕的。
盛夜歌低下頭看了九兒一眼,勾了勾嘴角,儘可能的將聲音放到最輕,語氣帶出了幾分失落:「我的九兒長大了,已經開始和娘親有隔閡,有自個兒的小秘密了。」
九兒猛地抬起頭來,又飛快地搖了搖頭:「不是的,不是的。」
「還騙娘親呢?」
九兒卻突然沉默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復又看向了盛夜歌:「娘親,你是我娘親,是不是我們之間,應該真誠?」
「是啊。」盛夜歌點了點頭:「我們,是這天底下最為親密的人。」
九兒低低嗯了一聲,頓了好一會兒,才突然開口道:「先前你和陳叔叔說話的時候,我聽見了。」
「嗯?」盛夜歌有些茫然。
「親生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