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夜歌聽到這幾個字，握著帕子的手驟然一緊，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九兒是聽見了先前她和浥輕塵的對話，在對話的最後，她說過一句，哪怕你是他的親生父親。

盛夜歌瞧著九兒垂下的眼瞼，頓了頓，才揚聲吩咐著門外的魏嬤嬤：「我和九兒有些事情要說，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許進屋。」

「是，奴婢明白了。」

盛夜歌說完，就牽著九兒的手，將他帶到了雲夢幻境。

「是，那個陳清，的確是你的親生父親，甚至，我也是在前不久才知道這件事情的。」

盛夜歌頓了頓，她不曾想過會有這樣的變故，事實上也還未曾想好應該怎樣同九兒解釋這一切，在心中整理了一下思緒，方又接著道。

「五年前那個晚上，我被盛清音下了葯。當時盛清音是想，讓我和一個紈絝無賴發生關係的，可是誰知道，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了她的預料。」

「陳清修離火術，離火術每一月，會有一天晚上受到月亮盈虧的影響，而受盡痛苦折磨，六親不認，什麼事情都不知道，見人就想要攻擊。」

「那天晚上，正好碰到了陳清經歷那一天，且陳清正好在那裡面。所以那個紈絝無賴進來的時候，剛剛好撞上了陳清，陳清將他打暈了過去。」

盛夜歌已經極儘可能的將事情說的簡單，可是這些事情，對一個四歲小孩兒來說，卻仍舊有些不太好理解。

「所以那天晚上玷汙了娘親清白的人是陳叔叔，所以我的爹爹也是他？」

「是。」盛夜歌頷首：「只是當時我們兩人都沒有瞧見對方的模樣，且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忘得一乾二淨，他又被他的朋友給帶走了，盛清音闖進來的時候，與我一同躺在地上的人，是那個潑皮無賴，所以才有了那樣的誤會。」

「前段時日我與陳清稍稍熟悉之後，說起那日的事情，時間地點一對，我們才知道，原來當時那個人竟然是彼此。」

九兒眉頭緊緊蹙的，聲音有些發悶：「那娘親為什麼不將這件事情告訴我呢？」

為什麼呢？

盛夜歌深吸了一口氣：「因為，這件事情，不能讓其他人知曉。不然，定然會引出一些亂子來。」

「而且，你自小與我生活在一起，雖然你不說，其實我也知道，你其實是很想有一個爹爹的。可是因為當年我與陳醫修的事情，著實是一場意外，我們兩個知曉之後，其實都有些緩不過勁來。」

「加之，我們也不知道，乍然知曉陳醫修是你親生爹爹之後，你能不能夠接受，你喜歡不喜歡他，能不能夠與他好好相處。」

「所以陳醫修就想要換一種身份，慢慢的靠近你，關心你，愛護你，看看你會不會喜歡他。想著等時機成熟，等你對他不排斥之後，就告訴你事情真相。」

「是這樣的嗎？」九兒聽盛夜歌這麼一說，心中倒是稍稍舒坦了一些，連帶著聲音都歡快了幾分。

「嗯，是呀，就是這樣的。」

盛夜歌笑著看向九兒：「所以，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你覺得，你喜歡陳醫修嗎？你能夠接受，陳醫修是你的爹爹嗎？」

「能的。」九兒低著頭把玩著盛夜歌的衣角：「之前我還以為，他對我好，是因為喜歡娘親，所以愛屋及烏。所以我就想著，要表現得好一點才行。」

「我表現得好一點，乖巧一點，陳叔叔對娘親應該也會好一點。」

盛夜歌神情微頓了頓，她倒是從不知道，九兒竟會有這樣的想法。

「可是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我發現，陳醫修對我是真的很好，也會教我很多東西，也會陪我玩，也不會過分縱容我的壞毛病。」

九兒揚起嘴角笑了笑：「其實之前，有無數個晚上，我都在想，要是陳叔叔能夠做我爹爹就好了。現在，他真的變成了我的爹爹……」

「雖然最開始覺得有點懵，感覺好似有一點受到了欺騙，可是在娘親同我解釋了之後，我便也明白過來，你們也都是為了我好。」

九兒朝著盛夜歌眨了眨眼：「那娘親，以後我可以叫陳叔叔叫爹爹嗎？」

盛夜歌手指微微頓了頓，面對著九兒眼中的渴望，她幾乎全然沒有辦法說出拒絕的話來，也沒有辦法告訴他，她與浥輕塵之間那些彎彎繞繞的關係與交易。

盛夜歌笑容溫軟：「可以的。」

九兒跳了起來，臉上是真心實意的歡喜：「我也有爹爹了，我也有爹爹啦。」

盛夜歌站在一旁瞧著，驟然覺著，好似一切都值得的。

「娘親，爹爹在院子裡嗎？我先前聽見紫綃姑姑說，他出去了？那我們去他房間裡面等著他回來好不好？等他回來，娘親你不要告訴他我知道了他是我爹爹的事情，然後我突然叫他一聲爹爹，我要嚇他一跳。」

盛夜歌笑了一聲：「好。」

九兒便拽著盛夜歌出了雲夢幻境，盛夜歌揉了揉九兒的頭髮：「陳醫修還沒有回來呢，不用著急，我讓紫綃幫著盯著一些，若是陳醫修回來了，就來同我們說一聲。你剛剛淋了雨，先洗個熱水澡，不然當心著涼。」

「著涼怕什麼。」九兒嘿嘿一笑，眉飛色舞，全然不見了方才那失魂落魄受盡委屈的模樣：「我爹爹可是醫修呢，醫術高明，我著了涼，他只需要給我隨隨便便開個葯，病就好了。」

「胡言亂語，隨隨便便開出來的，那也是葯啊，是葯三分毒，可不是隨便就能夠吃的。」

「知道啦。」

盛夜歌便將紫綃喚了進來，將事情交代了下去，而後等著下人將熱水倒好，就帶九兒去沐浴了。

叫人取來乾淨的衣裳給九兒換上，九兒便按捺不住了，隻眼巴巴地看著盛夜歌：「娘親……」

盛夜歌自然知曉他想要說什麼，隻抬起手來在他額頭上輕輕點了點頭：「行行行，我帶你過去。」

盛夜歌帶著九兒去了偏房。

下人連忙將偏房的燈給點了，偏房並不大，東西倒是整齊，屋中帶著一股子葯香味。

盛夜歌正瞧著，就聽見門外響起了紫綃的聲音：「小姐，陳醫修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