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岩覺得，如果忽悠能評級，司笙絕對是踩在金字塔頂端的那一位。

他不知道司笙是如何辦到的。

分明狂妄自大、目中無人，沒有真才實學；分明成果垃圾、圖紙潦草，沒有一點成績。

可她硬是能認定「老子天下第一」的基本原則，並且堅定「你們都是垃圾」的中心思想，在「懟死你們、氣死你們、膈應死你們」的三大方針上一去不回頭。

彷彿時間一到，完美的圖紙就能從天而降，讓她披上主角光環輕易碾壓全場一樣。

要命的是——

她這種盲目自信還挺唬人。

要不是一再給自己洗腦「她就是個傻子，她就是沒有本事」，不然某個時刻還真會信了她是哪裡來的世外高人，擁有我等世俗之輩都無法理解的通天能耐。

服了。

封岩從未見過這種奇葩，此刻隻覺得服氣——真他娘的心服口服啊。

「給你選擇的機會，」封岩摁了摁太陽穴，在暴怒的嘈雜聲裡終於開口，隔著長桌盯著司笙，一字一頓道，「一、你現在就走，一周前給的承諾，我可以當沒聽到過。二、寫下承諾書，把一周前的承諾寫下來，省得你到時翻臉不認人。」

「……」

全場靜默。

一千萬啊！

這數字，若是真金白銀的話，可不是鬧著玩的。

「行啊。」一秒都沒有停頓，司笙爽快地答應了，隨後笑眯眯地掃視全場，問，「你們的承諾是不是也該寫一下？怕你們不認帳。」

眾人：「……」

去你娘的不認帳，最該擔心不認帳的是我們吧？！

那可是一千萬啊！

在金錢的誘惑之下，專家們終於決定短暫的壓製怒火，不強行逼司笙就此離開，而是「忍辱負重」地寫了一份承諾書。

在他們看來，此次會議雖說過程不如意——畢竟被司笙氣得不輕，但大體還是合心意的。

比如，司笙確實沒有實力，他們眼光沒有錯。

比如，讓司笙寫下承諾書，免得成空頭支票。

至於讓司笙丟臉這種不切實際的妄想……他們也想開了，對於司笙這種沒有臉的人來說，是壓根不存在「丟臉」這種現象的。

*

互相寫過承諾後，封岩宣布會議解散。

不算太圓滿。

但是，為了錢，專家們勸說自己：忍。

封子琛和凌響綴在隊伍後面，心情一言難盡，互相給對方使眼色。

就在這時——

「奶奶！」

剛回來的老沈，一見到人群中的司笙，當即扯著嗓門一喊，震得眾人原地抖了三抖。

專家們：「……」艸，這犢子回來了！

封子琛和凌響不約而同地揉了揉耳朵，心裡還納悶這些專家裡沒有「女的」，「奶奶」指的到底是誰。結果剛一抬眼，就發現那身材魁梧的糙漢徑直走向了司笙。

封子琛＋凌響：「……」

「奶奶，你們開完會了？帶圖紙過來了嗎？」老沈問。

「嗯。」司笙從凌西澤那裡將文件夾拿過來，遞給老沈，「你可以先看看。」

「……」

原本想避而遠之的專家們，見到司笙這操作，險些沒被驚得掉眼珠子。

——這種鬼畫符你也能拿出來給人看？！

他們尋思著，司笙和老沈雖然都是犢子，且感情深厚。但老沈身為國內乃至世界一流的工匠，自身眼光還是有的，於是不約而同停下步伐，等著看老沈的反應，甚至暗搓搓地期待二人決裂。

心裡有個小人在叫喊：打起來！打起來啊！

然而，又讓他們掉下巴的一幕發生了。

老沈隨便翻看幾張，就嘖嘖感慨道：「臥槽，牛掰啊！」同時眼裡冒著金光，「太牛掰了奶奶，你永遠是我的驕傲。」

專家們：「……」我踏馬驕傲你個犢子玩意兒！

他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痛心疾首地指控：

「老沈，我以為你是個有血性的，怎麼對一個女人捧臭腳捧到這種程度？」

「就這種東西還能成為你的驕傲？」

「果然是被下降頭了！你清醒一點！」

「老沈，你可是國家一級工匠，話不能亂說，臭腳不能亂捧。」

……

忽然間被他們指控，老沈莫名其妙，呆愣地眨了眨眼，「艸？」

他扭頭看向司笙，「奶奶……」

「走了。」

司笙越過他，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伸手擺了擺。

老沈喊：「圖紙先留我這兒啊！」

「嗯。」

司笙淡淡地回應了一個字。

待到司笙和凌西澤走遠，老沈一拉袖子，掃視一圈這些專家，舉起司笙的圖紙，「看不懂啊？」

專家們：「……」這能叫看不懂？！

沒想，老沈卻點點頭，正兒八經地說：「也是，以你們的水平，怎麼會看得懂。」

「……」

上帝啊，快來一道雷劈死他吧。

他完全被司笙洗腦了啊喂！

這個工程被玷汙到沒法要了啊喂！

封子琛和凌響沉默無言地對視一眼。

凌西澤即將過門的媳婦……實在是給了他們太多「驚喜」了。

*

凌響本來是想待一天就走，見見銀大師而已。而封子琛最初是決定跟1101工程隊住在一起的。

不過，因為意外遇見司笙和凌西澤，凌西澤又在外面有住所，所以他們就毫不猶豫地賴上了凌西澤，讓凌西澤空出兩間房給他們，非常沒眼力勁兒地打擾了凌西澤和司笙的二人世界。

天黑的時候，二人準時來木屋蹭飯。

「魯爺爺。」

「魯管家。」

封子琛和凌響親熱地向掌控他們餐飲生殺大權的魯管家打招呼。

魯管家笑眯眯的。

凌西澤坐在藤椅上，滿臉都寫著「不歡迎」。

封子琛：「嫂子呢？」

凌響：「弟妹呢。」

凌西澤不答，而是問：「你們什麼時候走？」

剛來就要趕人走，沒一點熱情好客的跡象。不過二人臉皮厚，不介意這個，就當沒聽到。

他們牛頭不對馬嘴地聊著天，覓食的覓食，倒茶的倒茶，然後各自找位置坐下了。

後來，他們就忽略凌西澤，自顧自地聊起來了。

「二響哥，你在西北有關係嗎，能不能給我找個人？」咬了一口蘋果，封子琛問凌響。

「什麼人？」

「西北百事通。」

「略有耳聞，挺傳奇一人。」凌響微微頷首，狐疑地問，「你找她做什麼？」

「今年三月吧，我們導師接了個項目，要去樓蘭附近考察。結果好嘛，半路遇到一幫土匪打劫，把我們洗劫一空，還牽連了一個跟我們搭夥的朋友——」

聽到這裡，凌西澤眉目微動，狐疑地問：「那個倒霉的考察隊伍是你們？」

「三爺，你聽說過啊？」封子琛詫異。

「嗯。」凌西澤應聲，旋即問，「搭夥那個，叫沈江遠？」

「對，就是他。你們認識？」

「嗯。」

「想當初，還是我邀請他一起去的樓蘭呢，他當時是想去雲城的。」封子琛嘆了口氣，然後又來了興緻，「不過這次請到百事通，可以拉他一起去！肯定安全！」

凌西澤淡淡道：「他沒空。」

封子琛訝然，「他不是無業遊民嗎，怎麼，找到工作了？」

「……」掀了掀眼皮，凌西澤不緊不慢道，「繼承家業，沒時間。」

封子琛：「……」那可真是太辛苦了。

封子琛發自肺腑地同情三秒，然後，話題又回到了百事通身上。

「年後重啟這個考察項目，導師想請一個靠譜的帶路人。打聽之下，發現一個叫『西北百事通』的最出名，聽說她接手的任務零失誤，甭說在沙州了，就算整個大西北，都是讓人聞風喪膽的人物。」

沒有接觸過江湖的少爺封子琛，提到這個，還有點小興奮。

這樣的傳言，光是聽著就很帶感啊！

「導師想請她當嚮導，托我去打聽。結果好嘛，一問才知道她一兩年沒接單了。」封子琛犯了愁，「據說要特定渠道才可以找到這個百事通？二響哥，你常在西北混，有沒有法子啊？」

凌響頓了頓。

剛想說「可以試一試」，結果，就聽到樓上傳來輕描淡寫一聲詢問——

「找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