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去世,新皇登基。
大魏朝沒有迎來兒皇帝,反而是個成年皇帝。
消息隨著塘報,傳遍天下各州各府各縣……
天下官員武將,包括草原異族,偽帝司馬鬥,所有人都在議論紛紛。
震驚有之,理解有之,仇恨有之,防備有之,慶幸有之……
每個人心情都很複雜。
最近榮升國丈爺的廣寧侯燕守戰,心情又要比旁人複雜幾分。
他摸著頭,親閨女給他的防脫髮秘方,似乎起了作用。
至少,頭髮沒以前掉得那麼多。
隨手這麼一摸頭,咦,頭髮還不少。
趕不上杜先生一頭濃密的秀髮,卻甩出其他武將一百裡啊一百裡。
親閨女,急他之所急,果然是親閨女。
只是,親閨女下手特狠。
一開口,要麼哭窮,伸手要錢。
要麼就是哭日子艱難,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直接點名要人。
嘿!
他氣呼呼說道:「這死丫頭,嫁了人,獨當一面,也沒改摳門的脾氣。平陽郡缺人,關本侯屁事。又不是本侯的地盤,本侯憑什麼要把閑置的讀書人都給她。美得她!本侯就算白養著這群讀書人,也不給她。
死丫頭,出京城的時候發了一筆橫財,還特意瞞著本侯。幸虧本侯自有耳目,要不然就被她給哄騙了。偌大的京城,就連皇宮都讓她搜刮乾淨,少說也有幾百萬貫錢。
這麼多錢,怎麼就不想著分潤一點給本侯。本侯如此窮困潦倒,做閨女的,真是毫無同情心。只顧著自己吃香喝辣,獨留老父親喝西北風,吃糠咽菜。此為大不孝!」
他是越說越氣,氣得他又將燕雲歌的信件看了一遍。
果然是臉皮堪比城牆,竟然厚顏無恥問他要人,挖他的牆角。
這閨女白養了!
杜先生一臉心累的樣子。
侯爺啊,趕緊去照照鏡子吧!
瞧瞧你那模樣,又是抱怨,又是發脾氣,十足是個沒有得到閨女關注的老父親,惱羞成怒的樣子。
太不體面,太丟面子。
你可是統兵大將,是軍隊主心骨。
得嚴肅,得體面,得有威嚴……
哪能像個拈酸吃醋的老父親,像是小孩子沒吃到糖一樣發脾氣,滿口抱怨。
真是令人不忍直視啊!
杜先生假裝喝茶,以衣袖遮面。
實在是辣眼睛,沒眼看啊!
燕守戰怒氣沖沖,「問本侯要錢還不滿足,還敢要人。沒門!本侯一個胳膊腿都不給她,叫她哄騙本侯,現在終於得到了教訓。」
杜先生聽不下去了,輕咳一聲,主動轉移話題,「平親王繼承皇位,二姑奶奶被冊封為皇后娘娘,侯爺榮升國丈爺,可喜可賀!」
「哪有什麼喜!」
燕守戰揮著手,似乎完全不在意國丈爺這個身份,甚至視為負擔。
他冷哼一聲,「蕭成文這人,本侯雖然沒見過他,卻也聽說過他的為人。不是個好人!肯定沒有德宗太寧帝有良心。改明兒,等他翅膀硬了,本侯拿腦袋打賭,他肯定會針對本侯,針對幽州兵馬。本侯可得防著他點。」
杜先生卻說道:「侯爺放心。真有那麼一天,也是雲歌夫人首當其衝,承受來自新皇的打壓。」
燕守戰呵呵一笑,「蕭成文想要對付我家雲歌,他是對手嗎?」
杜先生嘴角一抽,小聲提醒,「他是皇帝,打壓地方權臣,名正言順。」
燕守戰大手一揮,很是自信瀟灑,「雲歌那裡不用擔心,她肯定有辦法化解。也不知皇后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
「是男如何?是女如何?」
「若是生個閨女,大家平平安安,相安無事少說能堅持十來年。若是生個皇子,那就完了,只怕三五年就得生變。」
燕皇后這一胎如果生下皇子,就是正兒八經的嫡長皇子。
燕家身為皇后娘家外戚,就要被打壓防備,以防外戚坐大。
新一輪的皇權爭奪,將在誕下嫡長皇子那一刻開始。
誰都避免不了。
這是必然發生的事情!
自古以來,做外戚就是一件高風險的事情。
要麼通吃,要麼輸個精光,落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燕守戰想做外戚嗎?
不想!
半點都不想!
他更想做皇帝她爹。
他家雲歌,可是有著做皇帝的潛質,並且機會都出現了。
他還沒有老糊塗,絕不會放著皇帝她爹不做,跑去做什麼勞什子外戚。
抽風啊!
所以,他對女婿,皇帝蕭成文,是半點好感都沒有。
他這個國丈爺,眼下南北隔離的情況下,得不到半點好處,反而還會被架在火上烤。
國丈爺,對他來說,又不能搶錢,又不能搶地盤,更不能奪取其他人的兵權,要來何用!
就連去搶個礦場,國丈爺的身份還不如廣寧侯的身份好使。
「好在南北隔離,蕭成文的觸手伸不到本侯身邊。」
說完,燕守戰得意一笑,喝了一口烈酒,期待著贏家通吃的那一天能夠早日到來。
他還提醒杜先生,「以後,凡是從建州來的人,統統給本侯看牢了,一個都別放過。即便是皇后娘娘派來的人,也不能輕信。」
「侯爺是擔心燕皇后幫著新皇算計燕家嗎?」
「有這個可能,所以不得不防。」
屁股決定腦袋。
當身份改變,立場也會隨之改變。
平親王王妃,同天和帝皇后,這兩個身份的立場,肯定是不一樣的。
燕守戰從來都是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
就算是親閨女,也不例外。
哦,也有一個例外。
那就是燕雲歌。
燕雲歌從來都是坦坦蕩蕩地「不要臉」。
燕守戰是又愛又恨!
太坦蕩,讓他做父親的面子哪裡擱?
要錢的時候就不能含蓄點?
要人的時候,就不能說幾句好聽的話。
說不定他一高興,就送給她一百個讀書人,供她使喚。
杜先生盡職盡責,提醒道:「老夫準備了一份禮單,作為恭賀新皇登基稱帝的禮物。侯爺請過目。」
「給他送什麼禮。最近本侯都已經窮到吃土,沒錢送禮。」
燕守戰白眼一翻,誓要做個吝嗇鬼。
他不給皇帝蕭成文送禮,蕭成文還能來打他嗎?
杜先生心好累啊!
他嘴角抽抽,鄭重說道:「侯爺依舊是大魏朝的臣子,還是國丈爺。新皇登基,侯爺理應有所表示。切莫讓人挑出錯來,讓燕皇后在宮裡難以做人。」
燕守戰兩手一翻,哭窮,「本侯已經窮到喝西北風,哪裡來的錢送禮。要是先生能讓燕雲同那個臭崽子孝敬本侯,本侯保證送一份厚禮給蕭成文那王八蛋。哼,身為本侯的女婿,這些年本侯也沒收到他幾份禮物。如今反倒要問本侯要禮物,真是欺人太甚!」
他窮啊!
窮得理直氣壯!
沒錢,就是不送禮。
「本侯可是知道,燕雲同臭崽子,回來的時候,拉了上百車的財物。全都是燕雲歌在京城搜刮的寶貝,給他的分潤。臭小子,回來這麼長時間,也不知道主動孝敬本侯。本侯生他有何用?」
很明顯,燕守戰就是嫉妒。
嫉妒兒子發財,自己連口湯都喝不上。
他不好意思直接開口問兒子要,更不好意思開口問閨女要。
現在他開始耍無賴,迂迴曲折地要錢。
果然身為燕家人,不要臉都是家族傳統。
杜先生嘴角抽抽。
他認真考慮,要不要去燕雲歌那裡當差。
伺候廣寧侯這位主,太累啦!
三天兩頭耍小脾氣,年齡越大越小氣嗎?
有時候就跟個孩子似的,還要他來哄。
哄個屁啊!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齡,竟然要他一個更年長的謀士來哄。
他連自己的小妾都沒哄過,竟然要哄個大男人。
杜先生心好累!
雲歌夫人,你快回來吧,回來收拾臭不要臉的侯爺。
天下間,也只有燕雲歌能收拾燕守戰,稱之為剋星也不為過。
杜先生揉揉眉心,「侯爺的意思是,送給新皇的禮物,讓二公子準備?」
燕守戰「嗯」了一聲,「你把禮單交給燕雲同,讓他從自己的私庫裡面挑選禮物。禮單可以再豐厚一點,就當是給皇后娘娘做面子。提醒他,別拿皇宮禦造東西做禮物,一定要對照清單,別弄錯了。以防皇帝見了禦造的禮物,聯想到雲歌搜刮皇宮一事,心生記恨!」
杜先生為難啊,「這份禮物,代表了侯府。讓二公子出錢又出力,不太合適吧。」
燕守戰一本正經,「沒什麼不合適。他要是不從,你告訴他,所有的事情本侯全都一清二楚。發了橫財,好歹也該分潤一二。本侯養兵,每日消耗糧草都是天文數字。
為此,本侯已經窮到喝西北風。他身為本侯的兒子,既然手頭有錢,理應替本侯分憂。他若是不從,你讓他來見本侯,我親自同他說。」
杜先生沒辦法,只能答應下來。
通常情況下,燕守戰在錢上面,都特別的吝嗇。
除非燕雲歌開口問他要錢,他會難得大方一回。
杜先生起身,準備去辦正事。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回頭問道:「給雲歌夫人的回信,該怎麼寫。是直接拒絕嗎?」
燕守戰突然一笑,「告訴燕雲同,想為雲歌分憂,趕緊把好東西交出來。否則,本侯一個讀書人都不給平陽郡。」
杜先生:「……」
他對廣寧侯的厚顏無恥,已經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