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郡,郡守府!
籤押房內,人進人出,忙碌且緊張。
一份份情報,從各個地方送到燕雲歌的案頭。
每個人都是面目嚴肅,如臨大敵的模樣。
三郡小民,依舊歌舞昇平。
然而……
身處局中,才知道現在局勢多麼危機,可謂是前所未有的危險。
已經有消息靈商賈,以各種理由,乘船乘車,帶著家眷離開了三郡地盤。
顯然,他們並不看好這一仗。
崔植崔大人,並非無名之輩。
相反……
赫赫有名,老當益壯,軍中威望無人能及。
要知道,當年劉章也要聽從崔植崔大人的號令。
幾位副將,也都是經驗豐富,真刀真槍打過仗,且頗有才華的世家子弟。
朝廷大肆興兵,燕雲歌拿什麼贏?
三郡怎麼贏?
除非蕭逸撤兵馳援。
但是……
蕭逸一旦撤兵,劉寶順就會乘勝追擊。
之前努力的種種,全都化作了泡影。
等於冒險開戰,什麼都沒得到,反而賠上了家底子。
得不償失啊!
天下人都看著三郡,看著平陽郡,看著燕雲歌。
都想看她如何破局。
更多的人則是看她的笑話。
「當初何等囂張,現在自食其果。」
「竹籃打水一場空,全都是咎由自取!」
「燕雲歌輸定了,這局她破不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區區三郡地盤,就敢挑戰北魏南魏兩個朝廷,雙線開戰。當真狂妄。如今也算是自食其果。」
「燕雲歌如果聰明的話,就該趁著朝廷大軍沒到之前,趕緊主動投降。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朝廷也會給她一份體面。」
「趕緊交出三郡權柄,交出食鹽白糖,俯首稱臣。朝廷大度,既往不咎,她和蕭逸依舊能夠富貴一生。」
「但是看三郡的動靜,燕雲歌是想要螳臂當車。」
「她死定了!安分守己,守著三郡地盤不好嗎?但凡她別那麼貪心,現在的小日子也挺滋潤的。」
「朝廷此一時彼一時。她燕雲歌莫非以為朝廷還是當年那個拱手讓出兩郡地盤的朝廷嗎?真是愚蠢!」
各種議論,不一而足。
反正……
大部分人都不看好燕雲歌,認為她必敗無疑。
至於燕雲歌本人……
不敢說信心滿滿,至少有六成信心能拿下這一仗。
朝廷臨危換將,的確是個不錯的舉措,也的確對三郡帶來的威脅。
沒人敢狂妄到輕視崔植崔大人,畢竟是統領過數路兵馬,同烏恆作戰數年的老將,老謀深算。
但……
燕雲歌也有自己的依仗。
她的海軍此刻正在乘風破浪,一路南下。
海軍,第一次在世人面前亮相,一定會非常驚艷漂亮。
皇帝蕭成文大舉興兵,底氣何來?
他的底氣來自於凌長治,來自於開疆拓土,來自於源源不斷劫掠而來的財富。
燕雲歌要做的就是斷其財路。
當然,這仗還是需要侍衛營真刀真槍的去幹,乾翻了敵人,也就得到了談判的籌碼。
……
紀先生憂心忡忡,朝廷再次興兵,他都沒心思去忙活今年的秀才科取士,也沒心思去關心沿海四郡識字班的情況。
他跑到郡守府,直言問道:「有信心嗎?」
燕雲歌笑了笑,「多謝先生關心。我若說沒有信心,先生要不回來幫我?」
紀先生急得跳腳,「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你就不怕崔植打進來?」
燕雲歌含笑說道:「崔植自陸路而來,顯然是要避開水戰,和侍衛營在陸地上決勝負。畢竟,水戰是朝廷的短板,一時半會趕不上我們的水師。」
「那怎麼辦?你可有對策?想好了怎麼對付崔植老匹夫嗎?」
「崔植打仗很穩,家父他們私下裡稱呼他為老狗,意思就是穩如狗。估摸他會以優勢兵力,一步一步推進,步步為營。侍衛營這回是真的碰到了硬茬,不好對付。」
「那你還笑得出來?」
燕雲歌抿唇一笑,「先生放心,我不會輕敵。我已經做了三手準備。先生聽聽我的計劃,一是斷其財路,二是利誘分化朝臣,挑起朝堂紛爭,進而影響前線戰事。
三是,我將從蕭逸那裡抽調一萬兵馬增援。這一萬兵馬,算算時間,已經在路上,估摸著十來天就能到。」
紀先生大吃一驚,「你竟然抽調了蕭逸手頭的兵馬,你就不擔心蕭逸兵馬不足,擋不住劉寶順的兵峰?」
「先生放心!我抽調了一萬兵馬,又給他補充了兩萬兵馬。」
「哪裡來的兩萬兵馬?新兵營的人連軍法隊列都沒學會,你不會真的將那群新兵拉上戰場吧!」
「先生真愛說笑,我豈能做那種事情。本夫人從兩郡世家手中,徵調了一萬私兵部曲,又從沿海四郡世家手中抽調了一萬私兵部曲。湊足兩萬人,全都交給蕭逸。」
聽到這裡,紀先生嘖嘖稱嘆。
從兩郡世家手裡徵調私兵部曲,不意外。
畢竟有兩三年的基礎在那裡,威逼利誘,總能達成目的。
令人驚嘆的是,燕雲歌竟然能從沿海四郡世家手中徵調私兵部曲,這就厲害了。
蕭逸之前也這麼乾過,沿海四郡世家以各種理由拒絕搪塞。
而且他們的理由也算正當。
弄得蕭逸一點脾氣都沒有。
想用武力鎮壓,強怕徵兵,又擔心這幫世家反水,造成腹背受敵。
只能換種方式,徵調大量糧草。
沿海四郡的世家,給糧草倒是很積極。
蕭逸要多少給多少。
即便是無理要求,也都會咬咬牙同意。
唯獨拒絕交出私兵部曲,這是他們的底線。
任何人都休想踐踏他們的底線。
連紀先生都以為這事沒轍。
這幫沿海四郡的世家,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難怪劉章想要滅絕這幫人。
以為辦不成的事情,燕雲歌竟然給辦成了,都沒用她親自出面。
神奇不?
驚喜不?
紀先生好奇問道:「你是如何說服沿海四郡的世家?他們怎麼願意交出私兵部曲?不是說,死都不肯交嗎?」
燕雲歌笑了笑,「自然是威逼利誘。大不了放棄沿海四郡地盤,讓劉寶順屠了他們。我還能趁機侵佔他們的產業。我的確很想要沿海四郡,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放棄。
但是眼下情勢危急,他們不肯配合的話,那麼我只能讓蕭逸退兵,讓他們自個同劉寶順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就這樣,他們妥協了?」
「當然不止這樣!我還告訴他們,好好合作好好配合,將來我吃肉,他們必定有肉湯喝。食鹽白糖這些賺錢的買賣,科舉考學做官等等,都可以商量。」
紀先生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心中起伏不定。
事情說起來似乎很簡單,幾句話就說清楚了一切。
但是……
紀先生很清楚,能讓沿海四郡的世家妥協,必然經歷了一番不見血的刀光劍影,討價還價。
其中兇險,有可能某些人隨時倒戈,蕭逸危矣。
聽起來很簡單的事情,所花費的心思,常人難以想象。
詳細細節,也無從得知。
必然會有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燕雲歌肯定不會透露一句。
紀先生感慨道:「有了一萬兵馬馳援侍衛營,這仗總算多了點信心。」
燕雲歌含笑問道:「先生認為我們贏面不大?更有可能輸?」
紀先生毫不避諱,點頭說道:「目前看來,的確是這樣。朝廷並不弱,經過皇帝蕭成文數年苦心經營,朝廷各方面都有長足的進步。不再是剛剛南遷到建州那會,一副弱小任人欺凌的模樣。」
噗嗤!
燕雲歌笑出了聲。
不過紀先生形容,很形象。
剛剛南遷那會,又遇到死皇帝,兄弟繼位,石溫被趕走……
那個時候,朝廷的確是一副弱雞模樣,似乎人人都能往朝廷頭上踩一腳。
短短幾年時間,朝廷恢復了元氣。
證明皇帝蕭成文還是有幾把刷子,是個合格的皇帝。
紀先生狐疑地看著她,「你的計劃,不止一二三吧!肯定還有別的計劃,扭轉局面。」
「什麼都瞞不過先生。先生是否想念孝賢太后,想念布山郡王?我很想念!北魏的薛貴妃,一定很想很想報仇雪恨。我真想和這位薛貴妃見一面。以及……劉章……」
紀先生眉眼一個勁地跳,跳得他心驚膽戰。
「你又幹了什麼?」
燕雲歌看著擺在桌面上的輿圖,「我認為,幽州兵馬是時候擴張一點地盤,增加治下人口。還有,平武侯石溫也不能閑著,他想作壁上觀看好戲,我可不能讓他得意。這場戰事,他還得繼續擼袖子一起乾。
南魏朝廷那邊,太平太久,是時候亂一亂,就當是我好心,製造機會讓皇帝蕭成文看清楚每個人的嘴臉和立場。」
「你這是要挑起天下大亂啊!這這這……」
燕雲歌輕描淡寫,「先生不必緊張!天下會亂一陣子,但不至於大亂!今日是敵人,明日也可以是朋友。
先生應該記得,我們三郡同朝廷有著共同的利益訴求。沒道理皇帝蕭成文選擇和劉章合作,卻不肯和我合作。好歹,我比劉章更值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