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懷謹把小紅狐留給了程卿。
她一個「大老爺們兒」,整天抱著個小狐狸像什麼話,倒是何婉她們困在後宅,每天沒什麼事做,想逛逛京城吧,京裡氣氛很緊張,程卿把小紅狐交給何婉她們照顧,所有人都有事做了。
有給小紅狐縫窩的,有給小紅狐做小衣服的。
至於大夏天的,小紅狐穿上衣服熱不熱……程卿看了看小紅狐的眼睛,轉移開了視線。
小狐呀小狐,你這是犧牲小我,成全了程家大環境的安定。
有了小紅狐調劑,程家的女眷們在京城戒嚴時沒有那麼焦慮了。
何婉的婢女還覺得小紅狐是程卿特意尋來送給自家小姐的,大讚未來姑爺的貼心。
何婉只是笑也不解釋。
這小紅狐,其實是孟大人送給程卿的,只不過程卿暫時放在自己這裡寄養。
孟大人和程卿似乎比尋常師兄弟更親密。
就拿送小紅狐這件事來說,正常兩個男人之間送禮,送皮草都有點奇怪,別說送一隻可愛的小狐。
送禮的人不覺得怪,收禮的人很坦然。
何婉這個知道程卿真實性別的人覺得怪呀!
難道,孟大人也知道了程卿的秘密——
何婉還特意把小磐叫來詢問,「你知道孟大人為何不娶妻嗎?」
「外面的人都說孟大人情深義重,難忘死去的柔平縣主。」
小磐的說法和何婉聽到的情況大差不差。
如果這事兒連小磐都不知道,何婉也打聽不出更多消息了。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何婉正逗弄小狐,她身邊的婢女臉色有異,「小姐,偏院的那兩個女人說想見您。」
偏院的兩個女人,說的是詩詩和紅綃。
程卿一時好心收留了這兩人,本想著儘快送走,哪知事情一件接一件的發生,程卿現在並沒有心思安排這兩人,但程卿向何婉交待過詩詩主僕的來歷。
未婚妻是做什麼的,不就是在程卿不方便出面時,幫程卿解決一些麻煩嗎?
在何婉看來,詩詩主僕就是麻煩。
現在把人放出去,能不能活著走出京城都不好說。
但要一直住在程家,程家的房舍並不寬裕。
兩個大活人總不能一直關在房間裡不往外走動透氣吧,家裡多了兩個陌生女人,程家上下都有議論。
柳氏知道程卿不會「花心」,程慜不知道,為這事兒,程慜還特意來找何婉為程卿的人品擔保過。
何婉覺得程家最大的問題在於房舍不夠寬敞,程卿要做什麼事都不方便。
何婉的想法是買下隔壁鄰居的房舍,她帶人搬去隔壁,在兩家共有的牆上開一道小門出入,這樣她既能接受程家的庇護,也不用和程家人擠在一起。
何婉不是嫌程家房子小住的不開心,而是她要為祖父守孝,她不吃葷腥,柳氏為了遷就她,家裡的飯菜都改了。
還有上個月程慈出嫁,程家上下都喜氣洋洋的,柳氏也要照顧她的情緒。
遠香近臭的道理,程卿也懂。
離開南儀時,何家人送的「盤纏」很豐厚,程卿和何婉兩人都不想要這筆銀子,何婉推給了程卿收著,程卿乾脆就用這筆錢買下了隔壁的院子。
從買下院子到翻整修補,如今也有大半個月,何婉正要找機會搬去隔壁。
聽婢女說詩詩主僕要見自己,何婉乾脆就去了隔壁見兩人。
詩詩主僕被小磐救下,對程卿很是感激。
感激歸感激,她倆畢竟是青樓女子,不明不白住在程家,傳出去也惹人非議。
越是感激程卿,詩詩主僕越想儘快離開程府。
見了程卿的未婚妻,主僕倆都低眉順眼向何婉問好,詩詩我見猶憐,紅綃嬌俏可愛,可惜程卿無福享受——何婉壓下笑意,問詩詩主僕將來的打算:
「想離開京城倒不難,現在三皇子妃肯定是顧不上你們的,只是離開京城容易,你們兩個弱女子在外謀生註定艱難,你們自己要有準備。」
何婉估計詩詩是不敢重操舊業了。
能從三皇子妃手下撿回一條命已是幸運,三皇子妃現在是沒空理會詩詩主僕,以後可說不好。
詩詩換了別的地方重操舊業,很容易被三皇子妃找到,畢竟是名妓呢。
果然,詩詩說自己在程家客居這段時間,已經有了一些想法,她不知道自己想的對不對,如果何婉能幫忙參詳,詩詩感激不盡。
詩詩這些年有不少積蓄,大部分還留在青樓裡不敢回去取,但僅剩的小部分,已足夠詩詩主僕安度餘生。
「奴想去江南,買一處房舍,不必太大,可以開個小小的胭脂鋪或綉莊維持生活,若有盈餘,奴和紅綃會收養一些苦命的小姑娘。」
鬼門關上走了一遭,詩詩想了許多。
妓女是下九流,哪怕是色藝雙全的名妓,在權貴眼裡都是隨時可以丟棄的玩物。
自己這一輩子已是這樣了,無法再更改,倒還能試著救救那些同命相連的小姑娘。世道越亂,賣女兒的人就會越多,有些父母稍微有點良心,只是把女兒賣給別人做婢女。一些想要用女兒換更多銀錢的,心一狠,就把女兒賣到了青樓。
像詩詩這樣的已經算妓女中非常幸運的了,老鴇買了她來,從小時就精心培養,將她養得色藝雙全,長大後接待的客人都是有錢有權的。
更多資質不如詩詩的,淪落成底層妓女,變成暗娼,什麼客人都接,常年都要喝葯避孕,早早毀了身體根基,很少有長壽的。
見何婉沒說話,詩詩苦笑:
「奴救不了每個命苦的小姑娘,能救一個算一個吧,此外,奴還想收留一些年老色衰無處可去的青樓女子……奴讓何小姐見笑了,現在奴和紅綃自身難保,全靠程大人好心庇護,連自己的命運都做不了主,豈能去幫助別人?」
何婉的沉默,並不鄙夷詩詩異想天開,她只是為詩詩的想法而吃驚。
如果可以選擇,誰也不願意當妓女入賤籍。
清清白白的女人,更不屑和妓女來往。
男人們要去找妓女尋歡作樂,又瞧不起妓女。
女人們覺得妓女自甘下賤。
詩詩的想法是治標不治本,因為靠其一個人的積蓄,救不了所有風塵女子。但詩詩能這樣想,是不是就是程卿所說的「進步思想」?
這事兒和程卿說的女子掌握權力,提高話語權,好像有一定關聯,但又不僅限於此,具體要怎麼做,何婉一時也想不明白。
程卿肯定明白。
何婉對程卿有一種盲目的信任。
她現在很想找程卿,向程卿請教!
……
何婉在迷茫時,程卿正在朝中各位大佬身邊當貼身小弟。
今天大佬們討論的不是西北軍情,也不是立儲,而是黃侍郎家僕敲登聞鼓一事!
諸位大人都不提黃侍郎家僕敲登聞鼓的原因是狀告當今皇上,程卿覺得大佬們是刻意忽略,想轉移矛盾和焦點,拋開黃侍郎的老僕人訴狀的內容,把矛頭對準了抓走黃侍郎的錦衣衛。
時局不穩,錦衣衛還這樣搞,三品侍郎說抓就抓,連人家的房舍都拆了,朝臣們人人自危。
大佬們不好衝進乾清宮去把駱竣抓出來,承受責難的人就成了俞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