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織坊有兩個女工被選中成為了皇宮女官!
這個消息長了翅膀傳回秦安,全縣震動。
女子如何能做官?
怕是選中了皇妃,說是什麼女官吧。
隨著消息一起傳來的還有宮中賞賜的財物,何婉接旨時,織坊外圍了許多百姓看熱鬧。
聽說兩位女官將宮裡的財物贈予了織坊,圍觀百姓裡就有人贊道:「還算她倆有良心!」
這樣評價有品階的女官實屬不敬,但現場卻無人反駁。
要不是有織坊,考中女官的兩位連存身之處都沒有,早就沒了活路,又談何讀書識字明理?
這樣一想,她們能有今日的造化,織坊的女老闆何婉才是最大功臣。
有人替何婉惋惜。
為何婉做工的女工都這般厲害,若是何婉本人去參加遴選,肯定會被選中。
但何婉不能去參選,她去了,織坊怎麼辦?
何小姐是為了大家才留在秦安縣的。
何小姐的確靠織坊賺了不少銀子,但一邊賺一邊又花了,蠻人圍城時,凡是參與了守城的,不管是兵卒還是民勇,哪個沒有得過織坊所捐贈的禦寒之物。
這時候,人們為何婉遺憾,想的是她為了織坊和秦安放棄了當女官的前程,卻沒有多少人將她再和程卿扯到一起了,她在秦安百姓心中的形象,不再只是程卿未婚妻,個人形象已是獨立豐滿,不僅某個「男人」的附屬和陪襯。
何婉還沒想到這些,她為兩個中選的女工高興。
這下子,織坊的幾百個女工,再也不會有人覺得讀書無用了吧?
除了像常娘子一樣當管事,女工們又多了一條新的出路。
何婉為常娘子可惜,「你的學問才是眾人中最好的,若你去參選……」
常娘子笑笑,「您莫要說笑,我還帶著孩子呢,如何能去參選?」
遴選女官的條件沒有說要未婚女子,要不守望門寡的那位第一關就被刷下來了,但像常娘子這樣帶著孩子的女人,都不會去報名。
若真選中了,孩子怎麼辦?
又不可能帶進宮裡去。
別說像常娘子這樣死了丈夫,又無婆家人幫襯的寡婦,就是其他家庭和睦的婦人,一旦嫁人生子就是被捆住了手腳,上要伺候公婆,中要照顧丈夫,下要養育兒女,一天十二時辰哪有多少真正屬於自己的時間?
家裡實在艱難的,來織坊當個女工就很出格了,背井離鄉去當什麼女官,用腳指頭想都不現實。
何婉哼道:「也就是女子心軟,你看世間男子,何時被家室束縛過手腳?」
男人有了妻子和兒女,照樣是當甩手掌櫃。
妻子在料理家務照顧孩子,男人在苦讀博取前程。
為了前程可以一次次出遠門拜師考試,等做了官又千裡迢迢上任,妻子和兒女都扔在老家,也沒見幾個男人捨不得!
什麼時候,女人能有男人「狠心」了,這世道想不變都難。
何婉想到或許有女人外出打拚,男人在家帶孩子的畫面,忍不住撲哧一笑。
那些男人一定會手忙腳亂吧?
這樣的笑話說與常娘子聽對方也不懂,唯有程卿可分享。
程卿聽得直樂:「肯定會有那一天的。」
現代社會,家庭主夫和奶爸的確有,當男人能幹的工作女人也能幹後,在一個家庭裡女強男弱並不罕見。
當然,就算在現代社會,仍然有人在不斷給女性洗腦,讓她們讀完大學回歸家庭,說什麼親子關係最重要是陪伴,有些傻子信了,有些聰明人就不信。
想到現代社會一直在強調「男女平等」,都還有這樣的傻子,程卿覺得自己不該對大魏的女性太苛刻。
就像何婉說的,什麼時候女人們能狠下心,不去聽別人說什麼,隻問自己想要什麼,那就真的掙脫纏繞在身上的各種枷鎖了,即便是受雌激素影響的母愛,和做女強人也沒啥衝突呀,難道做了女強人就不能愛孩子啦?
不,做了女強人,可以給予孩子更多。
不僅是物質上的享受,還有精神上的榜樣。
一個事業有成的媽媽,能在孩子的人生關鍵期起到的作用,應該是大於一個家庭主婦媽媽的。
織坊的兩個女工考取了女官,這事兒讓秦安縣上下大受震動。
邵家只有邵元志一個兒子,但邵大戶還有女兒。
女兒嘛,嫁人就行了的呀,千百年來都是這樣的傳統,現在發現除了嫁人,還有別的路子,邵大戶心思浮動。
邵大戶要讓家中女兒讀書識字,女兒們做小妾的生母不同意,被邵大戶指著鼻子罵頭髮長見識短。
邵太太心想,不就是讀書識字嗎,有什麼好爭的。
縱是不考女官,讀書識字也不是壞處。
元志現在已是秀才了,還能繼續往上考,邵家眼瞧著要朝書香門第轉變,元志的姐妹們大字不識一個像什麼話。
書香門第的小姐們,當然會比養羊土財主的女兒嫁得好。
邵太太不指望女兒當什麼女官,只看眼前的利益,讀書識字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邵太太不理會家裡小妾們怎麼想,讓自己還沒嫁人的小女兒要聽親爹邵大戶安排。
「好孩子,你好好學,你爹不會害你的。」
邵太太的小女兒使勁點頭,「娘,女兒不會給您丟人的,女兒要讓爹看看。」
看什麼?
當然是看看女兒不比兒子差。
所有人都知道邵家只有邵元志一根獨苗苗,邵家女兒們就不配有姓名,存在感也極低,誰讓她們不能傳承家業,不能繼承祖宗香火呢。
邵大戶納妾,邵太太不能反對,因為邵太太肚子不爭氣生不齣兒子。
雖然邵大戶對髮妻足夠尊重,邵太太也不是沒有受過小妾們的氣,特別是生了邵元志的那個妾室,比其他小妾份量都重。
邵太太親生的小女兒心想,既然皇帝都允許女子參選女官,邵元志能科考入仕,她就要奔著女官去。
將來指不定是誰的官位更大些呢。
秦安一縣,像邵家女兒這樣發下宏願的不止一人。
遠在蘇杭的綉紡,詩詩同樣剛送走報信的人。
詩詩和紅綃收留了許多身世淒苦的小姑娘,得知朝廷要遴選女官後,詩詩花重金請了夫子來給小姑娘們授課。
一個十六歲的小娘子,平時不聲不響,這次卻一路過關斬將選中了女官。
詩詩接到消息,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紅綃給她擦淚:「小姐,這是好事呀,您哭什麼。」
詩詩哭著哭著又笑起來,「自然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