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駕沒到之前,秦安的百姓很緊張。
聖駕到了,他們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機會和皇上近距離接觸。
皇上的威嚴讓他們不敢直視龍顏,皇上身邊圍著太多人,能被叫到皇上面前問話的,第一個就是胡縣丞。
胡縣丞祖墳絕對是冒青煙了!
可沒辦法,誰叫胡縣丞對秦安的情況格外了解呢。
在秦安縣,只有玻璃作坊裡面的事胡縣丞沒法說,其他哪樣事他不知道?
縣學。
新城牆。
人工牧場。
無息借貸搞養殖。
織坊。
繁華的貨坊。
這些是紙面上的政績,可以寫到請功的奏摺裡。
寫不到奏摺裡的是秦安縣裡普通百姓的精神面貌,老百姓們過得好不好,不用問,用眼睛看得到。
西北的官員,伴駕而來的章侍郎和禦史們,沒人敢睜著眼睛說瞎話,指責程卿把秦安管得不好。西北學道的馬屁已經拍得夠矜持了,秦安縣何止是第二個蘭州城,它不是蘭州城的替補,它就是它,獨一無二的秦安。
蕭雲庭一開始漫不經心,隨著對秦安縣的了解深入,蕭雲庭的表情不由變得凝重。
孟懷謹,要拿秦安當標杆?
想要把整個西北地區發展到和秦安同等水平,需要很多資源,蕭雲庭甚至懷疑孟懷謹已經知道了他接管「裕豐錢莊」的事,想用發展西北為誘餌,榨乾他的錢袋!
一個禦史被震撼之後,終於想起來自己該說什麼。
「水泥是程大人呈上的方子,那無色無垢的琉璃……」
「自也是她。」
玻璃器具是收割有錢韭菜的,程卿說過,西北割完了就要去草原割,她要讓草原上的貴族們沉迷享受,最精美的玻璃器具,最好的瓷器,最漂亮的絲綢,最貴的茶葉等等,當草原貴族們開始把銀子花在物質享受上,開始醉生夢死時,草原再也出不了第二個阿古拉。
雖然玻璃器具能為國庫賺銀子,但要說發展大魏,還是水泥等物更有價值,是國之重器。
除了胡縣丞,孟懷謹還見了縣學的學生代表,幾個學生在禦前應對還算得體沒給程卿丟人。
何婉的織坊也是重點參觀之處,何婉和邵大戶都被召見了。
西北的官員們全程處於懵逼狀態,剛剛解開一個疑惑,又會鑽出來新的疑惑,讓他們走馬觀花看一遍,他們搞不清程卿在秦安做的事,直到孟懷謹說要將秦安縣升為秦安州,有少部分官員一下回過神來。
秦安縣升為秦安州,那秦安知縣,豈不是要變成秦安知州?
不知皇上是要秦安做直隸州還是散州,直隸州與府同級,知州就相當於知府了。
知縣是七品,直隸州知州是四品,程卿這是一連垮了三階啊!
不過相對於程卿的政績,以及她六元及第狀元的出身,入仕幾年了才做個知州並不過分。
早在承平年間,程卿被貶謫西北前,她就是正四品的詹事府少詹事了,算起來,她在西北耗了幾年時間,做出了政績,不過是重回了原來的官階。
章侍郎心情複雜。
禮部侍郎是三品,程卿要是再往上升,就要與他同階了,從新皇登基時,章侍郎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但他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程卿,肯定不會止步於秦安知州……孟懷謹來西北搞定了三件事,一是確認西北的管轄權歸鄴王府,這事兒在京城很難辦,會遇到朝中各種阻力,遠離中樞卻比較好辦,只要不管禦史們的反對就行。
二是以身做餌,消除了蜀王和程知遠的隱患,雖然毓章太子的舊部仍然存在,但沒有了程知遠,那些人便成了一盤散沙,再也聚攏不起來了。
第三,孟懷謹要開西北和草原的邊貿!
草原遞交了降書,如今自是由大魏說了算,孟懷謹下旨要成立西北貿易司,選拔相關人才進入西北貿易司任職,程卿舉賢不避親,推薦了自己的大弟子榮靖。
榮靖乃是揚州榮家子弟,家學淵源,又得了漕運石總督的薦書,還有先前隱姓埋名往來於草原諸部刺探情報的功勞,在程卿的全力支持下,被任命為西北貿易司一名主事。
主事只是六品,算是個小官。
但榮靖一入仕就是六品官員,讓那些寒窗苦讀多年屢試不中的酸腐情何以堪?
西北貿易司,暫被歸入戶部,等同戶部的清吏司,主官是正五品的郎中,這個職務,孟懷謹還是越過吏部現場定下,他選中了因功得賜員外郎的崔俊臣。
崔俊臣是誰?
西北的官員對這個名字很陌生,章侍郎卻想起來了。
崔俊臣是京城大名鼎鼎的崔老爺,一介商賈,兒子崔鵬參與了造反,崔老爺完好無損,身上有個員外郎的虛職。
此人是什麼來歷不重要,重要是還有個身份是戶部郎中崔彥的親爹!
崔彥這兩年備受新皇重用,如果不是資歷尚淺,現在連戶部侍郎都該給崔彥騰位置了。
而且崔彥還是程卿三姐夫……合著這個新成立的西北貿易司,主官是程家親戚,副官是程卿弟子,那整個西北貿易司,分明就是姓程嘛!
崔家這下子,是父子皆同是戶部實缺「郎中」,門楣又高了!
崔俊臣漸漸上了年紀,在西北貿易司幹不了幾年,這個貿易司主官郎中之位,早晚還是給榮靖留著的,嘖嘖。
章侍郎看懂了這些彎彎繞繞,卻沒吱聲。
皇上是謀而後動,來西北之前怕是就有了章程,不管是誰反對都沒用。
一面說把西北劃給鄴王府治理,一面又讓秦安州超然其外,再設置個西北貿易司啟用的全是程卿嫡系,不知鄴王蕭雲庭是什麼想法?
冷眼旁觀了一切的蕭雲庭表示內心毫無波動,實則罵罵咧咧退出了群聊。
——孟懷謹做了三年皇帝,現在手段果然高著呢,連他都有幾分看不透了!
新啟三年春節,孟懷謹是在秦安州渡過的。
參觀完了,西北的官員都被孟懷謹趕走了,大年初一早上,孟懷謹穿一身常服,與程卿站在秦安州新建的玻璃溫房內。
溫房外寒風呼嘯,裡面卻溫暖如春,各種花卉含苞待放,更有縣學學生培育的良種,孟懷謹長身如玉,全無半點帝王的威嚴。
「小郎,你該回京了,我需要你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