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卿臉上帶笑,沒有讓街坊們住嘴,街坊們自然越說越有勁兒。
程解元如今是有身份的人,哪好當眾破口大罵,罵人的事就由他們代勞吧。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把齊家當初退婚的事翻出來講了一遍。
哦,不是齊家退婚,是李知縣做主,解除了程、齊兩家的婚約。
「這不僅是看著程家興旺,許是後悔還給程家的那五千兩銀子吧?」
「極是極是,如此猜測在理。」
「沒想到看起來光鮮,卻是個面上光,貪財好色,不知廉恥,李知縣看人真是準!」
齊延鬆氣得腦袋都快冒煙了。
他是很想吃回頭草,卻不是為了那五千兩銀子,八分是看程卿有前程,兩分是念念不忘程慧表妹的美貌。
這些愚民知道什麼!
齊家什麼都缺,獨獨不缺銀子。
莫說是五千兩,就是五萬兩銀子,只要齊家願意,也能拿出來。
齊延松為自己辯解,街坊們皆不信,哈哈大笑,讓齊延松真有錢,就馬上擺出來看看——齊延松被噎個半死,誰出門會帶著五萬兩銀子?齊家能拿出五萬兩不假,但隻為他娶妻一事是不可能的,除非他要娶得不是程慧,而是當朝公主。
齊延松和街坊們吵個不休,媒婆就趕緊幫齊延松說好話,讓那些街坊不要多管閑事。
「這是解元公的家事,與你們何乾,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程卿呵呵笑,「我們一家回南儀,也得了街坊們不少幫襯,遠親不如近鄰,他們說的話,我聽著挺有道理的。」
聽著一群人罵齊延松,可不就是有勁兒麽。
屋裡,柳氏幾人也弄明白了上門的不是董家而是齊延松。
柳氏不知程卿為何要在門口聽齊延松胡扯,這種人正該拿大棍子打走才對,姓齊的賴著不走,若與董家人撞上,可怎麼辦?
柳氏現在是風聲鶴唳,生怕大女兒的婚事再出一點岔子。
李氏卻攔下柳氏,將程慧帶到門口,指著門外問她:
「你母親說要趕走齊家二公子,免得他和董家人撞上,慧姐兒你的意思呢?這齊二公子是你嫡親的表兄,他現在說自己知道悔改了,你要不要原諒他!」
程慧聽著外面的動靜隻覺得可笑。
負荊請罪,重新求娶?
程家落魄時,齊延松將她與青樓妓女相提並論,先前還不肯光明正大退婚,想納她做妾。
如今程家沉冤得雪,小郎更是成了新科解元,齊延松又請了媒婆上門,送上重禮,指天發誓以後隻對她一個人好。
感動?
只有丟臉和好笑。
丟臉的是這樣的人居然是她嫡親表兄。
好笑的是齊延松的天真。
「叔祖母,我縱是去廟裡當姑子,一輩子不嫁,都不吃這株回頭草,就是他日齊延松中了舉,中了進士,做得高官,我也絕不後悔!」
李氏點頭,「好,不愧是我程氏的驕女,有骨氣!那我再問你,卿哥沒馬上趕齊二公子走,你怕不怕齊二公子和董家的人撞上?董家人今天會上門小定,他們許是下午到,許是半個時辰後甚至一刻鐘就到,你可害怕?」
董家的人來撞上怎麼辦?
李氏說的柳氏越發擔心了。
二娘子和三娘子亦是一臉緊張。
就連程家的下人們,也為大小姐而懸著心。
阿彌陀佛,那可是宣都府有名的董才子,大小姐能找到這樣好的夫婿,大家都很為大小姐高興。
如果把董才子嚇跑了……程慧的婢女快哭了,其他人也很是焦急。
李氏的問題直中要害。
程慧也在心中問自己,董家今日要上門,董公子很可能會一起來。
若把董公子嚇跑了,自己還能尋找這樣好的親事嗎?
她低頭看自己的手指,手上的針眼還沒消呢。
這樁親事來的突然,相看那一日,董夫人為她插釵,也是出乎她意料。這些天好像有人在背後推著她,讓她去相看,讓她趕製綉品。
然而她若真的不願意嫁給董公子,只需說一聲,小郎一定會為她拒了這門親事。
董公子對她是什麼感覺不知道,她並不討厭董公子。
她也是真的喜歡董夫人。
這門親事,是別人夢寐以求的,也是她自己願意的。
從父親為她訂下的齊延松,到自己認識的紀皓,再到董勁秋……萬般滋味湧上程慧的心頭,她抬頭笑了笑:
「叔祖母,我不怕。今天把齊延松趕走,他明日又來呢?發生過的事都抹不去,董公子和董家若是恰好撞上,正好可以再考慮考慮這樁婚事。」
她就是退過親。
這事兒董家早就知道。
還有紀家那邊,董公子大約也是知道的。
掩耳盜鈴有什麼意思,如果董家和董公子在乎這些,現在一時瞞過去了,以後也要翻出來。
比起趕走齊延松,程慧也想看看董勁秋會怎麼做。
柳氏認為這樣行事太冒險了。
李氏卻連說了三聲好。
「再好的婚事,若要叫女方卑躬屈膝去謀求,那也沒什麼意思,慧姐,叔祖母真以你為傲。」
李氏欣慰中帶著緬懷。
程慧不僅與她的蓉娘同歲,就是行事做派也像極了她的蓉娘。
孟懷謹比董勁秋隻好不壞,他不願娶蓉娘,蓉娘追著問了理由,給了孟懷謹一耳光,也就慢慢把孟懷謹放下了——再好的兒郎,若是小娘子卑躬屈膝求來的,那不要也罷。
李氏拉著程慧的手:
「你有骨氣,叔祖母的眼光應該也不會太差,我們要多給董女婿一點信心嘛。」
還沒小定呢,李氏都叫上了董女婿。
程慧臉頰又開始發燙了。
……
程卿的想法其實和李氏差不多。
一開始想趕齊延松走,轉念一想,這齊烏鴉來的正是時候。
董勁秋是不是真的喜鵲,程卿也想看看。
董勁秋會如何處理此事,會寫詩作畫的才子程卿欣賞歸欣賞,但若只會寫詩作畫,以後能讓大姐過上好日子?
程卿估摸著董家人上午就能到,如今有空閑,不妨陪齊烏鴉玩一玩。
她等齊延松被街坊們罵的狗血淋頭了,才慢悠悠開口:
「你這個負荊請罪好沒有誠意,我倒是想打你,又怕你回頭就去報官,誣陷我打人。」
齊延松顧不上和街坊們吵嘴,把帶刺的藤條舉得高高:「可請諸位當個見證,是齊某自己請卿表弟動手的,打死打殘都與卿表弟無關!」
說的真好。
程卿就沒見過有人被藤條抽死的!
司硯很貼心的給自家少爺遞上了門栓,示意程卿可以用這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