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原來是毒發了呀。
聽這形容,什麼每月發作一次,一次比一次痛,程卿還以為自己是痛經了呢。
怪老頭看她滿不在乎,心裡無端生怒意。
「你不怕?」
「怕。」
胡說,若是害怕,怎會面無懼色?
「你毒發的時間比老夫預期更早,於你而言,三年都太長,你活不到三年的。」
程卿慢慢從床上爬起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如果我求您為我解毒,求您救命,您會同意嗎?」
「自是不會,老夫為何要救——」
怪老頭恍然大悟,「你知道哀求無果,所以不怕!」
「不錯,既然哀求無果,我又何必在您面前表現出懦弱膽小的一面,除了讓您看輕我,起不到其他作用。」
哀求有用的話,程卿能馬上跪下來抱著怪老頭的腿。
但她直覺應該是無用的。
這個怪老頭不是一般人,如果程卿表現得像一般閨閣小姐那樣無趣,怪老頭覺得她與旁人沒什麼不同,再也不出現了怎麼辦?
她得把這個怪老頭的胃口吊著,讓怪老頭始終有旺盛的好奇心。
想到這裡,程卿忍著不適,叫了一聲小磐。
小磐一直就守在外面,生怕怪老頭會害了程卿。
剛才少爺已經痛昏過去,這個老人不知給少爺餵了什麼葯,少爺才慢慢醒來。
「少爺,奴婢在呢。」
「你去我書房,將那黑木匣取來。」
「少爺——」
「不要囉嗦,快去。」
程卿命小磐去取黑色木匣,怪老頭呵呵笑,「程四,你想付老夫診金?尋常的金銀可打不動老夫,你覺得自己一條命值多少錢財!」
謝天謝地,這老頭子總算沒叫她是『程四小姐』了。
程四就程四吧,程卿也笑:「我怎敢用庸俗的金銀來羞辱您呢!」
小磐不放心程卿和怪老頭獨處,很快從書房裡捧來了黑色木匣。
程卿打開木匣,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被擺放在桌上。
有個支腳,有個黃銅圓筒,圓筒上鑲嵌著透明的鏡片……程卿一開始想用琉璃,琉璃有色有雜質,她總不能再開窯自己燒玻璃。
幸好程卿現在不缺銀子,乾脆買來了天然水晶研磨鏡片,現在天然的水晶很好找,只要有銀子就能買到,俞三老家所在的山東省就有水晶礦藏。
怪老頭擺弄著這怪模怪樣的東西。
程卿解釋,「這是顯微鏡,顧名思義,它能幫助我們看到很微小的東西。」
顯微鏡的成像原理,完成九年義務教育的人大概都知道,不過學過的知識有沒有認真記住就不好說了。
目鏡和物鏡都是凸透鏡,焦距不同,物鏡的焦距小於目鏡。物體通過物鏡成倒立、放大的實像,這個實像通過目鏡,又變成正立、放大的虛像。
原理說來簡單,想做出實物卻很不容易。
就是目鏡和物鏡的焦距,程卿都不知計算了多少遍,這些她曾經以為僅僅是應付考試的知識有朝一日會成為她的救命靈藥,穿越前的程卿肯定想不到。
最慘是計算出來了,工匠也不一定能按照程卿的要求打磨出正確的鏡片。
一開始程卿做這個東西是為了完成承諾,讓醫館的大夫們看見『細菌』,後來怪老頭出現後,程卿做這個東西就是當釣魚的魚餌。
怪老頭果然對這架簡陋的光學顯微鏡很感興趣,已經忍不住上手擺弄。
「它能看見你說的細菌?」
程卿很肯定點頭,「能!」
怪老頭頓時有點焦躁。
程卿笑的好像偷雞成功的小狐狸,「不瞞您說,像這樣的小玩意兒,我還會好多的。」
所以別讓她隻活兩年就死了。
那也太可惜了。
程卿沒把話說出口,怪老頭卻明白了她的意思,冷哼一聲:「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連程知遠都不會,你又是從哪裡學來?」
「您又不認識先父,怎知他不會!」
程卿笑著反問,怪老頭惱羞成怒,也不管桌子上的顯微鏡,站起來就走了。
過了片刻,小磐才進了房間,眼淚汪汪的。
「少爺——」
「別哭,沒什麼大不了的,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仔細看看,你家少爺分明是個長壽的樣貌。」
小磐肯定聽到了怪老頭說的話。
一個月毒發一次,一次比一次嚴重,生存期不到三年。
唉,小姑娘怎能承受這樣的壓力。
程卿這邊由怪老頭給她「看病」,崔彥那邊,請的卻是京城有名的跌打骨傷大夫。
周恆照著大夫的吩咐把崔彥的褲腳挽起,受過傷的地方一片青紫,還有密密麻麻的針眼。
「崔彥你——」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怎能這樣肆意損害?
崔彥苦笑,「別告訴程卿,我也就忍不住疼痛了才扎自己一下,既已參加完會試,如今可以放心尋醫問葯了。」
如果崔家沒出事,崔彥根本不用這麼拚!
周恆恨死了崔鵬,隻願三皇子早日過河拆橋,讓崔鵬悔不當初。
崔彥覺得自己忍到會試結束就能尋醫問葯了,年輕底子強,只要肯花銀子,就能治好。卻不知請來的大夫對他的情況很不樂觀,寒氣入體容易,拔除卻很難。
忍著傷痛參加會試,就為了金榜題名,大夫也不知崔彥的選擇值不值。
不管怎麼說,承平十年的會試已是結束,考的是好是壞,自己說了不算,得等到會試放榜才知曉。
梅翰林同禮部侍郎一起,坐鎮閱卷,盡心儘力為朝廷挑選著人才。
別說程卿和崔彥這樣的病患,就是董勁秋、俞三、程珪和周恆心中也惴惴不安。
二月十九,柳氏帶著兩個女兒到了京城。
迎接柳氏的是程慧懷孕的大喜事!
程慧如今已懷孕有四個月,小腹微凸,一眼就能看見孕相。柳氏歡喜的不知手腳往哪裡放,慶幸自己聽了程卿的勸告舉家進京,否則程慧懷孕,身邊竟沒有長輩照看,讓柳氏如何放心?
柳氏帶著程卿兩個姐姐進京,周恆和崔彥都不好再住在程卿家,崔彥乾脆跟著周恆去住了會館,靜靜等候放榜。
周恆覺得這不該是崔彥該有的待遇,崔彥反問他:
「那什麼待遇才是我該享受的?」
總不能讓他爹拖著中風未愈的身體去賺銀子供他花銷吧!
——每個人都有長大的一天,只不過崔彥的成長特別激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