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在本朝成立之初還名聲還比較好。
在憲宗皇帝在位時,錦衣衛的聲譽達到了巔峰。
憲宗皇帝之後,大魏的皇帝們一代不如一代,錦衣衛接受著並不英明的皇帝指揮,自然也慢慢糜爛。
這就是個臭名昭著的特務機構,文官吵架是用嘴,錦衣衛則是一言不合就破門抓人。
落在錦衣衛手裡,家破人亡就是最常見的結局。
作為正統科考出身的文官,俞大人厭惡錦衣衛無疑是正確立場。
對於自家和錦衣衛的指揮同知駱大人有親,俞大人一直拒絕承認,哪怕俞大人調入京城,俞家也從不和駱同知來往。
除了俞三。
俞三與表姨父一見如故。
駱同知大權在握,家中除了正妻還有姬妾無數,偏偏沒給駱大人生下一兒半女。
是的,駱大人比需要兼祧兩房的紀老尚書家還慘,紀老尚書一房是隻生女兒沒兒子,駱大人是兩個女兒都沒有。
有人說駱大人是缺德事做多了,老天有眼,要叫這個惡棍絕後!
駱大人沒有親生兒子,養了幾十個義子,嗯,寫作『義子』,讀作『打手』,個個都如狼似虎。
想給駱大人當兒子的人多了去,有個義子是外地的官員,年紀比駱大人還大兩歲,照樣管駱大人叫爹,從年頭的到年尾,每個節禮都不落下,只要駱大人手裡的權不丟,義子們會做得比親兒子還孝順!
不過駱大人收義子,是需要義子們做爪牙,義子們也指望著駱大人當靠山,雙方是公平交易,各取所需。
直到俞三進了京,駱大人很喜歡俞三。
要不是俞家是山東大族不好欺負,駱大人都想把俞三搶過來做兒子算了。
怎麼看,俞三都更像是駱大人的兒子,一身精瘦的腱子肉,和文縐縐的俞大人根本不像!
俞三來駱府,駱大人很高興,駱夫人也很高興。
娘家侄子這麼討丈夫喜歡,駱夫人挺驕傲的。
反正家裡一群姬妾連個蛋都不會下,駱家這些東西便宜外人,還不如便宜娘家的侄子。駱夫人腦子清醒著呢,那些義子們個個親熱叫她是娘,其實沒有一個是真心的。
不過俞三這次來駱府,可是拋下了一個驚天大雷,見慣了大場面的駱大人都驚了:
「你說什麼?」
「姨父,您沒聽錯,小侄說自己不想繼續科考了,想托姨父在錦衣衛給小侄某個缺!」
俞三收起了臉上的嬉笑,很是認真。
駱大人呵斥他:「年輕人怎這般經受不起挫折,不過是一科沒中第,你再等三年繼續考就是了,棄文從武,小心你爹打斷你腿!」
棄文從武,俞三的腿肯定保不住。
要是棄文從武還進了錦衣衛,俞大人估計會衝進駱府,與駱大人同歸於盡。
駱夫人也勸俞三莫要耍小孩子脾氣。
俞三拱手,「小侄已經下定決心,明日我便去國子監退學,姨父若不收下我,我便要浪跡街頭了。」
駱大人定定看著他。
俞三是認真的?
「你先告訴我,為何想進錦衣衛。」
「因為錦衣衛厲害!小侄想過了,若是繼續科考,下一科可能會中進士,但中了進士也要從七品小官慢慢熬,熬個二十年,成了九卿之一,不還是怕錦衣衛嗎?兜兜轉轉還要受氣,小侄不如一開始就選最厲害的錦衣衛!」
錦衣衛的名聲可止小兒夜啼。
駱大人被俞三給逗笑了,話說的是直白,卻也不假。
哪怕做到了九卿之一,照樣會怕錦衣衛,錦衣衛是皇帝心腹,成立目的就是為了監督官員的不法行為,錦衣衛上門肯定沒好事。
名聲不好,權力卻夠大。
「你這小子,不想當文官慢慢熬,進了錦衣衛就不需要熬了?」
俞三的表情很是奇異。
「姨父您是錦衣衛指揮同知,再往上一步就是錦衣衛指揮使,小侄若進了錦衣衛,您肯定會提拔小侄,我爹卻不是吏部尚書,做文官他幫不了我太多。」
俞三能把走後門升遷一事說的如此輕鬆,駱大人直接笑出了聲。
俞三寬肩細腰,身形高大,天生就像武官。
又有如此的厚臉皮,做錦衣衛倒也合適。
錦衣衛的升遷的確和文官不同,不需要三年一考核慢慢熬資歷,錦衣衛的升遷靠立功。
立功怎麼立?
全看上面的長官給不給機會唄。
駱大人笑完了沒有再直接拒絕,他也很認真告訴俞三:
「你把你爹叫來,老子讓你進錦衣衛!」
……
程卿一壺酒把俞三淋醒了。
俞三是徹底覺醒了。
一個從小就喜歡舞刀弄槍的人,要不是被家裡壓著讀書,又恰巧在南儀書院碰到了程卿這樣的競爭對手,俞三不可能年紀輕輕考上舉人。
可考中舉人之後,再叫他往上考,俞三的動力連崔彥都比不上。
果然在會試中俞三就落了榜。
程卿還以為自己把俞三給鄙視「醒了」,俞三追出來,就是向她道謝。
卻怎麼也想不到俞三的覺醒是下決心棄文從武,要改走武官路子,還要進入臭名昭著的錦衣衛!
程珪也沒想到。
程珪為好友高興,與程卿分別後回到家中才知道母親和祖母她們上京了。
不過祖母朱老夫人的情況不太好,一到京城就吐血昏迷。
一問才知道,朱老夫人是自己氣著了自己,到了京城就要去長安左門看黃榜,看完黃榜又接受不了程卿六元及第的事實。
程珪不解:「祖母還盯著程卿做什麼,我們早已分家!」
這裡是京城,姓程的自己先鬥起來,別人更好各個擊破,哪裡有窩裡鬥的道理。
程珪不僅疑惑,還頗為失落。
是自己不夠優秀,讓祖母失望了嗎?
二甲第七名,已經是很好的殿試成績了,算上一甲前三名,他正好排全國第十。
也就是說三年一場的大比,整個大魏只有九個人比他厲害!
但這與程卿的六元及第相比仍然是不夠的,所以祖母才失望……
鍾氏瞧著兒子黯然的表情,後槽牙都差點咬碎。
——真是個死老婆子,竟害得珪哥如此傷心!
若不是怕婆母死了後丈夫和兒子要一起丁憂,鍾氏根本不想救朱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