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我們走!」
程卿懟完谷宏泰,叫上程珪就走。
程珪知道好友多麼愛面子,程卿這樣做,能勸回阿顯麽?
會不會徹底把阿顯推向了深淵……
心中懷疑,程珪卻不會拆程卿的台。
若不是程珪自己去請程卿幫忙,人家一個六元及第的狀元,為何要踏入青樓!
程卿來去如風,幾個妓女一路將她送到門口,很是捨不得。
「狀元郎剛才看奴一眼,奴的心跳得好快!」
「不要臉,程郎幾時看你了,看看明明是奴……」
「就那樣一壺酒澆到俞公子頭上,一屋勛貴少爺都不敢攔,程郎真是——」
程郎真是太有男子氣概了。
男子氣概從來都與身高和體格無關,是一個郎君從內到外的膽氣。
程卿來這麼一手,妓女們對她的稱呼已經從「狀元郎」變成了「程郎」,還沒使出手段撩程卿呢,反被程卿撩得不行不行的。
直到程卿二人出了大門走遠了,谷宏泰將陪酒的妓女們都趕了出去,才重重拍了桌子:
「欺人太甚!姓程的欺人太甚,他這般折辱俞三,就是不給我們大家面子!」
楊戴傑抱臂冷笑,「人家也沒掩飾,就是不給我們面子,你能把他怎麼辦?」
這京裡,眼下最炙手可熱的就是程卿。
六元及第已成了程卿的護身符!
真正的權貴當然能和程卿掰手腕,然而像他們這種幾乎是被家裡半放棄的人,絕對收拾不了程卿。
楊戴傑話音剛落,一個勛貴子弟呵呵笑:
「走不了明路,還不能玩陰的?俞三你說對不對,你的腦袋瓜聰明,你想個法子,我們一起替你出氣……俞三!」
俞三莫不是傻了?
程卿人都走了,還一直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俞三走神了。
谷宏泰和楊戴傑等人說了什麼,俞三根本沒聽見。
他又用舌頭舔了舔嘴角,品嘗了一下殘留的酒液。
明明是同一壺酒,他偏偏嘗出了不同的滋味。
俞三從地上跳了起來,把錢袋往桌上一扔,合上衣襟,一言不發就往外走。
「你別衝動,要報仇也要從長計議。」
谷宏泰去攔他也沒攔住。
楊戴傑眼神閃了閃,「走,我們跟上去看看,別讓俞三吃虧!」
一群人裡,俞三與谷宏泰是交情最好的,和楊戴傑幾人都差了一層,同樣是酒肉朋友,谷宏泰對俞三還有幾分真正關心,楊戴傑幾人更像是看熱鬧。
他們自己不敢再找程卿麻煩,巴不得俞三一時衝動將程卿揍一頓。
特別是楊戴傑,站在長興侯府的立場,與程卿是有大仇,很想看程卿被揍。
至於俞三打人一時爽,事後會不會亂墳崗,楊戴傑才不會關心呢!
楊戴傑幾人見著俞三衝出了大門。
見著他大步流星追上程卿和程珪。
只等著俞三握起沙包大的拳頭將程卿打翻——俞三喜歡騎馬打獵,身手不錯,楊戴傑幾人是知道的,就程卿那單薄的身體連俞三一拳都承受不起!
快打他!
快打!!
瞧著那張臉就可惡,什麼六元及第,什麼狀元郎!
楊戴傑在心中吶喊。
谷宏泰要衝上去攔住俞三,楊戴傑幾人把他攔住。
「俞三不出這口氣,還有什麼臉面留在京城?」
谷宏泰著急,「他要出了這口氣,肯定才不能留在京城了,男子漢大丈夫,要能伸能屈……咦?!」
什麼情況?
俞三一拳將程卿打翻的場面並沒有出現,反倒是帶著幾分小心與程卿說了什麼。
程卿回了俞三什麼,他們也聽不見。
但兩人間的氣氛友好過了頭,俞三彷彿已忘了被當頭淋酒的侮辱。
谷宏泰看傻眼了,楊戴傑罵道:「原來俞三是個慫蛋,以後俞三攢的局都不要再請我!」
「沒錯,恥與他為伍。」
「沒卵的慫貨——」
以楊戴傑為首的幾個勛貴子弟群情激奮,痛罵俞三。
俞三恍若未聞。
程卿走了,俞三還站在原地。
楊戴傑幾人目不斜視從俞三身邊走過,都用鄙視的眼神看他。
唯有谷宏泰沒走,瞅著俞三犯愁:
「你是不是被那壺酒淋壞了腦子?楊戴傑他們都說不與你來往了,嫌你太慫,丟人!俞三,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
谷宏泰恨鐵不成鋼。
俞三回神,「聽見了,你話真多。」
他再次攏了攏衣襟。
「不來往就不來往,你當小爺喜歡和那群廢物來往?他們嫌小爺丟人,小爺還嫌他們又蠢又笨,這些日子沒少花小爺的銀子,都是些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別瞪眼,小爺沒說你,你和他們不一樣,你這人還講點義氣。」
谷宏泰重重哼了一聲。
俞三用手勾住谷宏泰肩膀:「說正經的,國子監你也回不去了,就這樣整天混日子也不是個事兒,你有沒有考慮過將來的出路?」
出路?
谷宏泰迷茫。
大家都是混吃等死的紈絝子弟,提『出路』二字可太扎心了呀。
他原本想的是討好柔嘉,想娶貴女,靠老婆提攜。
結果不僅沒辦好柔嘉交待的事,還被趕出了國子監。
轉頭柔嘉被賜婚給了三皇子,谷宏泰有十八個膽子也不敢去和皇子搶女人。
所以俞三幹嘛提這一茬?
谷宏泰答不上這題,惱羞成怒:「我又不如你會讀書,你與我們廝混在一起,其實也瞧不起我們!」
谷宏泰憤憤離去。
俞三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莫名其妙笑了。
他的確瞧不起那群紈絝。
紈絝是風流不下流,是肆意張狂,哪像楊戴傑那些人,遇到身份不如自己的就使勁欺負,遇到比他們厲害的就慫。
能叫俞三瞧得起的人不多,程卿算一個。
程卿今日很瞧不起他,所以當眾淋他酒。
俞三一點都不生氣。
像程卿那麼聰明的人,從來不多管閑事,如果程卿不關心他,不管誰去求程卿,都不會來青樓找他——不就是沒考過會試嘛,小爺還是個舉人,小爺照樣能入仕!
俞三慢慢騎著馬回家,帶著一身酒氣,讓俞夫人嘮叨半天,俞三換了件衣服,又騎馬出門去拜訪自家的一門親戚。
這位親戚姓駱,是俞三的表姨父,也是現任的錦衣衛指揮同知……嗯,基本上是俞大人生平最討厭的親戚,沒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