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長瀾掃一眼這幾人。
在來到此處的途中,他聽肖鳴說起了這六人的來歷。
此六人原本乃是同村之人,因資質有限拜師不利,又或者受了挫折,秉承著同村的情誼,後來就結成八拜之交,做了六兄弟。而黑山六野這名號,也是因他們曾經最早常在一處名為「黑山」之地逗留修鍊,在底層的散修裡小有名聲,便如此自稱。
只不過,在散修底層裡混出來的諢號,於大宗弟子看來,還真算不得什麼,至多也就是如此容易稱呼些罷了。
黑山六野在混出一點名聲後,也曾不時與一些散修合作,四處探尋資源寶物,多年下來,他們還算是遵守承諾,也就時不時能與更多散修結伴歷險,也算是多弄到了不少的財貨。據說那李姓修士就是與他們同行過的一人,後來散了,這六野就要拿他來換取資源。
這樣的人,雖稱不上是背信棄義,卻也不厚道,晏長瀾行事向來坦蕩,自不會喜愛與這等人打交道。但晏長瀾也不會對他人之事指手畫腳,他到底並非散修,也不知散修之間如何交往,因此來到這裡隻為得知李姓修士下落,其他之事,是一概不管的。
眼前黑山六野,個個滿面風霜,就算年紀最小的,也早早失去了驕傲之色。
在看過之後,晏長瀾微微點頭,坐在桌子另一側:「諸位請說。」
黑山六野原本對晏長瀾的到來還有些打怵,現下見他並無凌人之色,略鬆了口氣,就由其中為首的老大開口說道:「若是不出意外,這位……」
晏長瀾道:「晏。」
這老大就續道:「……這位晏公子所要尋找那人,應當就是李刻了。這李刻在一年前去了一趟凡人地界,回來之後似乎極不痛快,脾性陰晴不定,叫人難以忍受。後來他就不知用什麼法子結識一位宗門弟子,據說有機會獲取對方擔保,引薦他成為宗門雜役弟子。不過要想請那位擔保,必要付出不菲代價,李刻前些時日多在積累資源,但這幾天遇上了懸賞,他想必是躲起來了。經由一番打探,我等大略知曉那位宗門弟子在外的一處居所,若是李刻要躲避,多半回躲在那宗門弟子之處。」
晏長瀾聞言,問道:「聽說是我白霄宗的外門弟子?」
這老大嘿然一笑,然後討好道:「正是怕大水沖了龍王廟,因此我等將消息送來……若是可行,晏公子不若與那外門弟子見一面,同門之人,自然容易說話。」
說白了,本來黑山六野是想過要活捉了李刻過來換取更多獎賞的,偏偏李刻躲在了白霄宗的外門弟子處,他們知道了張榜之人同在白霄宗,哪裡還敢插手?還是告訴消息,換取那一件上好的法器更可靠些。
晏長瀾說道:「既如此,你等帶我前去那處,若是能與李刻照面,確定他便是我要尋找那人,自當將賞金奉上。」
黑山六野聽得,都是心喜,連連答應:「好好!我等這就將晏公子帶去!」
晏長瀾就站起身來。
黑山六野此刻也顧不上要進的酒食,都是立時起身,走出門帶路去了。
大約過了有一炷香左右時間,黑山六野總算是將他們帶到了一處院落前。
這一座院子比起葉殊租用的那處大上許多,從外頭就能瞧見裡面至少七八間房,門前地段也不錯,不說是出寸土寸金,可要在此處長期租用方子,花銷也必不少。
然後,幾人就要敲門而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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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身形瘦長的青年躲在巷道的角落,他偷眼迅速看了下那張還未撤去的懸賞榜,滿眼的恨色,幾乎連牙都要咬碎了。
懸賞?竟然是懸賞!
他李刻到底得罪了什麼人,居然要發出這樣一個懸賞?
前幾日他正狩獵歸來,剛要將獵來之物賣出個好價錢,卻發覺有熟悉的商鋪打量他的目光有些奇怪,心裡登時覺得有些不對。後來他處理了獵物,含糊地應付了幾句商鋪管事的打探,就快速離開。而這一離開,他更發覺那商鋪管事似乎派出了人來跟蹤他,就叫他心中有更多不祥預感……後來他才知曉,竟然是有人發出懸賞,且那要懸賞之人,明明白白就是他!
李刻的心裡,是有些慌亂的。
能發出如此懸賞,自對他有極大仇恨,他仔細想過之後,也不曾發覺自己得罪了什麼人……想來想去,他倏地想起了在凡人地界時,他曾順手殺滅了幾個不識抬舉的凡人,可惜仍不曾尋到他想要之物,否則他哪裡還需要在此處巴結那個傲慢的外門弟子?早就同白霄宗的築基真人打好關係了!
他又想起當時他不慎放走了一個小崽子,可那小崽子才多大年紀?且不說那時小崽子原本就被他打得重傷,筋骨都斷了,要續接起來絕不容易,就隻說對方區區凡人根本不知這修真地界,已經足以斷絕這個可能性了。更何況,哪怕那小崽子真的鴻運當頭,知道了修真地界還順利來到此間,區區一年時間又能做什麼?最起碼,要拿出那樣高的賞金,就根本不可能!
然而再如何慌亂,李刻想不出是得罪了誰,也就無從去解決這麻煩,也隻好躲躲閃閃,不要讓自己暴露於熟人面前了。
再後來,李刻實在是沒有辦法,才去找了自己好容易攀上的那名白霄宗外門弟子,極力討好。好在對方頗是傲慢,並不在坊市裡去瞧那懸賞,也不知他竟可以換來那般多的財物,才讓他能躲在對方的院子裡。可就算如此,李刻也不能放心,隻好每日抽空出來瞧一瞧,看那懸賞的榜單是否撤下去……可恨每一次都不能如願,叫他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在看過之後,李刻從幾個死角匆匆行走,迅速地回到了院子裡。
院中有個年輕女子正在準備食水,大約再過上半個時辰左右,那個外門弟子就會歸來了。
果不其然,那外門弟子準時歸來,和以往的每一日般坐在桌前。
年輕女子給他倒了酒後,就坐在他的對面,言笑晏晏同他說話,正是一派濃情蜜意。
李刻在兩人面前向來是把自己放得很低的,當下就站在旁邊為兩人倒酒添飯,滿臉都是討好的笑容。
他這樣的作態,倒是取悅了那名外門弟子,在被他伺候過幾次後,外門弟子點點遠處的石凳,讓他去坐下吃飯了。
李刻當然又是恭恭敬敬地吃了,一邊吃,一邊還沒忘了讚賞那年輕女子的手藝,引得那年輕女子也心情很好地笑了起來。
氣氛看著似乎頗為融洽,李刻與外門弟子的關係,好像也更拉近了一些。
但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外面爆發出一道強勁的氣流,之後有人並未叩門,而是直接將門撞開,走了進來。
外門弟子眉頭一皺,十分惱怒,當即就站起身,朝門外看去,喝道:「何人擅闖?!」
在許多煙塵過去後,就有一名年輕英俊的男修走了進來,他的長發規規矩矩地紮成了髮髻,兩縷長發垂在胸前。
此時,他看向院中幾人,目光落在了李刻的身上,語氣自然地說道:「你就是那個被人重金懸賞的李姓修士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