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正中有一片白牆,此處常有宗門弟子輪換守護,在牆上則張貼有不少的榜單,上書一些懸賞任務,大多消息並不明確,故而只有部分在查明確認後會被送到各門派內,其他則都只能在此處碰一碰運氣罷了。
今日清晨,就有一人在此地張榜,其懸賞之物頗為珍貴,似乎背後之人也並不差銀錢,在坊市裡漸漸人多時,擠在此處看榜之人也多了起來。
有兩男一女三個修士走到此處,看著那榜上的懸賞,微微訝異。
其中那名瞧著英俊溫和的年輕修士開口道:「居然是一枚印章狀的下品法器?看上頭所書威力,說是……打出後最高能有數千斤重?若真是如此,便當真難得了。」
女修秀眉微蹙:「但這懸賞上所言那人……難找。」
另一名男修也皺緊了眉:「如今咱們早已找不到那個葉道友,靈符也早已賣完,若是再不能多弄點銀錢來,豈不是又要與從前一樣苦捱麽?陸師兄,袁師姐,我等是不是想個法子,把此事先給做成了?」
這三人正是那石門宗替葉殊售賣靈符的陸鳴、袁琴與藍齊光三人。那時候他們代售靈符賺了不少銀兩,自也有大把資源可以修行,實力也因此拔高一截,甚至因為大量吞服丹藥,都一起更進一步,成為了內門弟子!
只是可惜,在他們剛剛想法子擠進內門,那庫存的靈符就都賣完了,再得不到更多。他們倒是也想盯著那送符的葉道友,可惜對方也再不去擺攤,叫他們找不到下落。
如此一來,等銀子用完後,幾人原本突飛猛進的修為就停滯下來,恢復到以往的慢吞吞,他們自然不甘心,時不時就會出來晃悠一回,想再度遇到那個葉道友——想著或許這些時日過去,那後頭的煉符師又存了些靈符呢?可惜仍然沒有遇上葉道友,卻在此處瞧見了這樣一個懸賞,或許可為。
懸賞內容簡單,說是要找的一名一年前鍊氣二層的男修,其他消息不多,可懸賞卻很豐厚,甚至不求一定要將人捉拿,只要提供蹤跡,能確保與人照面,就有極好的下品法器作為懸賞!如此好事,誰不想要?
雖說陸鳴、袁琴、藍齊光等共有三人,一件法器或許不夠分,可他們倘若能將那人活捉,則可以分了十萬兩銀,且法器也能各自嘗試一番,互相補償。最不濟若是都不能用,還能售賣出去,又是一大筆銀兩,能讓他們維持許久修行了。
既如此,幾人商定之後,就決意去打聽一番了。
從修真界到凡人界要穿越一片沙漠,經過一個小鎮,若是要知道那李姓修士的蹤跡,在那小鎮之內,或許能得到什麼消息……
藍齊光再多看了幾眼那張榜,感慨道:「既然肯出這樣大的價錢,居然連那修士的面容也沒有,自然是難找啊。」
——他自然不知曉,當初那李姓修士對付城主府一家,晏長瀾並未看清對方的長相,及至被一掌打出後,他死死望著那李姓修士的面容,卻又因自己臉上糊了許多血,隻隱約瞧見對方那副陰冷的眉眼,可更多卻是沒能記住了。
陸鳴與袁琴對視一眼,就帶著藍齊光一起去打探。
他們如今要加快步子才行,想來這樣好的任務,必然有許多修士會接到,若是他們晚了一步,就是將大筆的銀錢都送到他人手中了。
·
晏長瀾給出的任務,不出意料引得多許多修士注目。
而人一多,哪怕確切的消息不多,也依舊能夠讓那人無所遁形。
一日晚,有人來到任務牆前,將那榜上所言仔仔細細看了一遍,而後他轉過身,悄然離開了此處。
這人身形不高,身法不錯,在穿梭了幾個巷道之後,來到了一座不大的院子裡。
院子中,已然有幾人在等候。
見這人回來,就有一名修士問道:「如何?可是我們識得的那個?」
回來的修士低聲回答:「瞧著像。你們可想一想,一年以前,那李刻可是說有要事要出去一次?那次我等擔憂他要行什麼險事,就叫小六跟了他一路,卻發覺他是往凡人地界去的,是也不是?李姓、一年前、凡人地界幾樁全都對上,且這李刻也確是鍊氣二層的修士……而且,他回來後心情不佳,好幾次同去狩獵時,頻頻出錯,還叫老大罵過他,後來他一氣之下,乾脆就走了,聽說現在傍上了哪個大宗的外門弟子,日後有極大可能脫離散修身份,進入宗門去……到那時,哪怕他初時隻做個雜役呢,也總比在外漂泊強……」
散修要入宗門可不容易,一來他們在外面已不知養成了什麼品性,入宗之後難以對宗門有忠心;二來散修大多資質一般,多他們一個不多,少他們一個不少,且誰知他們是不是其他宗門派來的探子?自然還是招收來歷清白少年人入宗為弟子更好。
以往除非散修能與宗門弟子建立不錯的交情,還要那宗門弟子肯做擔保,而且在宗門裡地位不差,才有可能讓散修入宗,李刻原本就是半路加入他們之中的,眼下沒多久對方就有如此機會,怎麼能不叫這些散修眼紅呢?
一旦眼紅了,出賣也就是理所當然。
更何況,在出賣之前,那李刻已經負氣而走,顯然並不把他們當成真正的生死之交,那麼出賣起來,他們自然是半點愧疚也無。
於是,幾人商量一番,決定要想個法子,去將那李刻堵住。
「那任務大張旗鼓擺在牆面上,我等要抓緊時間,速速找到李刻才好,否則若是叫其他人捷足先登,可就不妙。」
「聽聞那枚印章威力非凡,若是能將其弄到手,日後我等狩獵之時,危險就更小些。李刻素來瞧不起我等,如今用他的性命為我等換取多幾分生存機會,也是值得了。」
「小心行事,也要打探一番他到底搭上的是怎樣一位弟子,那弟子又與他交情是否深厚。不然我等得了東西卻得罪宗門弟子,恐怕要混不下去……」
「混不下去又如何?東西一拿往遠了一走,還怕不能過日子不成?」
「三哥說得對!只要有趁手的法器,我輩散修何處不能修行?」
「怕什麼?且看那張榜上有三枚長老印,而那三名長老出自白霄宗這等大宗,李刻結交的那名弟子不過是外門弟子,怎能比得上長老?我看,我等不必懼怕……說不得李刻識得的就是白霄宗的外門弟子,便更不必擔憂了。」
隨即,又是一陣低聲細語。
後來做好了決定,他們稍作休整,就要在第二日時,前去找那李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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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長瀾在崖邊練劍,左右雙劍合璧,一手流風,一手驚雷,在兩招之後猛然合一,就見到有極大的風卷與絲絲雷電不斷碰撞,流溢出兩道極恐怖的力量,而那風卷與雷電在這樣的碰撞之中,隱約之間似乎有些要融合的跡象,叫人心驚不已。
然而終究還是未能融合,晏長瀾收劍之後,回過身來:「肖師弟,何事?」
原來肖鳴已然在一旁等候了片刻,晏長瀾瞧見了,才在練過一遍後停了下來。
肖鳴急忙回答:「稟大師兄,有那李姓修士的消息了!」
晏長瀾聞言,手指驀然一緊,他猛地看向肖鳴,兩眼之中,一抹恨意驟然閃過,旋即恢復如常:「肖師弟請說。」
肖鳴不曾忽略掉那一抹眼神,正是心悸,此時見晏長瀾與往日一般說話,這才平復下來,鄭重說道:「此次來傳消息的乃是幾個散修,他們曾經與一名特徵類似的修士共同歷練過一段時日,後來那名李姓修士因攀上宗門弟子而與他們鬧翻出走,後來幾個散修見到榜單,覺著李姓修士或者便是大師兄要尋之人,在查探之後,就來稟報。」
晏長瀾雖一心復仇,但因與葉殊相處久了,倒也不同最開始那般急躁,而是態度冷靜:「宗門弟子?」
肖鳴道:「似乎是我白霄宗的外門弟子。」他笑了笑,「那幾名散修原本還對得罪宗門有些懼意,可他們卻不知道,在這白霄宗裡,還有哪個弟子能比大師兄更尊貴?縱然是能堪堪相比者,也不過只有掌門之子周師兄……」
晏長瀾打斷他:「慎言。」
肖鳴聽得一驚,陡然也發覺自己有些忘形,急忙收斂:「總之,那幾個散修確定消息如實,言明可以立即帶我等前去尋那李姓修士。」
晏長瀾長籲一口氣:「好,我們這就去。」
肖鳴心裡一松:「大師兄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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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市,酒樓雅間。
此間坐著有六位修士,如臨大敵般坐在圓桌的一側,交頭接耳,氣氛有些嚴肅。
其中一個年紀小些的開口:「幾位兄長,那張榜的主人……真的要來?先前我等見到的那位,似乎也是宗門的弟子?」
裡頭年紀最大的那個露出一絲苦笑:「何止是宗門弟子,那位肖公子乃是內門親傳弟子,聽他言道,這回主事的是他的大師兄,資質非同尋常的天才人物。待會兒見到那人,我等切記要小心言辭,萬不可得罪了對方。」
另一人怎舌道:「原來背後是大宗的親傳弟子,難怪眼也不眨就能拿出這樣的好東西來。只是若是我等做成了,他該不會……」
又有人道:「大宗重承諾,理應不會。」
「也說不得會將我等殺了滅口?自然就不必再遵守承諾。」
「休要胡言亂語!我等這許多人,境界也不弱,縱然是大宗親傳弟子,想來也不會貿然滅口……」
之後,門響了。
幾人瞬時噤聲,都屏息朝門外看去。
下一刻,門便被打開。
為首一人身形中等,相貌堂堂,正是他們先前見過的那名白霄宗親傳肖公子,而跟在這位肖公子後面之人身量比他略高些,身形壯健,面貌俊逸,卻能從他犀利的目光中,瞧出他本身也經歷過血戰,是個能力不俗的人物。
這就是……背後那位親傳大師兄?
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
幾人不敢怠慢,都起身拱手:「黑山六野,見過兩位白霄宗親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