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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圖案卷集·續》76 現身
展昭等進宮調查,心情也是起起落落,本來以為那墊子和木魚會是條線索,結果一無所獲。

就在眾人失望之時,服侍了三朝帝王的陳公公,卻說這木魚,並不是普通的木魚。

眾人都瞧著陳公公,一起回答,「因為是銅的麽?」

陳公公無奈地笑了笑,他左右瞧了瞧,似乎事情還挺秘密。

趙禎對南宮使了個顏色。

南宮屏退了守衛們。

花園裡就剩下幾人,圍坐在桌邊,看著陳公公。

陳公公低聲說,「這東西是有藥用的。」

眾人盯著陳公公眨巴眨巴眼睛——藥用?

陳公公點點頭,「老奴服侍的第一代先皇有頭痛的頑疾,嚴重的時候會痛的整宿睡不著。當時西域來了一位使者,進貢了這樣一枚銅木魚,治好了先皇的頭痛之症。之後每次先皇頭痛,只要敲擊此木魚念一段經文,就會好轉,因此先皇十分中意此物。這件事情在西域一代有流傳,因此之後陸續有做成同一款式的銅木魚進貢,也是為了投其所好,這個習俗一直延續到第二代先皇,也就是皇上的父皇那裡。先皇賜給劉後那一個,應該就是其中一樣仿品,真正有效可以治療頭痛的,只有最早的那一個……」

趙禎覺得神奇,就問,「那最早那個呢?朕偶爾也頭痛,這麼神奇的話,朕也想試試。」

「那木魚隨葬了。」陳公公回答。

「哦……」趙禎似乎覺得有些可惜,能試試就好了。

但陳公公說完之後神情還是有些不自在,似乎欲言又止。

「公公,還有什麼覺得可疑?」展昭細心地詢問。

「嗯……這個屬於老奴的一點想法……並沒有什麼證據。」陳公公向來謹言慎行,就算此時不少人讓他說,他還是下意識地去看趙禎。

趙禎微微一笑,示意他但說無妨。

陳公公十分謹慎地說,「老奴覺得,最早的那個木魚,並不是太吉祥的東西。」

「吉祥?」眾人都開始琢磨這個詞。

「木魚也屬於法器,應該是挺吉祥的東西才是啊。」趙普納悶。

「據老奴觀察,先皇使用這個木魚的時候,的確頭痛之症有所緩解,但他後期使用這個木魚變得越來越頻繁,這說明其實先皇的頭痛之症非但沒有好轉,反而加重了。」

眾人順著老頭兒說的那個思路想了一下,還真是!

「而且,先皇在使用了這個木魚一段時間之後,發獃走神的時候比原先多了許多,經常會覺得疲憊……晚上還時不時地會做噩夢。」

「所以公公覺得那木魚是個邪物?」趙普問,「那個進貢的人沒安好心?」

「老奴的感覺是這樣……但先皇之後不久就駕崩了,所以也無從考證。」

眾人都琢磨著陳公公的這段話,老頭兒既然做了那麼許多年的內侍,直覺應該挺準把……

趙禎聽完微微一笑,戳了戳陳公公,打趣問他,「公公,朕最近飯量是漲了還是減了呀?」

陳公公無奈地瞧趙禎,「回皇上,與去年相比不多不少。」

「哦?」趙禎托著下巴指了指他,「要說實話哦!」

公公嘆了口氣,只能老實回答,「逐年增長。」

趙禎眨眨眼,問,「那跟兩位先皇比起來呢?」

陳公公對趙禎豎了豎大拇指,「兩位先皇加起來都沒有皇上能吃!」

趙禎戳著閨女的肚皮悶悶地樂,一旁趙普和南宮都搖頭——當飯桶那麼開心?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依然沒進展。

展昭磨磨牙,瞧了瞧趙普,示意他——問問魏大人那茬。

趙普看看霖夜火和白玉堂,那兩位都望天。

趙普也沒轍,見趙禎心情不錯,就拉過陳公公接著問,「公公,你印象中有個魏大人麽?」

陳公公想了想,「那個魏?」

「魏或者韋都可以。」趙普道。

「這個姓的應該也不是太多,樞密使不就姓韋麽……魏的話……」

陳公公話沒說完,趙禎幽幽地就瞧了過來,「哦?」

展昭等人都知道不妙了。

果然,趙禎撇撇嘴,「上個月朕剛損失了一個太尉,這個月你們就盯上樞密使了是不是啊?」

趙普擺了擺手,「唉,這沒影的事兒,就問問。」

「哼。」趙禎「嫌棄」兩個字都快寫在臉上了,扭回頭繼續戳閨女。

香香摟住小四子的胳膊說,「小柿隻。父皇皇要把大家都攆走了呢。」

小四子仰起臉瞧趙禎。

趙禎笑眯眯伸手,掐了掐他的糰子臉,「當然除了小四子之外!小四子是絕對不能攆走的。」

白玉堂和霖夜火都眼神催促趙普——趕緊問!問完趕緊撤!

展昭伸著根手指頭揉腦仁兒——估計吃完喜酒要跟大人出巡了。

「那姓魏的侍衛有麽?」趙普繼續問陳公公。

「有。」

陳公公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輕輕一拍手,「有個姓魏的侍衛!先皇的一個侍衛。」

「第一任先皇?」趙普看看南宮。

南宮搖搖頭,相隔太遠了他應該不認識。

「先皇駕崩之後,他就回去老家做了一任地方官,摸爬滾打挺多年也升到皇城了,如今應該是在樞密院任職。」陳公公別看一把年紀,記性是真好,「老奴記得他叫魏鑫,至於在樞密院任什麼職位就不是太清楚了,但之前他跟樞密使一起入宮時,老奴看到他了。」

陳公公一番話,讓眾人被澆滅的希望又燃了起來,眾人都覺得有門,感覺是能對上!

趙禎摸了摸下巴,問展昭,「就是此人?」

「有可能!」展昭表示,他記得那人的聲音,只要能再聽到,應該能認出來!

霖夜火問陳公公,「這人回老家任職……他是哪裡人啊?」

「西北人。」陳公公回答道,「人生的很魁梧,先皇經常差遣他出門辦事。」

「越聽越覺得靠譜。」展昭就想趕緊去趟樞密院。

眾人道了告辭就要撤,趙禎本來還想留小四子吃個完飯,但趙普扛起兒子就跑了。

等人都走了,趙禎問正給他添茶的陳公公,「公公,為何對那位魏姓侍衛記得如此清楚?」

陳公公微微一笑,低聲道,「因為先皇跟我說起過這個侍衛。」

「哦?」趙禎好奇,「他說了什麼啊?」

「老奴記得真切,先皇當時應該是派他去暗中辦什麼事,他辦完回來回稟。先皇誇了他能幹給了他封賞,應該是相當滿意……但等魏鑫離開之後,先皇突然問我『你覺得這個侍衛人怎麼樣?』」

趙禎覺得有趣,他祖上這幾任「先皇」,無論哪個都是生性多疑的,「那麼公公怎麼回答的?」

陳公公略無奈,「老奴不過是個下人,並不能插嘴正事。」

「那你回答不知道麽?」趙禎問。

陳公公搖搖頭,「我說知與不知,都不可以。」

趙禎點點頭,的確,說「知」就成了內侍乾政,說「不知」吧,先皇又可能覺得他有二心,的確是伴君如伴虎,難啊。

「那公公怎樣回答的?」趙禎和南宮都挺好奇,連小香香都仰著臉瞧陳公公。

「老奴只是端茶倒水的,所以只能說端茶倒水的事情。」陳公公道,「所以當時的回答是,魏大人每次來複命的時候都是儀容整潔,他應該是喝過了水吃過了飯才來的。」

趙禎聽了,哈哈大笑,「有意思。」

南宮紀則是有些不解,問陳公公,「這說明什麼呢?」

陳公公道,「通常進宮回話的侍衛,大多是風塵僕僕的,無論是忠是奸,都是水都趕不上喝一口立馬進宮來面聖。忠的滿心只有皇上交代的事情,急著回稟。奸的則是要讓皇上覺得自己是忠的,也急著回稟。基本沒有什麼侍衛出趟門辦個事回來,是這麼從容的。」

南宮想了想,覺得此言有理,就問,「這說明什麼呢?」

「這說明,此人即不忠於朕,又不想討好朕。」趙禎瞭然一笑,「此人的身份有兩種可能。」

說到此處,趙禎看了看南宮,似乎是想考考他,「你覺得是哪兩種可能?」

「嗯……」南宮想了想,「無心為官的?」

趙禎點點頭,「這算是其一。」

南宮摸了摸下巴,覺得矛盾,無心為官為什麼要來做大內侍衛?想做大內侍衛需要層層選拔,非常難,隨便做個武官豈不是更逍遙自在?

「莫不是心懷鬼胎?姦細?」

趙禎逗南宮,「真要是姦細更應該溜須拍馬才對啊。」

南宮隻得搖搖頭——想不出來。

趙禎笑了笑,伸手,去戳了一下正吃點心的香香,「你知不知道啊?」

小香香一雙大眼睛瞧他爹。

趙禎一手托著下巴,一手玩著閨女的小辮子,「什麼人是不用看父皇皇臉色的呢?」

小香香一歪頭,回答,「父皇皇的父皇皇。」

趙禎笑著揉閨女的腦袋,「哎呀,這是隨的誰這麼聰明又這麼好看啊?」

南宮看了看陳公公——先皇?

「他當然不可能是先皇,但他應該像先皇一樣,平日都被人所敬仰,擁有能定人生死的權利。」趙禎冷冷一笑,「有些氣質是藏不住的,這種氣質你記得在誰身上看到過沒?」

南宮突然就想起了一個人,問趙禎,「殷候?」

趙禎點點頭,「老爺子和天尊一樣,都沒把朕放在眼裡,但他倆又有一種微妙的不同。愣要區分的話,天尊那個屬於品種問題,好比說朕是人他是神,沒什麼可比較的。殷候那個則是氣場問題,朕是王他也是王。若說朕這個天選之子統江山萬裡,那麼他這個天選之子統的就是浩瀚蒼穹。朕手底下有文武百官,他手底下有妖魔鬼怪……多了不說,一個幽蓮就可抵半壁江山,那都是當年稱霸一方的人物,朕這點家底,跟人家怎麼比?朕還好些,先皇手裡可沒有九叔,家底更弱,如果那個魏鑫是展昭他們口中的五子教教主,再精通攝魂之術能控制人心的話,他的確是瞧不上先皇的。

南宮聽完皺起了眉,的確如此……

看了看身旁邊給香香剝橘子邊默默點頭的陳公公,南宮也不免生出些敬佩來,只是端茶倒水的時候看了一眼而已啊……

「那麼先皇聽了你的話,是怎麼個反應?」趙禎接著問陳公公。

「笑了。」陳公公回答,「就跟皇上現在的反應差不多。」

「之後呢?」趙禎好奇。

「先皇依然很信任他,經常讓他辦事,他也很能幹,沒出過亂子。」

「先皇明知他身份可疑,為何還要重用他呢?」南宮不解。

趙禎點點頭,「應該是發現他並無所圖,或者說,所圖並不在皇宮,皇宮不過是他的棲身之所,大內侍衛這個身份也是用來掩人耳目的。」

南宮也不傻,前後一聯繫,立刻就想通了,「之前天尊和白龍王在西北一帶抓拐子,遼國又清繳五子教,所以魏鑫是來這裡避難的?」

「的確沒什麼比在中原皇宮當侍衛更安全的地方了。」趙禎點點頭,「他的根基應該還在西北,等風頭過去,先皇正好又駕崩了,他就悄無聲息地回去了。這些年他一定是更謹慎小心了,一直相安無事,這次突然敗露,是被人尋仇了吧。」

「尋仇?」南宮想起了那個牛頭人。

「做壞人自然有仇人,作惡太多天都會收。」趙禎端和茶杯喝了一口,淡淡一笑,「他能躲到現在,應該跟他精通攝魂之術有關係。」

「的確,這次是一連串的案子之後,被牽連出來的。」南宮和陳公公都點頭。

「殷候是攝魂術的大家,這麼巧那兇手被展昭盯上了,也算天意,而且展昭對這事情還特別上心。」趙禎伸手,將桌上那個銅木魚拿了起來,端詳了一會兒,突然問陳公公,「先皇真的沒有一塊紫色的龍紋墊子?」

陳公公微微搖了搖頭。

趙禎似乎不怎麼相信。

陳公公接著說,「但是先皇念經的時候,老奴並不在祠堂裡服侍,通常都是他一個人在。」

趙禎立刻笑了,對南宮和陳公公擺擺手,「你倆趕緊去找找那墊子。」

二人答應一聲就離開了花園。

出了花園奔祠堂,南宮有些好奇地問陳公公,「公公,為何剛才不告訴展昭他們?」

陳公公搖搖頭,還挺無辜,「唉,老奴年紀大了丟三落四忘東忘西,還是皇上考慮周全。」

南宮讓他氣笑了,瞧著眼前裝糊塗的老頭兒……果然能熬到最後的,都是最厲害的。

……

展昭他們出了皇宮,赭影正在門口等。見眾人出來,就上前跟趙普說,董仟翼去西北那邊打聽以前被屠村的村莊有消息了,還找到了幾個活著的目擊者。

趙普和霖夜火一起先回去找董仟翼了解情況,順便把小四子送回開封府。

展昭和白玉堂則是決定先潛入樞密院瞧一眼,展昭急著想確定一下魏鑫是不是就是他環境裡看到的那個幕後真兇。

眾人兵分兩路分頭行動。

暗探樞密院這點事對於展昭和白玉堂來說根本不費勁,兩人到了樞密院門口,先在附近找了家酒樓,要了個二樓的雅間,坐著觀察一下。

樞密院裡出出進進的官員和其他衙門來辦事的人很多,顯得非常熱鬧。

五爺讓鮫鮫先進去尋找一下,但白玉堂看得見展昭看不到,急的展昭坐立不安的。

五爺無奈,伸手給他,「抓著。」

展昭瞄了一眼五爺的手,伸手抓住,漸漸地,白玉堂通過鮫鮫看到的,展昭也能看到了。

還好兩人要了個雅間關著門沒人瞧見,不然路過的人估計會好奇——展大人和白五爺喝個茶都要手牽手啊?

鮫鮫進了樞密院之後左瞧瞧又看看,一間一間院子溜達。

五爺挺無奈,隨誰不好,隨那貓路癡。

逛了一陣,鮫鮫盯上了一座挺大的宅子,裡頭好些人進進出出,似乎正在整理卷宗。

鮫鮫溜進去瞧了瞧,見是個庫房,有些類似龍圖閣,估計是存放文書的。

轉了一圈也並沒找到想找的人,鮫鮫就想出去繼續找……可就在它踏出庫房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傳來,「王夫子,之前讓你們找的地圖找到了沒?」

白玉堂就感覺展昭握著自己的手一緊。

鮫鮫回過頭,循著聲音望過去,只見在庫房門口的門廊一側,站著個人。這人年紀看起來不小了,身材魁梧,樣貌威嚴。

有一個夫子模樣的文官捧著一個挺大的捲軸過去給他,「魏大人,是這卷麽?」

那人單手將捲軸拿過去打開看了一眼,滿意點頭,「嗯,是這份。」

雖然長相嚴肅,但那人感覺還挺隨和,道了聲謝,拿著捲軸就走了。

白玉堂感覺到展昭的內力忽然有些波動,就收回了鮫鮫,抬頭看展昭,「貓兒,是他麽?」

展昭卻並沒有反應。

此時的展昭,又進入了環境,回到了當時魯程雲被迫接過刀時的情景,眼前逆光陰影之中的人,逐漸清晰了起來,與剛才看到的那個人漸漸重疊,最終變成了一張臉,只是更加年輕,更加兇惡。

白玉堂盯著展昭看了一會兒,就見展昭回過了神。

兩相對視,五爺又問了一遍,「是不是他?」

展昭臉色也冷了下來,點頭,「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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