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院子裡，寫完了功課的小四子正收拾桌上的書本，公孫拿著張藥方子走了出來。

「小四子。」公孫將方子交給兒子，「一會兒你去瞧瞧太白居的馮大廚，把藥方給他，讓他照這個方子吃六天。」

「哦。」小四子接了藥方子，疊好放到小荷包裡。

小良子往小四子身旁一湊，跟他商量一會兒去看完馮大廚，順便到太白居吃個飯什麼的。

公孫瞧瞧院子裡誰比較有空幫忙陪孩子一起去，白龍王就舉手說自己有空。

公孫先生點點頭，回書院繼續上課去了。

小良子和小四子收拾完了東西，拉著白龍王的手一起走出太學。

小良子還挺好奇，問龍王爺不等妖王下了課一起去吃飯麽？白龍王扁扁嘴說這會兒跑正好，不然一會兒小遊回來了……

白龍王嚶嚶嚶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肩膀讓人一搭，頭髮還被揪了一下，「小遊回來怎麼樣啊？」

白龍王一驚，捂住頭扭臉看，果然見搭著自己的是天尊。

白一聲轉身就想跑，結果被天尊拽著脖領子不放。小四子和小良子正仰臉瞧著天尊欺負白龍王，身後殷候伸過手來，拉起倆小孩兒的手，問，「你們去哪兒啊？」

小四子說去看馮大廚然後去太白居吃飯。

殷候說正好，那就一起去。

白龍王扁著嘴，邊走邊護著頭髮，問天尊，「你們不等妖王一起去吃啊？」

天尊一攤手，說妖王今早跟小夫子說好了，要去南安寺吃齋，他跟殷候想吃肉，不跟著去了。

小良子蹦蹦躂躂問天尊殷候要不要去吃涮鍋，天冷吃涮鍋最好了！

殷候說涮鍋不錯啊，就吃涮鍋好啦。

就這麼著，殷候逗著小四子小良子，天尊逗著白龍王，三大兩小說說笑笑往太白居走。

……

比起天尊他們幾個悠哉哉約飯的愜意，伍家山莊這邊的展昭他們幾個可沒那麼好心情。

火鳳救下了險遭毒手的二位夫人，然而這兩位卻似乎並不掌握什麼特別有用的線索。

兩位夫人跟了伍山川十幾年了，都是本分人，沒什麼江湖背景。

在她倆口中，伍山川人還不錯，但家中規矩很嚴，伍山川一個人說了算，其他人沒有插嘴的份兒。

伍家這五個孩子是十幾年前伍山川領回來的，最小的伍任當時才三歲。這五個孩子很奇怪，被領回來的時候跟五張白紙似的，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知道。伍山川當時告訴五位夫人，這五個孩子都是從強盜手裡救下來的，家人全死了。孩子受了驚嚇，什麼都不記得了，要當成自己的兒子撫養，絕對不許提他們的生事。

兩位夫人這些年一直將這五子視如己出，五個孩子雖說沒有大成就，但很聽話孝順。

霖夜火讓展昭給這倆夫人也用用幻術，看能不能查出點什麼。

對方是女眷，展昭也不好直接上手拍，好在殷候教了他正確使用幻術的方法……然而費了半天勁，展昭什麼也沒看見。

霖夜火和趙普都表示懷疑——你是不是沒學好？

展昭也挺來氣，幻術也不是法術，對沒中過幻術的人基本沒啥用，就連之前看到的那個敲木魚的手也不知道跟案子有麽有聯繫。

白玉堂問二位夫人，伍山川原本經營伍家寨，最近幾年突然暴富，是因為什麼？

兩位夫人說的確是近一年多突然就有錢了，但具體錢是從哪裡來的她們也不知道，只是偶爾聽伍山川說要買碼頭或者船塢，每次買後都會入帳一大筆銀子！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難不成真跟船塢有關係？

霖夜火也湊過來問，「會不會船塢裡藏著銀子？」

眾人決定進宮找陳公公之前，先去謝炎買的船塢查看一下。

……

另一邊，小四子他們來到太白居看望馮大廚。

大廚病情好了不少，腦袋上包著紗布，小四子他們進屋的時候，大廚正坐在窗前的桌邊，望著院子裡的幾株臘梅發獃。

「馮馮。」小四子跑過去，爬上凳子，伸手給馮大廚查看傷口。

馮大廚回過神，笑眯眯拿桌上的橘子給小四子和小良子。

天尊、殷候和白龍王都沒進屋，小六子給三位老人家在院子裡的石桌上煮了茶，請三位老爺子坐著喝茶賞梅花。

小四子將藥方子給馮大廚，邊囑咐他一些注意事項。

可馮大廚卻心不在焉的，盯著院子裡幾位老人家走神。

小良子順著他望的方向看過去，老頭兒像是在看白龍王。天尊和殷候老來太白居，跟幾位廚子都很熟，馮大廚以前也沒這麼盯過二老啊，莫不是認識？

小四子說了半天，馮大廚都不答應，一看就是沒在聽，小四子眼睛就眯起來了。

大概是隨公孫，病人不聽話這個是犯大忌，小傢夥伸手戳了一下大廚的腮幫子。

大廚轉過頭，眨眨眼。

小四子覺得大廚好似眼神恍惚，就問，「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呀？」

「呃……」大廚伸手摸了摸頭，「我好像忘了什麼事兒？」

「忘事兒？難不成撞失憶了？！」小良子問小四子。

小四子覺得不太可能，他爹爹說沒撞壞呀，而且之前沒失憶，今天突然失憶啦？

馮大廚見倆小孩兒都湊到他跟前端詳他，擺擺手笑了，「不是，可能是想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

「小時候？」小四子為防萬一還是給大廚把脈，邊問，「想起了些什麼呀？」

小良子也自來熟，「大廚，不說你小時候是養鴨子的麽？哪兒人呀？」

馮大廚嘆了口氣，「唉，我是棄兒來的，幸好有好的養父母收養。」

小四子指了指自己，那意思——我也是哦。

馮大廚又有些在意地瞅了一眼院子裡正被天尊欺負的白龍王，「我可能見過他。」

「你小時候見過白龍王呀？」小良子好奇，「那大廚你是不是西域人？」

「這我還真不知道……我養父母早些年是生活在西北一帶，後來帶著我搬到了襄陽附近的村子裡投靠親友，養鴨子開飯館，我也學了一手燒飯的手藝。」馮大廚回憶著童年臉上有笑意，「聽我養父母說，以前西北很亂的，經常有匪徒和拐子，我小時候是和一群小孩兒一起，被一個全身雪白的年輕人送到他們村裡的。據說我們被拐子拐了一車，準備拉去哪裡賣掉，被這個白衣人給救了。白衣人帶著我們挨個兒村子走，尋找想要收養小孩兒的人家。」

「那馮馮你的親生爹娘呢？」小四子問，「都不記得了麽？」

馮大廚皺著眉搖搖頭，「據說當年所有小孩兒都不記得之前發生的事情，就好像是初生的嬰孩一樣什麼都不懂。所以我一直都以為養父母就是親生父母，直到我大了，我娘才跟我講了這些，說有機會的話，找一找親生爹娘也是好的……」

邊說，馮大廚邊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來也奇怪啊，自從這裡撞傷之後，最近晚上老是做些奇奇怪怪的夢，但是又看不真切，挺混亂的。唯一清晰的一段是，夢到我自己和很多小孩兒一起被關在一輛木籠車裡，然後有一個白髮白衣白眼珠子的人，打開了牢門，對我們招招手，還給我們吃的。」

說著，馮大廚又拍了拍腦袋，「好似遠處還有個白髮白衣的人在揍一群人……現在想想，那人有些像天尊。」

小良子和小四子聽了這話，都想起之前白龍王說，他跟天尊有一陣子在西北抓拐子，救下了不少小孩兒，莫不是馮大廚也是其中之一。

小四子小手摸了摸胖乎乎的下巴，想了想，隨後囑咐馮大廚別多想，好好吃藥好好睡覺，就拉著小良子出去了。

到了院子裡，小四子拉著幾位老爺子，說一會兒再吃飯，先去別家看看。

隨後，三個老爺子跟著小四子和小良子，挨家挨戶拜訪了之前被「綁架」去項莊的那些人。

結果出人意料，這些人的身世都跟馮大廚類似，都是被收養的孤兒，但是他們並沒有想起什麼事情，只聽父母說起過，是被一個白衣白髮的人送去的。

眾人就懷疑是不是同一撥被救的小孩兒？

天尊和殷候都問白龍王，「你還記得當年救過這群小孩兒麽？」

白龍王撓著頭，「那誰記得嘞，當時我跟小遊正好在西北，是小遊滿世界找拐子來揍的，我負責救小孩。」

殷候回頭問天尊，「那些拐子是五子教的麽？你揍人前問沒問？」

天尊望天，「那誰知道嘞，我問他們他們也不說的。」

白龍王在一旁嘟囔，「你抓到拐子都不廢話的，挖個坑大頭朝下埋掉還要澆水……哪有問人家是不是五子教的。」

話沒說完就叫天尊瞪了一眼，嚇得白龍王趕緊往殷候身後躲。

小四子和小良子還是挺靠譜的，覺得事關重大，就拉著二老先去找展昭他們了。

……

而此時，展昭他們正在謝炎新買的那個船塢裡。這船塢挨著陷空島的，位置比較偏。

船塢也沒有什麼專人看守，都是陷空島的家將幫瞧一下。相比起來陷空島的船塢要忙的多，光每天進出開封的貨物就很多。

幾個船工幫白玉堂他們打開船塢的大門，五爺問最近有什麼奇怪的人在附近走動沒有？

陷空島的船工都是老江湖了，說五龍寨的人來過一批，附近轉了轉，打聽了打聽是哪家的船塢，之後就沒來過。

「對方應該是發現船塢正好在陷空島的旁邊，所以怕打草驚蛇吧？」霖夜火覺得有門，讓船工索性把謝炎的畫舫開出來，他們進去找。

這船塢還挺大，但結構簡單，四周圍加了一圈木甲板方便上下船。

這四位旱鴨子圍著船塢前前後後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東西。

陷空島的船工跑去找來了謝家當時負責清理船塢的家將，都說裡頭有些爛掉的木板，沒別的。木板拆下來之後都當柴燒了，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圖案，但也沒細看，都朽爛了。

「會不會在水底下？」霖夜火問白玉堂，「你家背後靈呢？讓下水瞧瞧？」

展昭和白玉堂同時望向正坐在一旁甲板上踢水玩兒的小鮫人，都嘆了口氣——變小之後更加天真無邪了，不是太靠譜的樣子。

「讓把水抽出去吧。」五爺不怎麼捨得讓鮫鮫下水，就叫來陷空島的船工，搭了幾駕水車，封死出口開始抽水。

不一會兒，船塢就見底了。

底下是厚厚的河泥，展昭看著黑漆漆的爛泥地，問白玉堂，「挖起來看看？」

五爺覺得也沒別的方法了，只能往下挖找找。

趙普找來了皇城軍幫忙，一群大小夥子掄起鐵鍬往下挖，大概半個時辰之後，就聽到傳來了金屬的撞擊聲。

有士兵回稟，說下面有鐵箱子。

趙普讓抬一箱上來。

一個碩大的鐵箱子被抬了上來，箱子上有五子教的徽章，撬開鐵箱，一箱子金銀珠寶。

這發現也算在眾人意料之內，敢情伍山川就是這麼發家的啊。

「可他是通過什麼方法來找到這些藏著五子教財富的船塢呢？」展昭撓撓頭，「而且他是近兩年才暴富的，也就是說他是近兩年才知道如何找到這些船塢的？」

白玉堂想起之前林霄說的，「大嫦蘇一直受人之命在尋找什麼東西，她們也經常收一些畫了船塢碼頭的畫，會不會也是在找這些？」

「八九不離十。」展昭點頭。

「我倒是有個想法。」趙普道，「大嫦蘇當年假死逃脫，沒準也跟這件事有關係？」

「會不會私吞了財寶？」霖夜火問，「然後假死保命？」

「有可能，項莊也沒見做什麼買賣，家大業大可能也是這個來路。」白玉堂對有人在皇城做人口買賣這點深表懷疑，「項莊如果真是賣逍遙散或者買人賣人，在開封皇城做到那麼大，不可能一點風聲都不走漏吧？」

眾人折騰了一通依然沒頭緒，隻好無精打采地拉著幾車金銀珠寶回開封府。

進了院子，小四子和小良子歡歡喜喜跑出來跟展昭他們講發現的線索。

眾人聽了之後圍著天尊和白龍王，讓想想當年的細節，可倆老頭一個賽一個的那麼糊塗，一問三不知。展昭想找殷候幫忙，但老爺子還惦記著涮鍋呢，說好了去吃午飯的怎麼最後變成查案了？

展昭覺得腦袋裡千頭萬緒，比亂麻還亂。明明線索很多，卻得不出結論，而且展昭開始懷疑殺大嫦蘇和綁架幾位師傅的是不是同一個人？究竟這裡頭有多少人參與？

白玉堂提議要不然先去皇宮找陳公公，沒準能問出點線索來。

臨出門，趙普把小四子也帶上了，最近這幾天趙禎閑得很，一會兒他要是找麻煩，就讓小四子先拖住他。

……

皇宮裡，趙禎剛跟媳婦兒閨女一起吃過中午飯，這會兒正抱著小香香在院子裡轉圈消食呢。

陳公公在桌邊煮著茶，院外，南宮紀進來跟趙禎稟報幾句。

趙禎嘴角顯出笑意，「哦？開封府又給朕找到銀子啦？今年過年朕又能給城中百姓發壓歲錢了。」

南宮見趙禎心情不錯，就又接著來了一句，「展昭他們到門口了，說有事兒想……」

沒等南宮說完，趙禎心情甚好地點點頭，「嗯嗯，朕閑著呢，讓他們上這兒來。」

說完，南宮略無奈地看了看陳公公。

陳公公拿著個茶盅正泡茶呢，見南宮看自己，也有些不解。

「皇上。」南宮道，「他們說有事想問陳公公。」

趙禎愣了一下，瞧了瞧懷裡的閨女，香香大眼睛眨巴眨巴，也瞧他爹。

最後，趙禎對南宮點點頭，「那就讓他們進來唄。」

南宮出門去叫人，趙禎將閨女放在凳子上，圍著陳公公就轉了起來。

「公公。」趙禎湊到陳公公身旁，小聲問，「莫不是你以前做過什麼壞事被發現了？」

陳公公一驚，連連擺手，「沒有啊沒有……」

趙禎摸著下巴，「他們終於要對朕身邊的人下手了！公公你乾過什麼壞事？朕保不保得住你啊？」

陳公公一臉的無奈，搖著頭，「老奴沒有啊皇上！」

正聊著，趙普拉著小四子的手進來了，身後跟著展昭、白玉堂和霖夜火。

見了個禮，眾人瞅著趙禎的狀態就知道吃飽了閑的沒事幹，決定速戰速決。

好在小四子一進門，香香就喊著「小柿子」撲過去了。

趙禎看到小四子，就也被引走了，帶著倆小孩兒到石桌邊坐著喝茶吃點心。

趙普趕緊拉過陳公公，問了他關於那個木魚和紫色龍紋墊子的事情。

陳公公聽了之後，皺著眉低頭沉思了起來。

趙禎也好奇地望過來。

陳公公說，「那個銅木魚老奴記得，但是紫色龍紋的墊子老奴不記得有。」

「朕也不記得有這麼塊墊子。」趙禎讓南宮帶人去找找劉後的遺物裡有沒有那個銅木魚。

等了一會兒，南宮拿著那個木魚過來了，問展昭是不是這個。

展昭拿起木魚看了一會兒，點頭，「就這個。」

「所以……」眾人都看展昭——跟案情有什麼關聯？

展昭覺得原本就一團亂的線索這會兒更亂了，完全沒有頭緒，究竟缺了點兒什麼呢？

陳公公盯著展昭手裡的木魚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這個木魚……並不是普通的木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