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急匆匆趕回白府，剛進門，就愣住了。

五爺疑惑地看著白府的院子……最近這幾天他晚上都沒回來過，一進門就發現院子好像變亮了，這滿院子亮晶晶的跟鑲嵌了多少夜光石似的，比頭頂的星空還亮。

五爺正疑惑，腳背上就感覺有什麼東西，低頭一看，一條身上亮晶晶的四腳蛇，正從他腳背上爬過去。

爬到一半，那小傢夥還抬頭瞧了他一眼，甩了兩下尾巴，眨眨眼。

「唰」一下，五爺就感覺腳底一麻，然後呲溜呲溜地麻到了頭頂……

五爺僵住了……

作為天尊唯一的徒弟，陸天寒唯一的外孫，陷空島最能打的小當家，映雪宮和天山派未來的掌門人，冰魚族血統的繼承者、西南白鬼族的統領者、開封城最有錢、大宋朝最會養貓的男人、絕世無雙天下第一刀的錦毛鼠白玉堂……就這樣僵住了！

就在他愣住的一瞬間，只聽一個聲音喊了起來，「啊！不要啊！」

隨著那一聲喊，那隻四腳蛇扭頭就朝著院子裡爬過去了。

五爺抬起頭，只見王麟穿著件睡袍從房間裡衝出來。

那隻四腳蛇別看爬起來扭搭扭搭的動作挺滑稽，但速度還蠻快，一頭就沖向了王麟。

王麟雙手把爬過來的四腳蛇捧起來，發現沒被凍成冰棍，鬆了口氣。

這時，院子裡四面八方的光點也全都動了起來，點點星光似的聚集到了王麟身後，圍著圈打著轉，好似是大片的螢火蟲或者什麼蟲，總之就是蟲。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蟲子會發光的關係，又或是今晚月亮比較亮，反正在王麟看來，站在院門口的白玉堂，臉是前所未有的白，甚至還有點青。

將那條四腳蛇藏到身背後，王麟嘿嘿笑了兩聲，「五爺你回來啦……那什麼，小七比較調皮……」

「小七……」白玉堂敏銳地抓住了重點，「意思還有一到六？」

王麟嘀咕了一句，「還有小八和小九……」

說話間，那條四腳蛇爬到了王麟的肩膀上，一雙大眼睛盯著五爺瞧。

借著背後那個螢火蟲光球的光，可以看清楚「小七」的臉，眼睛大大的倒是也不難看。

白玉堂緩了口氣走進院子，雙眼還是忍不住留意地面，預防再有別的什麼東西爬過。

「這是什麼呀？」白玉堂問王麟。

「壁虎呀。」王麟戳了戳那隻閃閃發光的小傢夥。

「就是你之前養在缸裡的那些？」五爺驚訝，「才幾天長這麼大了？」

「這是七星壁虎呀，小七還是小壁虎，長到最大能有三尺長。」見白玉堂臉色又青了幾分，王麟剛忙補充，「無害的，吃蟲子的，而且很聽話的。」

白玉堂又瞄了那壁虎一眼，吃蟲子的話，那還算有點優點……

「會變色的哦！」王麟將小七捧著放到五爺袖子旁邊，小七閃了兩下，變成了白色。

白玉堂猶豫了一下，伸手一指那壁虎，囑咐王麟，「藏起來，千萬別被展昭看到！」

王麟把小七揣進了兜裡，他是沒忍心告訴白玉堂，展昭早瞧見過了，還跟他訂了兩條準備養在開封府裡。

五爺見那些螢火蟲似乎是受操控的，他走到哪裡，蟲子們就躲開，飛遠些圍成一個球。

五爺有些好奇，問王麟，「是你讓它們飛走的？」

王麟點頭，「它們很乖的，我跟它們講過，住在白府不好到處粘人。」

白玉堂不解，「你跟蟲子怎麼交流？」

「用聲音呀。」說著，王麟發出了一系列很奇怪的氣音，五爺能感覺到有內力在震動。

「蟲子能感覺到震動的。」王麟給白玉堂解釋，「它們都有屬於自己的交流方式。」

王麟的娘是藥王的三閨女，蟲師閔真真，五爺又想起小時候第一次見這位小嫂嫂時的情景，閔真真當時正指揮一群蜜蜂搬家，那場面別提多嚇人了。

盡量不去想蟲子，五爺問王麟，「我外公呢？睡了麽？」

「都沒睡呢，在後院賞花，那些曇花開了。」王麟指了指後院的方向。

五爺倒是想起來了，之前戈青他爺爺府裡那座花台和曇花一起被燒了。龍喬廣跟展昭要了當年這座花台的設計圖，找工匠在戈元老將軍院子裡重新蓋了一座，又請了宮裡的花匠精心培育了好些名貴品種的曇花。眾人去了一趟黑風城回來，檯子建好了，曇花也已經長的很好了，整座花台就跟被燒之前一樣。重建花台之後多出許多曇花來，夭長天那天聽趙普說起，就把多出來的曇花都要來放到白府後院了。據說他妹妹，也就是白玉堂的外婆特別喜歡曇花。

五爺摸了摸下巴，覺得跟龍喬廣比二十四孝竟然輸了！大意了！

走到後院，就聞到一陣幽香，隔著院門能聽到裡面歡聲笑語的，感覺還蠻熱鬧。

走進院子，果然一群老頭老太正喝茶賞花，他外公陸天寒靠著石桌打瞌睡，那樣子看著還挺困的。

白鬼王、無沙大師和白龍王都在，還有陷空島的四位哥哥，藥王一大家子，以及幾個來串門的魔宮老前輩，葬生花、薛燼、天殘、千屍、九頭奶奶、妖婁婆婆……

五爺一進門，就聽徐慶一嗓子，「呦！五弟！」

魔宮一群老人家一起抬頭，「呦！小白堂！」

五爺現在聽到「小白堂」都已經放棄抵抗了，一路乖乖叫人，走過去找他外公。

陸天寒這會兒瞌睡也醒了，見白玉堂一個人來的，還有些不習慣。

「昭兒沒跟你一起來？」白龍王問。

「呃……」五爺有些為難，殷候說把在的都叫去……可這麼多人呢……都叫？

白玉堂這一猶豫，眾人卻誤會了。

白龍王有些八卦地湊過來問，「怎麼？吵架啦？貓貓崽把你攆出門啦？」

魔宮眾老人家立刻投來關切的目光。

「沒……」白玉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展昭出了點事……殷候讓我來叫……」

五爺話還沒說完，眼前呼啦啦站起來了一片，喊著就往外跑。

「昭昭出事啦？」

「是不是有人欺負他？」

「昭昭什麼時候被人欺負過？」

「難道受傷了？」

「啊啊啊！不可以！」

「昭昭我們來了！」

一轉眼，群魔都沒影了。

白玉堂張了張嘴，略尷尬地看著眼前石桌邊剩下的陸天寒、夭長天和自家幾個親戚。

陸天寒見外孫還瞧著自己，就問，「殷候要我也去？」

五爺點點頭，又瞧了一眼夭長天

白鬼王打了個哈欠——好睏好想睡，那兩個打醬油的真煩人。

……

路上，五爺大致跟陸天寒講了一下展昭的情況。

陸天寒聽完也面露驚訝，「展昭進進出出好幾回？」

「嗯。」五爺點頭。

「他沒昏過去？沒混亂？沒進去了出不來？」

白玉堂接著搖頭，又去瞧白鬼王——挺正常的是吧？舅公。

夭長天「呵」了一聲，「進進出出不知道多自如，跟進太白居差不多自如。」

「這真奇怪啊……」陸天寒自言自語。

夭長天則是問白玉堂，「你剛才說，你追著那牛頭人出去，然後聽到了聲音？」

白玉堂給白鬼王形容了一下那種聲音。

白鬼王停下腳步，盯著五爺看。

兩相對視，白玉堂注意到夭長天的雙眼血紅血紅的，但也沒什麼異樣。

一會兒之後，夭長天伸手摸著下巴「哦」了一聲，有些意義不明地轉過臉，瞧了陸天寒一眼。

陸天寒一轉身繼續往前走。

莫名的，五爺就覺得他外公似乎有點不爽。

陸天寒邊走，嘴裡邊不知道嘀咕什麼，五爺就聽到了一句「連這都像那個白毛……」其他的都沒聽清。

等白玉堂他們走進開封府後院，就聽到院子裡炸了鍋似的鬧騰。

展昭坐在院子中間，院子裡圍滿了老頭老太。

魔宮的幾位老前輩有的拽胳膊有的摸腦袋，正檢查「出了點事」的展昭。

展昭也是很無奈，任一群老人家搓扁揉圓。

正鬧著，忽然後邊屋子門一開，天尊跑出來，「吵死啦！大半夜的想挨揍是不是！」

老爺子一嗓子，再看院子裡，嘩啦一下，群魔都嚇跑了。

院子裡終於安靜了下來，展昭嘆了口氣。

陸天寒和夭長天走過去桌邊坐下，問展昭，「殷候呢？」

展昭對院門的方向努努嘴，眾人回頭，就見殷候正好進來，手裡拿著個籠屜，看著像是給展昭去廚房拿宵夜剛回來。

見陸天寒他們已經來了，殷候點點頭，也過來桌邊坐下，把籠屜遞給展昭。

展昭打開籠屜吃燒麥。

五爺拽住要回去接著睡的天尊。

天尊瞄自家徒弟，表示不管，他要回去睡覺。

在五爺身旁的陸天寒幽幽地說了一句，「玉堂突然也不受幻術影響了。」

天尊一愣，瞌睡似乎醒了，跑到白玉堂另一邊坐下，疑惑地問他，「突然不受影響了？」

五爺聳聳肩，他也不是很清楚。

「為什麼會不受影響？」天尊一臉的疑惑地問其他人。

「隨你唄。」陸天寒回一句，聽著還有點吃味兒。

白玉堂覺得不是太合理，雖說他跟天尊很親吧，但並沒有血緣關係，他師父不受幻術影響不是天生的麽？為什麼自己也會繼承下來？

天尊抱著胳膊看著徒弟，顯然也是在疑惑這個問題。這麼多年了，天尊自己都認為，自己不受幻術影響可能是因為自己沒感情。可沒理由玉堂也跟他一樣啊，他徒弟明明跟展小貓感情很好麽。

「會不會是因為受魔王閃影響？」展昭問。

白玉堂想了想，應該一切都是從展昭在伍家莊園使用了魔王閃之後開始改變的，「但趙普霖夜火他們當時也在，難道他倆也受影響？」

「他倆人呢？」殷候問。

「趙普和鄒良去審剛才那個黑衣人了。」展昭道，「他倆也覺得那黑衣人眼熟。霖夜火應該睡了吧……」

陸天寒對夭長天指了指霖夜火的屋子。

夭長天想了想，覺得試試也無妨，就溜達去了霖夜火住的屋子門口。

等了一會兒，忽然就聽到屋裡傳來一聲慘叫，隨後窗戶一開，火鳳抱著啞巴就竄了出來，邊跑邊嚷嚷，「大蜘蛛啊啊啊！」

眾人看著一不小心跌進了荷花池裡，爬起來濕漉漉坐在池子中間發獃的霖夜火，點點頭——看來對他有效的啊。

這時，趙普和鄒良回來了。

九王爺進來就搖頭，「我就說眼熟，原來是個宮裡的侍衛。」

眾人一驚，展昭問，「那黑衣人是大內侍衛？」

「難怪覺得眼熟，飲宴的時候似乎見過他。」白玉堂也想起來了，覺得事情還挺嚴重的，「宮裡的侍衛為什麼會去刺殺魯程雲？」

「問不出來。」鄒良去把池子裡的霖夜火拽了上來，「用刑都問不出來，感覺糊裡糊塗的。」

「莫不是也中了幻術？」

趙普搖搖頭，「畢竟宮裡的侍衛，我找人去叫南宮調查一下。」

「逃走的那個功夫更好，我也覺得眼熟，會不會也是宮裡的？」展昭問。

「沒準，宮裡的侍衛分很多種，許多都會派出去到宮外辦事，侍衛人數也多。但大內侍衛跑出來刺殺一個江湖人還是頭一遭。」九王爺覺得挺頭疼，「八成是有人指使的，沒準還是什麼大魚。」

「上個月剛損失了個太尉，這個月又有大魚啊？」展昭有些擔心趙禎的承受能力。

趙普也覺得，要是再查出什麼大人物，趙禎可能要趕他們出開封城了。

「說起來……」展昭回憶起剛才借魯程雲的眼睛看到的那個人，雖然沒看清楚五官，但聲還挺有辨識度的，「那個聲音如果能再讓我聽到，一定能認出來！」

「你說的那個楊柳村，我讓仟翼去調查了。」趙普問展昭，「有沒有再詳細點的線索？」

「嗯……那些匪徒有西北口音。看伍山川和魯程雲當時的年紀，這事兒得有個十多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的屠村案子麽……」趙普算了算年份，西北一帶那會兒是還挺亂的。

「二十多年前的話……」霖夜去換了件衣服回來坐下，正聽到展昭他們聊屠村案，就說，「西北的確發生過一系列屠村的案子，我和師父就途經過幾個，被你們這麼一說，的確有件事情很反常。」

眾人都等著火鳳說。

「我和師父進村找活口，但村子裡沒有小孩子，活口沒有，屍體也沒有。」霖夜火道，「當時我衣服下擺上沾了好些血，洗完之後都一股血腥味兒。後來跟師父去聖殿山參加法會，就遇到了沉水大師。就是因為他身上也有一股那種味道，所以我說他是妖僧。」

「那個沉水大師跟屠村案有關係麽？」眾人都問。

「如果算算時間的話，沒準真有！」火鳳說，「沉水身上的那個味道，他應該是一次殺了許多人！當時那一帶挺亂的，我聽師父提起過，挺多村子出事的。」

「你記得那村子的名字麽？」展昭追問。

「當時沒留意……」

「那和尚呢？」殷候左右瞧了瞧，沒看到無沙。

「剛才本來跟小白一塊來的。」陸天寒指了指一旁抱著胳膊發獃的天尊，「小白被他一嗓子嚇跑了，無沙大概跟他一起跑了。」

「要不索性等明天再說吧。」殷候站起來，「天都快亮了，趕緊去睡了。」

一眾小的都點頭各自回屋睡了，天尊和殷候也回屋了，不一會兒，院子裡的人都走了，就剩下陸天寒和夭長天。

陸天寒左右瞧了瞧，不滿，「所以大半夜把我們叫來幹嘛？」

夭長天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我都說了，那兩個打醬油的最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