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展昭在做了一宿奇奇怪怪的夢之後醒了過來。坐起來伸手揉揉脖子，估計昨晚上是落枕了。

小五見展昭醒了，撲上來打著滾撒嬌，展昭按住翻著肚皮甩尾吧的百獸之王，邊給大貓揉肚子，邊四外看，白玉堂沒在，么么也沒在。

說起來，昨晚他們剛躺下，白玉堂「謔」地就從床上坐了起來，說了聲「糟了」就往外跑。

展昭好奇跟出去。

院子裡也沒人，就辰星兒在收拾桌子。

丫頭瞧見白玉堂就壞笑，「少爺你完蛋了！島主可生氣了！」

白玉堂也撓頭，大半夜的把他外公叫來開封府啥也沒說，就看展昭吃了頓宵夜。

「外公人呢？」五爺問，「回白府了？」

「沒有，剛才氣哼哼說要回去了。」辰星兒拍了拍自個兒，「我和月牙兒說您吩咐了給準備客房，然後把老爺子騙去別院了。」

五爺點頭，「機靈。」

「但是島主還是生氣哦！」辰星兒捧起茶盤往外走，「少爺你趕緊想法子哄哄唄。」

五爺回頭，就見展昭抱著胳膊靠在門廊上正瞧著他呢。

五爺還有點人委屈——明明是殷候讓我叫的人……叫來了又什麼都不說。

「唉。」展昭嘆了口氣搖搖頭，走過來，伸手搭著五爺的肩膀，「耗子，重點錯啦！」

白玉堂瞧著身邊笑眯眯的展昭，「重點？」

「你覺得陸老爺子生氣是因為被溜了一趟？」

「不然呢？」

「嘖嘖嘖。」展昭搖頭啊搖頭，「你是他外孫啊，別說從白府跑到開封府，從冰原島跑到黑風城老爺子也沒說什麼呀。」

「那他為什麼生氣？」

展昭手指頭戳了戳白玉堂的肩膀，「你外公不開心，是因為吃醋啊！吃醋！」

五爺想了想，問，「就因為我也不受幻術影響那個事情？」

「你看，天尊是你師父，但陸老爺子是你親外公啊，你雖說功夫都是跟天尊學的吧，但你冰魚族的血統是隨外公，那老爺子心裡還平衡點。可現在你除了武功之外，其他地方也隨天尊了，那老爺子肯定是要吃味兒的呀！」

白玉堂覺得有道理，「那要怎麼哄好來？」

展昭擺擺手，「你跟哄你師父似的哄你外公是沒有用的啊！」

白玉堂點點頭——繼續說！

展昭拍了拍自個兒胸口，「老人家生氣分兩種，一種是普通生氣，一種是真生氣，普通生氣買買買就可以了，就跟你闖了禍哄天尊似的。真生氣就要攻心為上了！」

「攻心為上？」五爺有些不怎麼信任地瞧展昭——靠不靠譜的啊？

展昭一仰頭，拉著白玉堂往回走，「貓爺可是大宋第一好外孫！我來給你定個計劃，保證把你外公哄得服服帖帖的！」

……

坐在床上，展昭想起來昨晚上給白玉堂定的那個計劃……耗子莫不是一大早就起來去實施了？

說到計劃……展昭也趕緊起床換衣服，他昨晚上夢裡又進進出出楊柳村好幾回，那些個小朋友還被關在櫃子裡沒出來。展昭守了村子一宿，想等那些土匪來，結果屁都沒等到，櫃門的鎖也打不開，越想越窩火。

洗漱完畢走出房間，就聽隔壁院子挺熱鬧。

展昭跑到隔壁，果然，其他人也都起來了，正圍坐在一起吃早飯。

妖王、天尊和殷候都起了，公孫和包延已經吃好了準備去太學，小四子可能昨晚睡得太晚了，坐在桌邊繼續打瞌睡。

展昭跑進院子，坐到小四子身旁，跟他分包子吃。

展昭吃的心不在焉的，瞧見迷迷糊糊被趙普喂包子的小四子，就想起還關在櫃子裡的楊柳村那些小孩兒。

「玉堂呢？」天尊間就展昭一個人，白玉堂沒在，「還沒起啊？」

「咳咳。」展昭點點頭，趕緊端起碗喝豆漿，盡量擋住臉。

殷候多了解外孫啊，展昭明顯是想糊弄過去，白玉堂一大早去哪兒了需要瞞著？

……

而此時，客房的院子裡。

陸天寒剛起床，推開門，就見眼前的院子莫名眼熟。

院子裡積了一層雪，周圍樹上、院牆上也都是雪，雪地裡一張白玉石的石桌。白玉堂正站在桌邊，將兩個食盒放到桌上，見他外公起了，趕緊叫人，「外公。」

陸天寒有些疑惑地走了出來，這院子昨晚不這樣啊，看來是玉堂一早來收拾過了。

五爺將食盒打開，從裡頭拿出早點，然後又拿出個茶葉罐子給他外公泡茶喝。

陸天寒瞧著桌上的早飯——兩籠水晶蒸餃，一碗冰花銀耳羹。

再看五爺泡好了端到他眼前的茶，是冰原島的冰片。

陸天寒接過茶喝了一口。

這茶葉冰原島產的，白府冰窖裡存了些，開封府肯定沒有……所以應該是玉堂一大早跑去白府拿來給他泡的。

五爺夾了個蒸餃放到小碟子裡，遞給他外公。

陸天寒夾起來一個嘗了嘗，很和他口味。做水晶餃挺費勁的，應該也是玉堂起了大早找廚子做的。

「嗯。」陸天寒點點頭，覺得心情不賴。

白玉堂觀察了一下陸天寒的表情，果然，他外公心情看著好了不少。

按照展昭給他制定的「計劃」，五爺接著哄老人家，「外公，今年咱們回冰原島過年吧？」

陸天寒有些意外地看白玉堂，「嗯？不帶你師父？」

「師父和殷候跟妖王去百花谷過年，咱們過咱們的。」五爺記得昨晚展昭千叮萬囑，「咱們過咱們的」這句一定要說，說完這句一天雲彩散！

果然，陸天寒笑了，點頭，「嗯，好。」

隔壁客房，睡醒了走出門的夭長天無語地看著白玉堂哄他外公，一大早爺孫倆還挺膩歪。

……

妖王他們院子裡，展昭大口大口吃包子，看著像趕時間。

霖夜火挺納悶，「唉？你這麼急幹嘛？」

「我一會兒吃完了去大牢。」展昭示意自己想到辦法了，能從那個侍衛身上找線索！

「那小子嘴硬的很。」鄒良覺得有難度。

展昭點點頭，表示自己有辦法！

正吃著，練完功的小良子回來了，大概餓壞了，擦了把臉就跑過來吃早飯。

拿著個包子邊啃，蕭良邊看無精打採的小四子。

小四子似乎沒什麼胃口，包子啃了一口，豆漿也沒喝。

「槿兒，不合胃口啊？」小良子塞了一嘴包子，「白大哥好像買了蒸餃，你要吃不？」

小良子一句話，展昭一口包子就噎住了，直捶胸口暗道不妙！

果然，天尊手裡的筷子就停了，問小良子，「玉堂起了？」

「天不亮就起了啊，我出門練功的時候證碰到他從碼頭回來，買了新鮮的蝦和螃蟹，說去太白居找郭大廚做水晶餃。」小良子那小嗓子脆生生的，說得聽清楚。

霖夜火看了看桌上的包子，疑惑，「那蒸餃呢？」

趙普也不解地看啃包子的展昭——沒理由啊！白玉堂做了好吃的竟然不拿來喂你？

展昭直對小良子使眼色。

天尊「啪」一聲把筷子放下了，問，「他人呢？」

「在隔壁呀……」小良子本來就隨口一說，忽然發現大家都瞧著他，特別展昭直對他搖頭，就有些不敢開口——怎的了？

「他和誰一起吃早飯呢？」天尊問。

「呃……就，陸老爺子……」

小良子話出口，天尊眼睛就眯起來了。

殷候開口說，「人爺孫倆吃頓早飯怎麼了？玉堂也沒少陪你吃早飯！」

其他人趕緊點頭——是啊是啊！白玉堂最孝順你了！

天尊「哼」了一聲。

殷候給他遞了個雞蛋，讓他趕緊吃別瞎喝醋。

天尊剛接過雞蛋，就聽一旁妖王突然幽幽地來了一句，「原來玉堂最喜歡的是小天寒啊……」

眾人抽了口涼氣看妖王，殷候也回頭瞪他——你怎麼火上澆油？

天尊扭過臉瞅妖王，妖王伸手一指他，「小遊！輸了！」

殷候扶額。

天尊騰地就站起來了，氣哼哼往外走。

殷候瞅著妖王，「你怎麼這樣啊？」

妖王托和下巴，給殷候遞了個雞蛋，「咱們今年去小天寒家裡過年吧。」

霖夜火問低頭繼續吃早飯的展昭，「你不去救你家白老鼠？」

展昭嚼著包子搖搖頭，「基本沒救了。」

這時，小四子打了個哈欠，似乎是徹底醒了，伸手揉揉眼睛，問一旁悶頭吃飯的蕭良，「小良子，你是不是闖禍了呀？」

「估計是。」蕭良嘆了口氣，「白大哥估計被我坑了，而且還是個無解的坑。」

趙普聽著有趣，問蕭良，「無解坑？」

小良子人小鬼大地點點頭頭，「現在這個情況，應該就是我爹娘要我挑，爹爹和娘親更喜歡哪個……一樣的情況！」

眾人都讓他逗笑了。

「白老五這是招臭棋啊。」霖夜火直搖頭，「他這種情況得一碗水端平才可以麽！」

趙普也點頭，「是啊。」

展昭反省了一下——貌似坑耗子的是貓爺……哎呀，失算失算！

吃完早飯，展昭路過了一下隔壁院子，就見白玉堂坐在中間，兩邊是正對著瞪眼的天尊和陸天寒。

倆老爺子正問五爺是去百花谷過年還是去冰原島過年？！

白玉堂扶著額坐那兒嘆氣——比昨天情況還糟糕……一抬頭，就看到展昭正站院門口同情地瞧著他。

五爺也瞧他——昏招啊！大宋第一好外孫！

展昭搔搔頭，走進來拽起白玉堂，跟倆老爺子說他們要去查案了，就拉著自家耗子跑了。

……

展昭救了白玉堂之後，就去了大牢，找那個刺殺魯程雲的大內侍衛。

走進牢房，展昭也不說話，對著那侍衛的肩膀就拍了一下。

白玉堂就在一旁看著。

展昭的計劃很簡單，就跟對三夫人和魯程雲似的，進去瞧瞧怎麼回事！這小子既然是受人指使，那就瞧瞧主謀是誰！

可拍完之後，卻沒什麼變化。展昭等了一會兒，一歪頭，又拍了一下。

那侍衛也懵了，不解地看著展昭。

「奇怪。」展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拍了那侍衛一下。

「怎麼進不去？」展昭把那侍衛從頭到肩膀都拍了一遍。

那侍衛都被他拍毛了，白玉堂趕緊過來把人拉開。

「為什麼不行？」展昭想不通。

「這樣當然不行了。」

這時，一個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

展昭和白玉堂回頭，就見殷候正站在牢房外，無奈地瞧著他倆。

「神語是最高級別的幻術，也是最難學的。」殷候走了進來，伸手拍了一下展昭的頭，「不是天分好就能無師自通的。」

邊說，殷候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示意展昭看著。

展昭留意殷候的動作。

殷候望向那個侍衛，侍衛也抬頭，雙方對視了一眼，那侍衛就僵住不能動了。

展昭和白玉堂感受到了洶湧的內力。

「通常，像三夫人那樣中過幻術，或者像魯程雲那樣，有曾經摧毀過他的經歷，這種人是很容易受幻術影響的。」殷候給展昭講解，「還有一種內力高強，執念很深的人，這種人的心魔甚至會在你不主動去探尋的時候，都能影響到你。但這三種情況其實是少數，大多數人都是武功沒那麼高，沒那麼多刻骨銘心的經歷的，對於這種人，你想要知道什麼就必須自己去尋找。

殷候對展昭招招手。

展昭湊過去。

殷候示意他看那個侍衛，「你要怎麼影響一個人？光拍他看他是沒有用的，要讓他聽到你的聲音。」

展昭看向那個侍衛。

「音術的關鍵，是內力形成的聲音……」

白玉堂看了一會兒殷候教展昭幻術，就決定不打擾爺孫倆，獨自走出牢房去等著。

此時天已經大亮了，今天天氣出奇的好，晴空萬裡。

五爺抬起頭，被白亮的日光晃了一下眼睛，抬起手遮擋。

「咳咳。」

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白玉堂回頭，就見天尊不知何時已站在那裡，背著手正看一旁。

五爺也無奈，外公是哄好了，但師父又彆扭上了。

正為難，就見天尊瞄了他一眼，嘴裡嘟囔了一句，「你沒事就多陪陪小陸子。」

白玉堂倒是有些意外。

天尊搔了搔下巴，「畢竟你們一家人麽……」

五爺沒等他說完，就開口，「師父你在說什麼啊？」

天尊瞧自家徒弟……雖然長大了許多，但從白玉堂身上，還是能看到小時候那個臭屁又面癱的小徒弟。

「你也是家人啊。」五爺一笑。

天尊愣了那麼一會兒，背著手盡量控制住往上翹的嘴角，保持師父的威嚴，「咳咳……那什麼，妖王回來了麽，你也不用總陪著為師，沒事多陪陪你外公……」

說完，天尊就準備溜達出院子，卻聽白玉堂開口，「等下！」

天尊回頭。

就聽徒弟挺不滿地問他，「什麼叫妖王回來了就不用我陪？合著我是妖王的替補？」

「呃……」天尊眨眨眼。

五爺眯著眼睛瞧師父，「哦！有些人有了師父就不要徒弟了是不是？」

「哪有！」天尊意識到情況不對，「為師哪裡有這樣講！」

「那我跟妖王哪個重要？」白玉堂還較上勁了，「今年你是跟我過年還是跟妖王去百花谷過年？」

天尊覺得這句話有點兒耳熟，好像就是剛才自己跟陸天寒吵嘴那幾句。再看，果然，白玉堂正忍笑呢。

「哈，你個小孩兒敢消遣為師？」

白玉堂走到天尊身旁，歪頭看看他。

「看什麼看？」天尊不滿。

五爺微微一笑，「很好。」

天尊不解，「好什麼？」

「就這樣就很好。」五爺似乎是很滿意。

天尊一轉身，要走。

五爺想起來之前給他買了個青銅錦鯉的小鎮紙，就拿出來往他眼前一遞，「漢代的，要不要？」

天尊瞄了一眼，伸手拿過去，一扭臉就大步走出院子了，那嘴角翹的收都收不住。

屋頂上，站了一會兒的陸天寒搖了搖頭，也含笑走了。

夭長天跟著他，邊走邊嘀咕，大爺還沒有吃早飯……

五爺回過頭，就見展昭和殷候也出來了。

展昭正對他拍手——耗子！厲害！

白玉堂也挺尷尬，伸手摸了摸鼻子，走回來問，「怎麼樣了？」

「查到條線索！」展昭拉著白玉堂往外走。

「去哪兒啊？」五爺不解。

展昭手指頭輕輕一晃，「我看到個門樓！咱們去找門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