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惡。

梁非非隻覺得這兩字就像是當頭一棒，打得她頭暈耳鳴眼冒金星。

她的兒子，竟然和她說，他厭惡她。

梁非非瞬間就紅了眼，她不明白，為什麼？

她是他的母親，就算沒有給過他多少關愛，也從沒有虧待虐待過他，為什麼他會厭惡她？

你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厭惡你的嗎？

你知道嗎？

梁非非不知道，她甚至從未察覺。

梁非非隻覺得如墜冰窟，她的兒子厭惡她，她卻從沒有察覺。

「你知道我對沈奕是什麼感覺嗎？」

「你知道我對哥哥除了崇拜、感激、依賴，還有什麼嗎？」

「你知道我為什麼想要回美國嗎？」

「又或者說，你考慮過這些問題嗎？」

一連五個問題，問得梁非非啞口無言。

她定定的看著神情倔強卻又出奇平靜的倪晨曦，心裡一抽一抽的疼。

這些問題，她竟然一個也答不上來。

倪晨曦對沈奕是什麼感覺？如果在這之前，她一定會說，討厭。

畢竟倪晨曦在他們面前說過的沈奕的壞話沒有一千也有一百，她理所當然就覺得倪晨曦是不喜歡沈奕的。

但是現在她卻不敢下結論了。

倪晨曦真的討厭沈奕嗎？

如果討厭，他就不會在醫院陪了她那麼久，可如果不討厭，又不會這麼竭力的去抹黑她。

梁非非想從兩人的相處中抽出些蛛絲馬跡的線索來，可想來想去，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他的表現。

他的性情多變，一點不如意就能憋悶上半天，但這段時間卻難得對沈奕有了好臉色，她以為是他想通了，卻沒想到他只是沒有爆發而已。

她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也不知道他對倪辰君還有什麼其他的感知，同樣，也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犯倔要回美國。

是了，犯倔，她一開始就給他下了定義，犯倔。

他所有的行為和話語都建立在犯倔的基礎上，所以她也理所當然不會去考慮他為什麼偏偏要犯這個倔。

還要挑著這個時機，想必對倪辰君也不滿很久了吧。

梁非非有些恍然，她看著眉眼間凝著寒霜的倪晨曦，頭一回覺得他是如此的陌生。

在他這麼多年一如尋常的表現下，到底隱藏了多少對她，對倪樂天，對倪辰君的不滿與怨憤。

「你沒有察覺。」他平靜的說。

「身為母親，卻連我的喜怒哀樂都察覺不到，你覺得你還能理直氣壯的指責我怨怪你心裡只有哥哥嗎？」

梁非非紅了眼，嘴唇囁嚅，想要反駁，卻說不出話來。

「你也不知道我對沈奕的感知。你從頭到尾都覺得我在無理取鬧。」

「你一邊以為我是那個黏在哥哥屁股後邊的孩子，一邊不斷要求我長大，為你的心意做出犧牲。」

「你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回美國，我不說話，你就連猜都懶得猜，就差指著我的鼻子罵我忘恩負義。」

倪晨曦每多說一句，梁非非的眼睛就再紅一分，說到最後，她只能一手捂著嘴，泣不成聲。

倪晨曦的一字一句，都是她忽略他強求他的證據。

「我說這些話不是為了責怪你，我也沒有立場責怪你，我的身體，我現在的一切都是你給我的，我明白。」倪晨曦看著簌簌掉著眼淚的梁非非，聲音又冷又平，「我但想讓你知道，這些年你都失去了些什麼，也想讓你知道，你失去的東西再也要不回來。」

「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自私，但沒理由我就一定要違背自己成全你們，畢竟沒有這些話，你或許就一輩子都不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

「不……」梁非非斷斷續續道：「媽媽是愛你的……」

「你給我的愛太少。」

「你的愛都給了爸爸和哥哥，給我的都是從你指頭縫裡漏出來的。」

「我還知道，很多時候，你把我當成了第二個哥哥。」

「只是讓你失望了，我不是哥哥，不是沒有照顧也能茁壯成長的天才。」

「你也不用想彌補，你不欠我的。」倪晨曦道：「我也已經不需要你的愛了。」

梁非非哀泣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