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孫大帥就經常去她的房裡，有時吃頓飯，有時只是給她送點衣裳飾品，但更多的，還是在她房裡過上一晚。

而隨著次數的增加，清歡也逐漸明白了這個男人的骨子裡有多麼野性難馴。除了最初的溫柔，大多數時候清歡都覺得這個男人在向她發泄他難以排解的兇狠與控制欲，結束之後，清歡總是滿身傷痕，而他，則會一點點撫摸過她的肌膚，眼裡流露出野獸飽餐後慵懶的饜足。

那樣的眼神讓清歡感到害怕，他不再乎她是不是疼痛難忍，他要的只是凌虐後糜爛凋零的美感，那讓她覺得，她只是一件使用起來還算合心意的工具，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可是清歡不敢拒絕他，因為她曾借身體不適為由推脫過一次，但結果是他為她請了大夫把脈，揭穿了她可笑的逃避，那樣的步步緊逼讓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與壓抑。

偶爾，他會出差，也會去別的女人房裡過夜，也只有那時候，她才感覺到周圍的空氣是流動的。

清歡不熟悉孫府，很少外出，就算出門透氣也不走遠，所以一直沒有遇到過府裡其他的姨太和夫人，直到料峭春寒遠去的四月，孫大帥忙於戰事，她去花園閑逛時遇到了四個坐在亭子裡說話的女人。

遠遠就有人和她打招呼，清歡走到半路時，還有一個早早就穿上了開叉旗袍的女人上來拉著她在亭子裡坐下。

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就是新來的妹妹？第一次見，果真是個玲瓏水晶做的美人兒，怪不得大帥總是去你的房裡。」

分明是一句爭風吃醋的話，可清歡偏偏就聽出來了一股子幸災樂禍的憐憫。

清歡聞聲望去，只見對面那個穿著夾襖披著鬥篷的女人正高挑著眉頭意味不明的朝著她笑。她見清歡看她，又道：「自家的姐妹不說兩家話，我瞧著妹妹脖子上的傷怕是要留疤。」

清歡動了動脖子，傷口和領口摩擦，帶出一股子令她戰慄的痛感，「這樣的傷你也不少。」

她被清歡氣得結舌，不甘的咬牙恨恨瞪了她一眼，「大帥這麼疼你，你的好日子還長著！」

「誒誒，婉白，你怎麼又嗆上了，不是說好了出來散心的麽，彆氣彆氣，你還坐著小月子呢。」站在婉白身後的女人虛虛拉了一下婉白的手臂。

小月子……清歡再看她，她雖然抹了胭脂，但蒼白的臉色和滿臉的倦意卻無處可藏，再加上這樣暖和的天氣也穿的這麼厚實，不難想到她的身體有多麼虛弱。

清歡把要頂她的話咽了回去，沉默垂首。

「你是叫清歡？」坐在清歡右手邊的女人和她搭話。

清歡抬眸，她也穿著一身夾襖，只是沒有披鬥篷，上了妝，卻是和婉白一樣遮不住的憔悴。她的面容平和，眼神和熙，嘴角帶笑，看起來頗為平易近人。

清歡點頭，「是。」

「這是夫人。」拉著清歡進亭子的女人提醒道。

清歡再頷首，「夫人安好。」

孫夫人虛扶了下清歡的小臂，「婉白說的是，都是一家姐妹，不用這麼客氣。」

清歡不語。

孫夫人又細細打量了她，笑道：「果真和傳聞一般，是個傾國傾城的人物，清歡女郎名不虛傳。」

清歡恭敬道：「夫人謬讚，不過是世人言過其實以訛傳訛。」

孫夫人看出來了清歡的抗拒，笑了笑不再說話。

這樣的下午清歡遇到過很多次，等婉白的身體養好，等春天的尾巴遠去，女人們都穿上了清爽的旗袍，清歡竟然也能和她們聊得火熱。

當然，這樣的火熱也隻持續到孫大帥回府，第二日，第三日……一直到半個月後，清歡才終於能收拾收拾衣服遮一遮身上的傷痕出門散風。

她照常往亭子裡去，裡頭卻出奇隻坐了婉白一個人。她眯著眼睛看著池中閃著粼粼波光的水面，平靜的面容上是她看不懂的絕望，「萬物皆死，唯他一人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