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掃這天,天空陰暗下著小雨。
受颱風影響,臨城市連續幾天陰雨綿綿。
南山公墓離城區有點遠,開車大概半個多小時。
父子倆沒有同行,顧泊臣跟往年一樣,提前到了。
打著傘站在墓碑前,看著上面那張灰白的照片,一貫嚴肅的臉龐終於露出了幾分柔和。
小雨淅淅瀝瀝打在傘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好久沒來看你了,最近發生了很多事……」
伴隨著雨聲,略帶滄桑的嗓音在墓園裡低低訴說著。
雨水順著傘沿滴落在墓碑前那束小白菊上,花瓣被風吹得微微輕顫著。
下雨天來掃墓的人不多,墓園裡還算安靜。
顧泊臣在墓碑前站了一會兒,身後就傳來一陣不徐不疾的腳步聲。
他沒有再繼續說話,轉過身看去。
黑傘下,少年一身黑衣,身形單薄修長,緩步走來。
綿綿雨幕之中,他戴著黑色口罩,那雙漆黑的眸子依舊清冷。
目光掃過墓碑上的照片,淡淡開口:「顧叔叔。」
少年的嗓音很低,聽上去有點冷。
說不上哪裡不對勁,顧泊臣神情嚴肅的皺起了眉頭:「你……」
他剛開口,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就對準了自己。
然後就聽見少年說:「上次沒能一次性解決你,讓你多活了幾天,今天我不會失手了。」
這麼近的距離,不可能躲得過。
少年的眼神裡不帶一絲情緒,極為冷漠。
看著他手指扣在扳機上,顧泊臣倒還算冷靜,「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嗎?」
「後果?」少年略微勾起了唇角,「你當年這麼做,又想過會有今天麽?」
當年的事,始終是一道過不去的坎。
顧泊臣閉了閉眼,又緩緩睜開,像是做了什麼決定,「這件事是我的錯,如果這就是你們的目的,那我希望到我這裡就結束,不要再牽連其他無辜的人進來。」
這麼多年,他帶著心底那份愧疚熬到今天。
要是能就這樣結束,也未嘗不可。
總歸是要做一個了結。
真到了這天,比想象中要平靜很多。
沈初墨撐著傘笑了笑,眼底卻還是冷的,「沒有誰是無辜的,你也別指望在我手裡得到救贖。」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一死了之。
天色很陰沉,風漸漸大了。
墓碑前的小白菊被雨水打落幾片花瓣,濕答答的黏在地上。
少年的頭髮被飄雨沾濕,眉梢儘是凜冽決絕。
顧泊臣從她眼神裡感覺不到恨意,卻看得出她是真的動了殺心。
這樣的漠然,有時候比濃烈的恨意更堅決。
他轉頭看著墓碑上的照片,平靜的點了點頭,「看來你已經想好了,但我還是想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將來有一天,你和他敵對,請你放他一次。」
「……」
他很清楚自家那臭小子的性格。
就算真有那麼一天,他也不會捨得朝她開槍。
顧家的男人,動了心就是一輩子。
遇上她,他必敗無疑。
「……」
南山公墓腳下,顧沉眠下了車。
他沒撐傘,雨水打在臉上有點冰涼。
剛往上面走了幾步,就聽見墓園裡「砰」的一聲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