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貴妃靠坐在床上看書。

其實她好半響也看不了一頁書的。

因為她最近精神頭越發不好了。

低頭看一會書便頭暈目眩，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淑貴妃合上書，有些難受地閉上眼，平緩了一下呼吸。

然後，她睜開眼睛，轉頭看向書案前批閱奏摺的男人。

他正低著頭，專註的伏案批閱官文。

由於夜裡光線較暗，燭光斜斜照過去，勾勒出男人線條剛毅的側顏。

尤其是那雙神秘深邃的墨瞳，一眼望過來時，令人心跳加速。

淑貴妃就這樣靜靜看著，也不如何說話。

這些日子以來，雖然她們二人天天都待在一塊兒，她卻覺得不真實。

就好比此時，明明她與他在一個屋子裡。

可彼此間的距離卻好似很遙遠。

遠得看得見，摸不著。

人與人之間是有磁場的，或許是嬴湛的磁場感受到淑貴妃在看他。

亦或者，是他的餘光掃到了女人。

他也轉頭看向淑貴妃，「愛妃作何盯著朕看？」

「因為皇上好看。」淑貴妃淺淺一笑。

說話時，一雙眼睛也一瞬不瞬地盯著男人看。

因為......她怕再不多看一會，便再也看不到了。

嬴湛瞧著女人精神不濟的模樣，道：「累了便先歇著罷，朕把這堆摺子批完再歇息。」

「......」淑貴妃牽了牽唇，道：「太冷了，皇上陪陪臣妾吧。」

這些日子，她的身體越來越畏寒。

明明底下的奴才已經加了炭盆在房間，她還是止不住的冷。

尤其是夜裡，手腳冰涼冰涼的。

也只有在他懷裡，才能感受到片刻溫暖。

嬴湛的視線落在淑貴妃蒼白消瘦的臉上，看了幾息。

接著低頭看著手中還未批閱完的一張奏摺，終是應了她，「朕批完這張摺子就安置。」

聞言，淑貴妃莞爾一笑。

片刻後，嬴湛將手中的摺子批完，又讓奴才進來添炭火。

他撐開雙臂，在宮女的伺候下更衣洗漱。

待奴才們都退下後，他抬腳上床歇息。

由於淑貴妃身子不適，每每夜裡睡不好，要叫宮女進來伺候。

是以，夜裡都會留一盞微弱的銅燈。

嬴湛掀開錦被，扶著淑貴妃一同躺下。

淑貴妃自然而然地枕在男人的臂彎上。

而嬴湛的手，則隨意搭在女人消瘦的肩上。

「皇上，您還記得臣妾剛到北臨的第一天嗎？」淑貴妃輕聲問。

嬴湛沉默了一會，才道：「記得，清清冷冷的，誰也瞧不上的樣子。」

「我也就是看起來清冷，哪像皇上，那是裡裡外外都冷。」淑貴妃用手戳了戳男人的心口處。

「其實我第一次看到皇上時，打心眼裡覺得皇上真好看，第一次侍寢時，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說著說著，淑貴妃似乎憶起了往事，嘴角帶著微甜的笑。

而她身旁的男人，似乎也聽進去了。

嬴湛雖沒說話，可眸光卻微微一深。

這麼一番話，將兩人都帶到了當年，也憶起了當年。

床帳內，兩人都安靜了許久。

良久後，淑貴妃試著對男人說：「皇上，臣妾這一輩子，沒求過您什麼吧？」

此話一出，原本溫馨的回憶場面，氣氛瞬間就被打斷。

嬴湛本來還算閑適慵懶的眸子，即刻閃現出帝王一貫的警惕與犀利。

他淡淡的「嗯」了一聲，「愛妃一直都恪守本分，未曾有過不合理的請求。」

淑貴妃：「......」

所以，她現在若是提出什麼請求，便是不合理，便是不恪守本分了嗎？！

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開了口：「皇上，臣妾如今落得一具病體，都是孕期遭到江美人與江才人的陷害所致。」

「江美人她治好了三皇子，功過相抵也就罷了，可江才人一直是我的心結，也是她害得我變成如今這般田地......」

淑貴妃話還沒說完，就察覺到男人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一松。

她抬頭一看，只見男人眼底已然蘊藏了絲絲冷意，看起來冷清又薄情。

果然，只要一提起要害的事情，他就立馬變得不一樣了。

什麼溫情啊、深情啊、通通消失不見。

淑貴妃索性把剩下的話也說出來，「皇上，臣妾想要江才人得到應有的報應。」

嬴湛沒有答應，也沒反對，只是淡淡問：「你想她怎樣？」

「想她死。」淑貴妃素來清冷的臉上，出現了憤恨。

「......」男人沒說話，只是將原本枕在淑貴妃脖子下的手臂抽出。

淑貴妃見男人遲遲不回答她的話，不由得問：「您有在聽臣妾說話嗎？」

「愛妃如今病重，理應好生將養，不宜思慮過多。」明明是關懷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卻冷冰冰的。

淑貴妃不甘示弱的重複剛才的話，「我說了，這是我的心結。」

嬴湛：「事情過去那麼久，你當初也與太后說得好好的，為何如今出爾反爾？」

淑貴妃語氣有些激動，「因為那時我不知道三皇子出生時會大病一場，還差點殤了，更不知道我會因為那次的事情，落下無法挽救的病根！」

「您也說了，我如今病重到沒多少日子了，難道你我相識一場，連我的第一次請求，也是最後一次請求都不能滿足嗎？」

「且那江才人作惡多端，哪怕就是取她性命，她也是罪有應得！」

「下次再說吧，若是再有下次，無論是誰，朕都取她性命給你。」嬴湛語氣淡淡的。

「下次？」淑貴妃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呵，皇上覺得我病成這個樣子，還會有下次嗎？」

這個男人，明知道她時日不多，便拿這種話來搪塞她，要敷衍也不是這樣敷衍的。

「......」嬴湛有些不耐煩地蹙眉，似乎不滿女人這般咄咄逼人，「你要知道，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在后宮最受朕的寵愛，遭人嫉妒陷害便是常態。」

淑貴妃：「......」

他這話什麼意思，難道她身為貴妃，就活該被人謀害嗎？

她就知道，哪怕她將此事提出，他也不會答應的。

這個男人，權勢滔天，卻是個沒有感情的帝王。

他面對女人，只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