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叱在冀州住了五天,安頓好了燕先生之後啟程返回長安。
四頁書院的門口上邊掛上了他禦筆親題的牌匾,這四頁書院果然立刻就活了起來。
回程的路上,餘九齡忍不住問李叱。
「陛下,徐績把他夫人送回冀州,是他已經認命了?」
李叱點了點頭:「朕在藏劫和尚於宮裡動手的那天和徐績聊了聊,他也是真的讓朕失望,所以朕把話挑的比較明,他不是悟了,是被朕點醒了。」
餘九齡點了點頭:「所以他懂了陛下的意思,他該死不是現在才該死,而是在豫州的時候就該死了,於是他把妻子送到冀州,是想求陛下網開一面。」
李叱看向餘九齡道:「哪個說你愚笨的,你這看的比誰不清楚?」
餘九齡嘿嘿笑了笑。
「陛下,西疆的戰事,陛下要親自去嗎?」
餘九齡又問了一個他好奇的問題。
李叱搖頭:「現在不一樣了,打黑武的時候朕去了,是因為朕要讓全中原的百姓們看到,朕和大寧的將士們,皆有這樣的勇氣和決心。」
「可是打個西域人,如果朕還去的話,就會讓百姓們覺得西域人也是大敵......北邊是大敵,西邊是大敵,這樣不好。」
「西疆這一戰要主動打,而且還要打出雷霆之威,可有老唐在,有澹臺在,陸重樓和葉策冷還都去了,這雷霆之威打出來並不難,百姓們聽聞西疆大捷之後就會明白,原來大寧唯一的對手,中原唯一的強敵,只是黑武人。」
「要讓大寧的百姓們儘快自信起來,對外開戰是最快的一種手段,用打仗來告訴百姓們,大寧兵強馬壯。」
「中原經歷了數十年的戰亂,大大小小的戰爭,百姓們經歷的太多了......他們現在每個人都畏懼戰爭,所以也並不自信。」
「打過西域人之後,朕想讓百姓們知道,以後的仗都是在國門之外打,以後的仗,都是我們欺負著別人打,再也不會被人欺負了。」
「朕就算長壽,活到百歲也了不得了,所以朕必須用這幾十年的時間,讓中原百姓都自信起來。」
「自信之後再有團結,朕用幾十年的時間讓大寧上下一心,變成鐵板一塊,再把這鐵板,錘鍊成神兵利器。」
李叱說到這笑了笑:「朕還是那句話,朕把一百年內該打的仗都打完了,讓四疆太平,連戰連捷百姓們必然開心,也會自豪,再有百年發展......」
李叱看向餘九齡問道:「你想想,百年之後的大寧,那樣子美不美?」
餘九齡使勁兒點了點頭:「美!美滴很!」
「所以朕要做的事太多了......」
李叱緩緩說道:「外患內憂,朕都要在這幾十年內解決掉,以後朕的子孫後代們提起來,得說一聲咱老祖宗不孬,總不能讓他們也在一個內憂外患的中原裡罵他們老祖宗。」
餘九齡笑道:「陛下要做的事,就沒有做不成的,內憂外患陛下解決起來,哪裡會用那麼久。」
李叱道:「馬屁中聽,回去獎你。」
餘九齡:「何必回去呢,陛下現在就獎。」
李叱:「你也看到了,朕出門的時候什麼都沒帶,就算想現在獎賞你,也沒的可獎啊。」
餘九齡:「臣這些年跟著陛下,唯一讓臣覺得很滿足的就是,臣和陛下學了不少本事。」
李叱:「這話是什麼意思?」
餘九齡道:「陛下,你寫下來,口說無憑,況且翻臉不認帳歷來是陛下的拿手好戲......」
李叱:「九妹......你怎麼能學的這麼壞。」
餘九齡:「陛下你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李叱笑道:「那行吧,你說想要寫什麼,只要不太過分,朕都應允你。」
餘九齡道:「臣想讓陛下,在長安城裡再賜給臣一座宅子,臣那爭氣的妻子已經......又有了,孩子多了,宅子就需要的多了......」
李叱看向餘九齡,眼神裡閃現過一絲心疼。
餘九齡這個國公,不要官職不要權勢,哪怕是到了現在,他還是隻想做那個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人。
所以李叱語氣有些觸動的說道:「呸!你自己買不起?」
餘九齡:「陛下,臣買的起買不起,陛下心裡沒點數麽......臣那點俸祿......」
李叱哈哈大笑,看向坐在一邊傻笑的丁青安說道:「回去記得提醒朕,在長安城裡選個好地方給咱們余國公建個新宅子。」
餘九齡看向丁青安說道:「你可記住了,而且一定要堅持。」
丁青安說道:「國公爺,我記住了是沒問題,可為什麼還要堅持?」
餘九齡朝著李叱努了努嘴:「咱就怕,到時候不知道怎麼了,陛下就讓你記不住了。」
李叱哈哈大笑:「你讓他堅持,朕若假裝不記得了,他又能堅持什麼。」
餘九齡:「好歹也得有個人證啊。」
李叱道:「你找這個人證也不怎麼樣,隨時都有叛變的可能。」
餘九齡嘆道:「可臣也沒別的法子了啊,臣也是想相信陛下的,可陛下傷臣太深......」
李叱抬起手在餘九齡腦殼上敲了一下。
餘九齡揉著腦殼說道:「不用選地方,臣覺得城南那邊就不錯,地方大,又清凈,臣也不用再多要一處宅子了,臣就請旨在城南建一座稍微大些的,現在臣住著的那所宅子,陛下以後再賞給別人。」
李叱心裡一震。
他抬起手想在餘九齡肩膀上拍一拍,餘九齡以為陛下又要彈他腦殼,連忙躲閃。
李叱道:「你的就是你的,朕給你的,誰也不能再拿走。」
說到這,餘九齡忽然想起來另外一件事,他提醒李叱道:「陛下,關於高真的事,現在大概用不到他與徐績暗中周旋了吧?」
李叱點了點頭:「用不到了,所以朕打算回長安後,就下旨提升他的爵位和軍職。」
餘九齡嘿嘿笑起來,看得出來,他是真的開心。
這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們,現在就高真還沒有獲封國公,陛下現在既然說了,那高真這國公封號應該也不不遠了,不然的話,高真去南疆那邊做大將軍,身上沒個國公的封號,都顯得有些分量不夠重。
「九妹。」
「陛下,什麼事?」
「你真的不想出去當個官兒?朕讓你去領個道府如何?做封疆大吏!」
餘九齡聽到這話連連搖頭:「陛下你可饒了臣吧,也饒了百姓們吧,臣去做道府,那得把百姓們禍害成什麼樣,臣無禍害之心,可臣有禍害之蠢啊......」
李叱又問:「那去做一衛大將軍如何?」
餘九齡又搖頭:「陛下可別勸臣了,臣是真的不想做官了,太累太麻煩,臣就一直做陛下的馬屁蟲多好。」
李叱道:「你這馬屁蟲做的,也沒什麼好處可拿。」
餘九齡道:「是......陛下你終於能反思一下了,臣這馬屁拍的辛苦啊,拍的不好,陛下罰臣的俸祿,拍的好了,陛下還罰臣的俸祿,拍的好拍不好,陛下還都說臣是讒臣......」
這話當然是玩笑話。
所有人都算上,得到的賞賜之豐厚來說,餘九齡絕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李叱是沒少扣他的俸祿,可李叱賞給他的,比俸祿多百倍。
李叱笑道:「你也知道,禦史台的那些大人們盯著呢,不但盯著你們也盯著朕......如果朕不扣你俸祿就給你賞賜,禦史台的人就會說朕昏聵,朕時不時扣你們俸祿,再給獎賞,他們也沒話說。」
餘九齡一挑大拇指:「陛下老奸巨猾啊!」
李叱:「......」
噌的一聲,餘九齡從馬車上直接跳下去了。
李叱往外看了一眼,噗嗤一聲笑了,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朕和內憂外患鬥,還得和禦史台的大人們鬥,更要和你這樣的反賊鬥......你就說朕累不累。」
長安城。
之前因為各種各樣的事,原禮部尚書,吏部侍郎,全都空缺了出來。
來自西域的各國使臣就要到了,所以李叱在離京之前,將歸元術調任禮部尚書,掛刀門大師兄賈阮調任禮部侍郎。
這倆人這兩天也很忙,畢竟各國使臣距離長安已是沒多遠,縱然不會巴結著他們,可該有的準備還是要有。
陛下對他倆說過的,不能過分熱情顯得上趕著他們,也不能失了大寧的禮數。
歸元術如今一身寬袍大袖,穿起來格外的不自在,他還是覺得那一身武裝穿著舒服,也不用整天假裝很斯文。
現在最苦的是要重新讀書啊,作為禮部尚書,總不能被人說沒學問吧。
以前他當然不是沒學問的人,當初在大興城裡,可是正正經經在帝都最好的書院結業的高才。
可是架不住他這些年丟的多。
原來在書院的時候,要滿嘴的之乎者也,出了書院後就滿嘴的格老子屁。
現在搞的,之乎者也不會說了,格老子屁還得憋著不能說。
「大人。」
賈阮問歸元術:「那些使臣來了,還需要大人你親自去接待一下嗎?」
歸元術道:「我不去了,你代表陛下,代表禮部,到城門口迎接一下。」
賈阮點了點頭後說道:「那他們要是拍我馬屁的話,我該不該拒絕呢?」
歸元術道:「那拒絕個屁啊,他們願意拍你馬屁,你就全盤接收,陛下隻說不準咱們拍他們馬屁,沒說不準他們拍咱們馬屁。」
賈阮道:「大人理解陛下旨意,透徹。」
歸元術道:「那是......其實按理說,我去接一下,也不算是太上趕著他們,只是我怕自己忍不住。」
他嘆了口氣道:「你也知道我脾氣,萬一碰見個說話陰陽怪氣的,我是忍不住的,當場把使臣打哭了這種事,陛下終究也還是要罰我,所以我還不如不去。」
賈阮:「陛下也是,知道咱倆都是粗人,偏偏還讓咱倆乾這禮部的差事......」
歸元術笑道:「好在我官兒比你大,還能讓你頂在前邊。」
賈阮:「......」
正聊著,外邊有人快步進來,俯身對他們兩個說道:「尚書大人,侍郎大人,西域諸國的使團已經到長安城外十五裡了。」
歸元術笑道:「陛下還沒回來呢,這些人先到了......侍郎大人,你去吧。」
賈阮嘆了口氣:「行,我這就去。」
歸元術道:「記住陛下吩咐,不用太給他們面子,畢竟過陣子咱們大寧的邊軍,就去掏他們老家了,當然啊,你身為禮部侍郎,也不能失禮。」
賈阮嘿嘿笑了笑,向歸元術拱手告辭,帶著手下人去城門外了。
歸元術想著這些使臣到了,自己也得去準備一下,於是就去見徐績。
作為宰相,陛下不在長安,宰相主事,這接見款待使臣的事,終究還得請示徐績。
才到未央宮,還沒有進徐績辦公的地方,後邊就有禮部的官員追上來。
「大人不好了。」
那官員跑的氣喘籲籲,一邊跑一邊朝著歸元術喊:「侍郎大人在城外動手了。」
歸元術聽到這話嚇了一跳,連忙問道:「他怎麼樣?」
那來報信的小吏咽了口吐沫後說道:「侍郎大人沒事,有個傲慢無禮的西域人,被侍郎大人打哭了,哭的嗷嗷的。」
歸元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