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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讓江山》第五百六十八章 會再見的
沈醫堂,安陽分號。

李叱臨出門前回頭看了一眼,整個前廳裡全都是人,當然其中有一大部分只是來看看的。

李叱回望這一眼,是希望這個投入巨大的分號,不會被怒火中燒的人也一把火燒了。

還是河邊,還是垂釣。

兩個小馬扎並排放在河道邊上,青草幽幽,垂柳曳曳。

小侯爺曹獵的手下分散在四周,不要說靠近,幾十丈外就會被阻攔。

李叱從馬車上下來,四周戒備的曹家護衛紛紛給他行禮。

二十天,到安陽的第二十天,這個巨大的城市中,可能已經沒有人不知道沈醫堂,沒有人不知道沈醫堂的李公子。

曹家的這些護衛們也都知道,這位李公子,是小侯爺最好的朋友。

李叱很客氣的對他們回禮,每個人都喜歡這樣有禮的人。

有身份的人還有禮貌,這就顯得人更有風度,也更誘人。

成為一個人的朋友,用不了二十天。

李叱朝著曹獵走過去的時候想著,恨一個人也許一天就夠了。

當他離開安陽的時候,曹獵對他的恨將會像是烈火一樣燃燒起來。

火光衝天的樣子,大概會很嚇人。

因為小侯爺是一個很單純的人,他更不喜歡被欺騙。

看到李叱到了,正在抓螞蚱的曹獵立刻笑起來,把手裡一串螞蚱朝著李叱晃了晃。

他不是在炫耀他抓了這麼多螞蚱,而是在埋怨李叱來的這麼慢。

李叱看向河邊那兩個並排著的馬扎,心裡有些難過。

曹獵對他晃著手裡的一串螞蚱,李叱笑了笑回了兩個字。

「能吃。」

曹獵一怔,看了看螞蚱又看了看李叱,然後問:「為什麼在你看來,什麼都能吃?」

李叱笑道:「確實能吃。」

曹獵問:「好吃嗎?」

李叱搖頭:「不好吃。」

曹獵點了點頭,隨手扔了:「那就不嘗了。」

李叱走到河邊坐下來,一邊整理釣魚的裝備一邊說道:「講究些的人,用油炸了吃,不講究的人,用火燒一燒就吃了。」

曹獵剛要說話,李叱的話卻繼續說了下去。

「在冀州,連年戰亂,又遇到災荒,這東西是見不到的,因為看到一隻,百姓們就吃一隻,不油炸也不火燒,直接就吃了。」

李叱回頭看了曹獵一眼,笑了笑,那笑容中有些苦澀。

他說:「對於災民來說,這玩意是肉。」

曹獵愣在那,好一會兒都沒有動,他覺得噁心,又覺得難受。

他聽說過災民有多可怕,啃樹皮吃草根,甚至把皮子都會用水煮一煮吃掉。

還曾聽聞,因為實在餓的狠了就吃土。

又曾聽聞,江北大災大亂之年,有人易子而食。

許久之後,曹獵嘆道:「冀州真苦。」

李叱點了點頭:「冀州確實苦,每一顆糧食都是人命。」

曹獵剛剛想到這次孟可狄出征,就是去強糧食的。

李叱把魚竿魚線給曹獵調整好,遞給曹獵:「可以用了。」

曹獵接過來,挨著李叱坐在板凳上,他把魚鉤甩進河水裡,眼睛看著魚漂那邊,可是卻有些茫然。

片刻後,他問李叱:「所以你願意來安陽,是因為冀州太苦了嗎?」

李叱搖了搖頭:「如果還能好好的活著,不......如果能勉強活著,誰願意背井離鄉,不是因為冀州太苦了,而是因為我知道安陽大軍必會進攻冀州。」

曹獵想起來,這些話,李叱在一開始就說過。

他來,只是因為孟可狄一定會率軍攻打冀州。

曹獵又嘆了口氣。

他說:「戰爭真可怕。」

李叱嗯了一聲。

曹獵道:「都怪那些從冀州逃難過來的人,是他們對孟將軍說了冀州現狀,所以孟將軍才會準備起兵。」

李叱道:「不一定,這個世界上很多事都沒有那麼直白,不是看到的就是真的。」

曹獵剛要說話,李叱指了指河道:「上魚了。」

曹獵連忙提起魚竿,一條應該有三斤左右的魚被拉了起來,但那魚又不肯任命,還在河水中掙扎。

李叱看著曹獵卻沒有幫忙,他沒有動,可是曹獵的那些護衛們卻動了。

立刻就有人跳下去,雙手抓著魚艱難的走回岸上。

曹獵興奮的對李叱說道:「我第一次釣上來這麼大的魚,以往最大的也就巴掌大小。」

他在笑,李叱也在笑。

所以李叱把後邊的話忍了回去。

剛才李叱想說,這個世界上很多事都沒有那麼直白,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比如......那些從冀州逃難來的人。

而這個世界上有些事卻好像是註定的,還是比如那些逃難到安陽的人,絕大部分沒能進安陽城。

那些人跑到安陽來投靠,可是孟可狄卻擔心他們之中有冀州軍的姦細。

這些人進了安陽,就會讓安陽不安穩。

誰也不能確定這些人中一個冀州軍的斥候都沒有,所以當時孟可狄只是抓進來幾個人問了問情況。

孟可狄不會把他們留在城裡,因為他們都是隱患。

跑過來能有數千人,規模太大了,這數千人中若有兩三百冀州軍的姦細,對安陽的威脅就會極為恐怖。

他只是下令將這些人驅趕走,可執行軍令的人是薛純豹。

在荒野上,這些人被薛純豹當做了獵物,殺了能有數百,剩下的落荒而逃。

李叱知道這件事,這也是他為什麼會直接來的原因。

如果當時孟可狄把這些人都放進安陽城,李叱根本就不會有這個計劃。

他的計劃也僅僅是在孟可狄的大軍進入冀州之後,怎麼去繳獲更多的物資。

「你在想什麼?」

曹獵看著愣神的李叱問了一句。

李叱道:「今天是孟將軍出兵的日子,一大早,安陽的大軍就開拔出城了。」

曹獵嗯了一聲,問李叱:「你是在擔心你的人?」

李叱搖頭道:「不擔心,他們應該會沒事。」

曹獵:「我不信。」

他在李叱的肩膀上拍了拍,有那麼一丟丟驕傲的說道:「不過你確實不用擔心,我告訴過孟將軍,絕對不能動你的人。」

李叱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起身,後退兩步,朝著曹獵彎腰一拜。

曹獵愣了在那,眯著眼睛說道:「你是不是有病?」

李叱認真的說道:「一定要道謝,而且一定要記住,將來如果有一天,我也會這樣做,告訴別人,誰也不能動曹獵的人。」

曹獵哈哈大笑道:「那我就等你到有那個本事的時候。」

李叱也笑。

說不定呢。

「我今天得早些回去。」

李叱看向曹獵說道:「家中也有些事要做。」

曹獵笑問:「能讓你回去的,怕是只有嫂夫人了吧。」

李叱搖頭道:「不是,你忘了麽,今天是沈醫堂第一次出貨的日子。」

曹獵哪裡會記得這些,他問:「出什麼貨?」

李叱道:「我和府治劉大人商量好的事,安陽碼頭上所有往來船隻,要配備急救藥物,所有藥物都已經備齊,今天送到碼頭去。」

曹獵哈哈大笑道:「忘了你是個奸商,剛到安陽就

已經拉攏了劉堯,他以官府的名義,下令來往船隻必須配備急救藥物,而這藥物必須用你沈醫堂的,你們早就勾結......怪不得劉堯那麼幫你。」

李叱笑道:「出貨的第一單,總是要跟去看看的,雖然都是小錢,就算是分配到上千條船,也不過大幾千兩銀子的事。」

曹獵道:「這種小事,你何必親自去。」

「還是得去。」

李叱道:「你嫂子說,她還沒有坐過船......」

曹獵再次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道:「我就說,肯定是嫂夫人讓你回去的,不然的話,我才不信為了區區幾千兩銀子的事你會自己跑一趟。」

他問李叱:「需要我派船保護嗎?」

李叱搖頭:「不用,就從碼頭坐船到船塢,再去看看我的船造的如何了,隻二十裡左右,讓她感受一下就得了。」

曹獵道:「你竟是這般敷衍嫂子。」

他推了李叱一把:「快走快走,莫讓嫂子等的心急了,明天我也要回豫州,所以今天才會約你出來。」

「我家老爺子快回來了,一年就回家來幾次,總不能他回來了我卻不在家。」

曹獵嘆道:「下次你我見面,可能就要很久以後了。」

李叱點頭:「終究還是會見。」

曹獵道:「你知道我有多懶,從豫州城到安陽城,大概要走二十天的時間,太麻煩......」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後說道:「我這麼懶的人,回家就不願意再出來,等你來看我吧。」

李叱笑道:「一定去。」

曹獵呸了一聲:「呸!你也是個懶人。」

將近中午的時候,李叱的隊伍押送著藥物往碼頭出發,沈醫堂裡依然有很多人,依然在經營。

只是沒有人注意到,留在沈醫堂裡的人,都是從本地招來的人。

那一車一車往碼頭運送的也不是藥材,而是銀子。

半個多時辰後,隊伍到了碼頭,那三艘船已經在這等著了。

裝船,起航。

離開碼頭的時候,太陽剛剛有些偏斜。

就在李叱他們離開碼頭的時候,人們有些驚慌的看向安陽城那邊,因為他們看到了衝天的煙柱。

不知道城中什麼地方失火,看起來火勢很大。

不少人擔心自己家裡有事往回跑,誰還去特別注意那三艘船。

而在這之前,李叱就讓他的夥計們去學習如何駕船,借口是早晚都要用到。

二十天的時間,他的夥計們雖然沒有精通,可是基本技巧也都已經掌握。

除了這些夥計之外,還雇了當地的老船夫作為指導,沒用曹獵要分給李叱的人。

城中黑煙滾滾,三條船逆流而上。

南平江當然到不了冀州,但是從滹沱河匯入南平江的地方往北走,可到固州。

從固州再轉入大定河往西,走上二百裡就是進白坡湖,白坡湖算是冀州的水庫。

李叱算計過路城,走水路,半個月的時間夠了。

安陽城裡。

曹家莊園,二樓上,曹獵手扶著欄杆看著濃煙滾滾之處,眉頭皺的很深。

「報!」

手下人跑回來,氣喘籲籲。

「小侯爺,起火的地方是安陽大軍的藥材庫,不知道怎麼就燒了起來,儲備的藥材可能都保不住了。」

曹獵問:「為什麼會燒的那麼快。」

手下回答道:「有人說,問聞到炮葯的那種味道,燒起來的時候還有劈劈啪啪的聲響,懷疑是有人故意縱火。」

曹獵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桃源鎮最有名的是桃花,其次是煙花。

李叱他們在桃源鎮停留了兩天,白天看桃花,夜裡賞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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