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元術咧開嘴笑了笑:「你們也不必這樣看著我,知我難受,還不給我去找點樂子,光靠嘴巴說有用嗎?自然還是樂子來的直接一些。」
鄭順順道:「大人,猛男跳舞你覺得是樂子嗎?」
歸元術道:「你們過分了啊,我心裡這般難受,你們居然還想讓我給你們跳舞!」
丁滿嘆道:「大人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什麼便宜都佔。」
歸元術打量了一下這四個手下:「你們,也配,叫猛男?!」
張呈棟道:「大人你要這麼說......」
趙山影接話道:「那大人你來跳吧。」
歸元術呸了一聲,深呼吸,然後舒展了一下身體:「總得去做點什麼,不然我會後悔。」
鄭順順道:「大人要做什麼,我們一直跟著大人就是了,不然的話回去之後那兩箱金沙的事,我們不好交代。」
丁滿道:「這麼多年都是大人背鍋,我們都適應了。」
歸元術:「我呸!」
丁滿真誠的說道:「大人,我們需要你。」
歸元術再次看向那份卷宗,眼神裡似乎依然有些很複雜的東西。
從豫州往大興城走,路都很好走,畢竟當年大楚皇帝陛下可是數次來過豫州城,皇帝走過的路,人間最平坦。
他們這次去大興城,必然要繞開寧軍和天命軍的戰場,往東南走了十幾天后過河,進入京州地界。
到了京州之後,隊伍走的越發小心起來,歸元術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只是不能再讓手下兄弟看出來。
與此同時,大興城,世元宮。
皇帝楊競聽完上報的消息之後,猛的站了起來:「武親王怎能如此?!」
新任兵部尚書尉遲光明俯身道:「陛下,武親王也實屬無奈之舉,武親王的大軍,已經斷糧了。」
皇帝怔住。
「朕......朕之前不是已經籌措了幾批糧草送過去嗎?」
他這話說完後就有些後悔,因為這話顯得他有些無能,甚至是白癡。
皇帝確實為武親王籌措了幾批糧草,然而那對於武親王的大軍來說不過杯水車薪,更何況,他安排運送糧草的隊伍還有一支在半路上被劫了。
至於是真的被劫掠,還是押運糧草的人監守自盜,如今再看已經不重要。
尉遲光明道:「陛下,臣以為武親王此舉,並非糊塗,大軍退守都城,就算是賊兵圍攻,以武親王領兵之能,賊兵想攻破都城難如登天,臣推測,只要固守一年,大賊李兄虎和逆賊楊玄機便會是兩敗俱傷之局,到時候再請武親王出征,便可一舉蕩平賊寇。」
皇帝緩緩坐下來,臉色還有些難看,可是也知道此事不可逆,武親王都已經回師,他還能怎樣。
可是皇帝深知武親王此舉的危險,說的好聽些是驅虎吞狼,說的難聽些是已無能為力。
固守都城......浩蕩萬裡江山的大楚,已經淪落到要固守都城的地步,何等的淒涼?
「陛下。」
戶部尚書李尚俯身道:「臣以為,當下最要緊的依然是籌措糧草,武親王大軍十餘萬人退回都城,國庫空虛......」
皇帝看了他一眼:「你可有辦法?」
李尚道:「如今大興城外,方圓千裡之地,依然穩固,而民間不少富戶,也依然對陛下忠心耿耿,他們......」
話還沒有說完,皇帝就已經明白他的意思。
商人富戶地位低下,就算是再有錢也是上不得檯面的身份。
若是能以捐糧和捐錢來換官位,短時間內或許真的可以籌措來一筆糧草物資。
那些商人富戶,給他們一個光彩的身份,賜予他們可穿錦衣的地位,他們願意拿出來錢糧交換。
「陛下......」
李尚小心翼翼的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沉默良久後,擺了擺手:「你去安排吧,盡量......盡量保存朝廷體面。」
「臣遵旨。」
李尚看向尉遲光明,後者知道他的意思,俯身道:「陛下,臣等之前為前大理寺卿歸元術歸大人請封的事......」
皇帝皺眉。
他利用歸元術去青州的事大做文章,然後提拔當年他在崇文院裡就極為看好的一些青年才俊,這確實讓朝廷的風氣驟然一變,也確實帶給了皇帝一些希望。
尉遲光明他們還不知道歸元術已經投靠了逆賊李叱,但皇帝知道。
讓他給一個叛賊獎賞,皇帝如何能做的出來。
然而歸元術的這些兄弟們,都深信歸元術真的死了,皇帝也恰恰就是利用這一點,讓尉遲光明等人在處置那些舊臣的時候手段雷霆。
如果此時對他們說出實情,皇帝怕他們一時之間接受不來。
「朕......已經在考慮了。」
皇帝道:「但現在有諸多大事要辦,你們所提議的事,等忙過了這陣子,朕會親自擬定。」
「謝陛下!」
那幾人俯身一拜。
皇帝看向尉遲光明道:「在崇文院中你就有領兵之才,朕現在還記得那時候學子們做戰術推演之局,你從無敗績,如今你已身為兵部尚書,不要因為其他事分心太重。」
尉遲光明連忙俯身:「臣知道了。」
可他們心裡確實是有些不服氣,只是不敢表現的太明顯。
歸元術是他們的結義兄弟,人都已經死了,難道還不能給一些封賞?況且這封賞,也只是口頭上的而已。
陛下的態度,就不得不讓他們有些疑心。
離開世元宮之後,三人同步而行。
「尉遲。」
李尚看向尉遲光明:「元術的事,是不是有什麼隱情?陛下的態度,我怎麼都看不懂。」
尉遲光明立刻說道:「不能胡亂猜測,陛下不是說了嗎,先辦大事,相對來說,我們已經提過幾次確實顯得心急了些,陛下沒有責備我們,我們也該慶幸才是,以後這些話就不要再說了。」
李尚嗯了一聲,他問:「陛下讓你出京去籌辦新軍,你可要小心些,如今京州之內,叛軍......」
他往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之前我在陛下面前說千裡之地,實則出大興城百裡便不安全,你千萬要小心。」
尉遲光明笑了笑道:「我還是更相信,願意為大楚效力的人,比願意做叛賊的人多。」
幾個年輕人互相看了看,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對未來的期望。
可是他們似乎都忘了,當滿眼期望的歸元術興沖沖的來找他們的時候,他們卻用一大盆冷水把歸元術的期望澆滅。
不得不說,因為那時候是歸元術一人做官,而他們都是白身。
「預祝你凱旋而
歸。」
那兩人抱拳,尉遲光明抱拳回禮,然後帶著人走了。
李尚嘆了口氣道:「如果元術還活著該多好,那麼我們四個人,就真的能聯手去闖一番作為。」
世元宮。
皇帝的手指在桌案上輕輕的敲打著,臉色有些陰沉。
陰沉,似乎是皇帝的日常,也是整個大興城裡的氣氛,不管是百姓還是達官貴人,陰沉始終籠罩在頭頂。
「陛下......」
內侍總管甄小刀俯身道:「陛下早晨就沒有吃東西,已經午後了,陛下要不要用膳?」
皇帝看向甄小刀,沉默片刻後說道:「朕當初讓方先生他們去豫州,是不是錯了?」
甄小刀不敢回答。
皇帝為什麼非要方諸侯去殺李叱?
因為皇帝其實無比的忌憚方諸侯,哪怕方諸侯已經三番五次的為皇帝擋住必殺之局。
想想看,楊玄機派來的那個刺客可以悄無聲息的潛入世元宮,但是在靠近東書房的時候被大內侍衛察覺。
但,方諸侯幾次進世元宮,可有一人察覺?
說的好聽些,方諸侯是念在老皇帝當年的救命之恩,所以才會對皇帝格外照顧。
然而不要忘了,方諸侯恨的是整個大楚皇族,而且方諸侯是出生在世元宮,他比那些刺客都更了解這座宮城。
一旦方諸侯有了什麼異心,皇帝身邊的人,可有一個能擋得住?
「小刀。」
皇帝看向甄小刀:「去把惠春秋找來。」
甄小刀連忙應了一聲,小跑著出去派人請大內侍衛統領過來。
不多時,惠春秋急匆匆的趕到東書房,還沒有俯身見禮,皇帝就擺了擺手道:「免禮了吧,到近前說話。」
惠春秋連忙靠近皇帝,身子壓的很低。
皇帝看了看門外,然後聲音極輕的問道:「之前,那些為朕出力的江湖豪客,你可有把握完全控制?」
惠春秋回答道:「有把握。」
皇帝嗯了一聲,心裡還算踏實了些。
他沉吟片刻後把生意壓的更低:「尉遲光明就要出京去籌辦新軍招募民勇,你派人在暗中盯著他。」
惠春秋心裡一震。
皇帝在朝廷大洗牌的時候,尉遲光明出力極巨,這樣的人,皇帝難道也不信任?
可他又怎麼敢說些什麼,只能俯身應了。
皇帝輕輕嘆道:「你也知道,尉遲光明之才不下於武親王......遠勝於歸元術等人,若他,若他......」
惠春秋立刻回答道:「臣明白。」
皇帝點了點頭:「朕倉促啟用他們,不是不信任,只是不得不多些準備......若他們能陪朕扛過這段最艱難的日子,朕日後必會更為重用。」
惠春秋也不敢再接話,當然他更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這件事你安排去辦就好。」
皇帝看了惠春秋一眼:「但有另外一件事,你必須親自去辦。」
惠春秋心裡又緊了一下。
皇帝道:「他們幾個,催促朕為歸元術封賞,那等逆賊朕如何能封賞?你安排人提審天牢裡的人,教他們怎麼說,讓李尚等人知道......」
惠春秋在心裡嘆了口氣,俯身:「臣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