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殷阿姨見到人，自然就知道了。」

殷瀟瀟有些失落。

她與世隔絕沒有外界的消息，並不清楚外界的情況，不知道殷九燼而今的成就如何，但她出事前，殷九燼就已經在部隊裡闖出一片天，如今不管是不是還留在部隊裡，成就應該都不會差。

她覺得，顏瑾虞出現在這裡，那和顏瑾虞一起的人，百分之九十是殷九燼。

對她的這個侄子，多年未見，殷瀟瀟當然想見上一面。

就算見不著，有一些他的消息也是好的。

所以顏瑾虞沒說，她才會失落。

倒是沒再追問。

她很清楚，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解決掉柳廣，其他的，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說。

「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麼做？有沒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殷瀟瀟直接問。

上次視頻，她知道鳳昀和黑曜都在柳廣身邊。

這些年，她本就一直在隱忍，生生將自己裝成了一個什麼都記不得的瘋子，否則，柳廣只怕會更過分。

柳廣的過分不止用在她身上，還用在鳳黎身上。

逼迫過她很多次，如果不是她一開始的以死相逼和後來的裝瘋賣傻，怕是堅持不了這麼多年。

她就想不通了，她和柳廣的交集又不多，頂了天就是高中的時候做一個星期的同班同學，說過兩句話。

她不明白柳廣到底是從什麼時候對她動的那種心思，更不知道柳廣為什麼執念這麼深，不惜讓他們炸死留在他身邊。

留著她還不算，為讓她不尋死，他也留著鳳黎。

如果不是鳳黎在柳廣手裡，她怕是早已自我了斷。

柳廣不是閔家私生子這麼簡單，他還是鬼剎的頭目。

這樣的人，壞事做盡，不說他們之間有他讓人綁走她兒子的私仇，就說柳廣鬼剎頭目的身份，她也決不允許柳廣逍遙法外！

這是她的職責。

偏偏她還落入這樣的人手中，這簡直是對她的侮辱！

如果不是有鳳黎在，她絕不會在這樣的人手裡苟且偷生！

柳廣見鳳黎可威脅她，就愈發變本加厲的折磨鳳黎，還以鳳黎的安危逼迫她就範。

在敵人手底下苟且偷生已是她的極限，如果讓她犧牲自己的清白……

她很清楚，不管是她還是鳳黎，哪怕是死，也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不就是死？

生不能一起，死還不能一起？

但如果有什麼方法能在保住清白的同時，還能保住鳳黎，她願意去嘗試。

死容易，一起死，決定權卻不在他們。

她見不到鳳黎，鳳黎也見不到她。

就算她自我了斷，鳳黎也未必會知道。

同樣的，如果鳳黎自我了斷，她也不知道。

這樣，不管是誰先離開，留下的那個人無疑都是痛苦的。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選擇這麼做。

鳳黎在柳廣手裡，她又不能真的自我了斷，裝瘋賣傻就成了她應付柳廣的手段。

柳廣折磨鳳黎，她假裝不在意，卻又不能完全做到不在意，因為她怕柳廣覺得鳳黎沒有利用價值了，會對鳳黎不利，於是她就偶爾「回憶起」，被「刺激」到。

是有意為之，也是真情流露。

鳳黎還活著，她也保住了清白。

當然不能永遠這樣。

她一直在找機會對柳廣下手，但這到底是柳廣的地盤，周圍都是柳廣的人，她身上又沒有武器，加上並不知柳廣將鳳黎關在哪裡，才不敢貿然動作。

但她一直在等待時機。

鳳昀和黑曜跟著柳廣來到這裡，就是她等了多年的時機。

儘管那次視頻，她偷偷傳遞了消息，讓鳳昀顧好自身，不必管她。

殷瀟瀟表面假裝不認識鳳昀，實際上，她手上打著的手勢，是只有鳳黎鳳昀父子兩人才能看懂的。

鳳昀小的時候，殷瀟瀟給他講故事，就將她和鳳黎獨有的聯絡手勢告訴了他。

他們的工作性子，隨時有可能落入敵人手中，那種時候，讓對方不必管自己，好好顧全自身的暗號就很有必要了。

但殷瀟瀟又很清楚，鳳昀是她和鳳黎的兒子，以鳳昀是什麼性子，絕對不可能當真聽她的不管她。

不過即使是這樣，殷瀟瀟也沒貿然行事。

直至看到黑曜，又發覺有人潛進了這處院子。

殷瀟瀟就不打算再忍了。

她和鳳黎死沒什麼，卻不能讓鳳昀和黑曜出事。

她也不怕收不了尾，大不了到時弄出一個間歇性恢復記憶，以出氣為由殺掉柳廣派在她身邊的人。

依照她早年的脾氣，完全說得過去。

只是沒想到，顏瑾虞會出現。

這樣倒是省了很多麻煩。

顏瑾虞可以直接扮作那個人留在她身邊，那個人又已經毀屍滅跡，柳廣一時半會兒不會知道。

「暫不著急，得先查到鳳叔叔被柳廣關在什麼地方。」顏瑾虞說。

她既是選擇先潛入，而不是直接正面和柳廣對上，就是因為要保證殷瀟瀟和鳳黎的安全。

當然，潛進柳廣的地盤，柳廣在明她在暗，她也是佔了優勢的。

就等查清鳳黎關押的位置，確保鳳黎和殷瀟瀟的安全，他們就可以裡應外合一舉滅了柳廣。

這一次，她不打算放過柳廣。

倒是殷瀟瀟和黑曜聽到顏瑾虞的話，皆是一愣。

殷瀟瀟愣，是沒想到顏瑾虞居然知道鳳黎還活著的事；黑曜愣，則是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鳳黎還活著。

「你是怎麼知道你鳳叔叔還活著？」

「機緣巧合之下得知。」顏瑾虞並不打算在這裡細細就這件事解釋，「這些都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查到鳳叔叔的位置。」

「不知殷阿姨是否有線索？」

她這一問，殷瀟瀟的眼神就黯下來。

心底一派苦澀，「不知道，守衛很嚴，別說查探你鳳叔叔的消息，自從來到這裡，我已經有近十年不曾出過這個院子。」

「但我知道他還活著，而且就在這個基地裡！這是柳廣說漏嘴時提到的，他好像是四年前將你鳳叔叔轉移過來。」

「我無意間聽到別人閑聊，說是四年前鬼剎島出了大變故，柳廣手底下有幾個厲害的殺手聯合起來一起對他出手，鬼剎島毀了，鬼剎實力大損。就是在那時，柳廣將你鳳叔叔轉移到的這裡。」

殷瀟瀟很聰明，其實說到這裡，她就大概猜到了。

那幾個聯起手來對柳廣出手的殺手，顏瑾虞應該就是其中之一。

沒多問，但無疑，想到有這種可能，殷瀟瀟心裡也是唏噓的。

實在是，怎麼都沒想到那樣毀了鬼剎島基業的人物會和失蹤多年，而今還未滿二十歲的顏瑾虞掛鉤！

顏瑾虞點頭，「嗯。」

「我暫時不會做什麼，鳳叔叔的消息會有人去查，接下來我會跟在殷阿姨身邊。」

說罷，看一旁黑曜一眼。

顏瑾虞沒說什麼。

倒是殷瀟瀟看到她這樣的舉動，想到剛才她和黑曜的對話，說：「這些年我和曜兒都有聯繫，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過什麼誤會，但是虞兒，現在我都想告訴你，曜兒是自己人。」

顏瑾虞和黑曜都沒說話。

幾秒鐘後，黑曜當先打破這沉默的氣氛，站起身，「我不便多留，以免柳廣懷疑。乾媽，我先走了，以後會找機會再和你們聯繫。」

「另外，鳳叔叔的事，我也會想辦法去查，有消息會告訴你……你們。」

這一停頓時，是看著顏瑾虞。

黑曜懷著複雜的心情離開，屋中就只剩下顏瑾虞和殷瀟瀟。

平時殷瀟瀟身邊就只有那個女人守著，外面的人並不會來打擾她。

所以這會兒她們坐在這裡，並不會被什麼人來打擾，她們也不擔心顏瑾虞會被發現。

殷瀟瀟問了顏瑾虞很多事，雖然多是些無關緊要的，但通過顏瑾虞，殷瀟瀟對外界才有了點認知。

譬如殷九燼退役從商；譬如鳳昀十年來都將自己關在院子裡足不出戶；譬如孟湘語已經去世很多年；再譬如殷家其他人現在的大致情況……

殷瀟瀟當然是感慨的。

感慨的同時，也有沒能見孟湘語最後一面的遺憾和傷感。

不過，關於顏瑾虞失蹤這些年都去了哪裡又都經歷了什麼，殷瀟瀟並沒有多問。

就這樣，顏瑾虞留在殷瀟瀟身邊。

*

傍晚時分，鳳昀被困的那棟樓。

兩個守門的人看著端著飯菜往這邊走來的人。

通一色的黑衣，戴著黑色面罩，根本看不到來人的長相。

看到他手裡拿著的類似工作牌一樣可證明身份的東西，守門的人沒有任何懷疑。

放行。

端著飯菜來的人直接走過去敲響房門。

就敲了兩聲，也不等裡面的人回答，將房門推開。

「這是今天的晚餐。」

彼時鳳昀正坐在沙發上看書。

聞言抬頭朝來人看去，眼底有一抹不明顯的情緒閃過，「端進來吧。」

那人將飯菜端進去，「不小心」帶上了房門。

隔絕了外面的視線。

「飯菜放下吧。」

鳳昀說著，手裡的書已經放下。

那人將飯菜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面罩取下。

俊美的面容冷沉淡漠，不是殷九燼又是誰。

鳳昀看著他，笑意溫潤，「你比我預想中來得快。」

殷九燼是和顏瑾虞一起潛入的，這裡是柳廣最後的保障，當然沒那麼容易潛入，就算他們事前做過很多安排。

兩人都能順利潛入，還得益於席茂的幫助。

席茂聯繫了他最信得過的人，有人在暗中相幫。

不然也不會這麼順利。

他們潛入這裡之後分頭行動，顏瑾虞能那麼快找到殷瀟瀟，是碰巧。

恰好遇到柳廣要帶黑曜去見殷瀟瀟，就暗中跟著。

殷九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鳳昀，當然不是碰巧。

這麼些天過去，就算鳳昀連房門都出不得，也不可能什麼都沒做。

在來到這裡之前，是被搜了身不假。

這裡也確實沒有任何工具讓他能與外界聯繫。

但鳳昀既是跟著柳廣來到這裡，又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準備？

搜身，總有搜不到的地方，譬如皮膚裡藏晶元。

未組裝好的晶元，又經過了特殊處理，沒能檢測出來。

來到這裡之後，鳳昀就找機會將那些晶元取出，再對其進行組裝。

一個簡單的定位儀組裝成功。

順利定位。

以鳳昀的能力，組裝出來的東西不會受周圍信號的干擾，也很難被檢測到。

定位的消息準確發到殷九燼手機上。

這也是殷九燼能這麼快就找到鳳昀被關押的地點的原因。

只是鳳昀不知道的是，在這之前，顏瑾虞和殷九燼就從席茂那裡得知了這裡的位置，才會來得這麼快。

「姑父還活著。」殷九燼開門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