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晃著有些凌亂的腦子從地上爬起來。
那股洶湧襲擊過來的精神力雖然不見了,但他的大腦好像吃撐了一樣,精神力時而膨脹時而收縮,跟養了一百個熊孩子似的,任性地打起架來,打得筋疲力竭了,就跟洩了氣一般有了幾分枯竭的跡象。
他咬了咬牙,有些頭痛地發現,這情形居然和上一次預熱賽時有些像。
想到上一次的後續,西澤有些微妙地看了奧斯維德一眼。
後者三兩步來到他面前,熟悉的氣息一下子就把西澤包圍住,令他蹙起的眉頭鬆開,輕輕舒了一口氣。
奧斯維德看出了什麼,想問他是不是要親,抿著的嘴唇微啟,可惜一個音節都還沒來得及吐出,就被西澤突然伸出的手擋了回去,只有一點溫熱的氣息噴在了對方的手心上。
西澤手心不自然地微顫了一下,臉上有些尷尬:“我知道你要問什麼,是的,沒錯,來吧!”
這人每次都一臉認真地問他需不需要親,讓他忍不住產生一種離奇的感覺:好像自己有需要的時候就對奧斯維德召之即來,精神力恢復了就揮之即去,而對方全程認認真真,任勞任怨。
不過這次,奧斯維德卻一把捉住他勾過來的手。
西澤:“?”
這是,專屬精神恢復器終於準備罷工的節奏?
結果奧斯維德卻道:“恢復了就撤吧,別疏導精神,時間不夠。”
西澤:“……”
兩人嚴格謹記這不是個好的地點,速戰速決地交換了唾液,西澤意識在對方的精神世界裡游蕩了一圈,沒動一點東西,哦不,摸了一把獅鷲的毛,等精神力恢復得差不多了,就馬上退了出來。
這次情況特殊,吻得十分高效,但吻得兩人都有些缺氧,西澤按著有些狂跳的心口,覺得臉上有點微燙。
然後他就忽然想起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精神力是恢復了,但他忘了他現在處於低熱狀態,親密的接觸可是會對症狀有加速作用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覺得現在人好像是比剛才熱了一些。
西澤暗道失策,飛快地拉開和奧斯維德的距離,幸好這時醫療椅上那人微微一下抽搐引起了兩人的注意,他連忙走了過去。
定神細看後發現那人還暈著,就是似乎在做噩夢一樣身體一抖一抖。
西澤留意到他手腕上有什麼,於是拉起他的手袖一看,發現那是一個數字八。
——“這是第幾次強化了?”
——“第八次。”
他想起之前那兩人是這麼說的。
但強化是指什麼,次數的意義又是什麼,他卻有些想不太明白,還有這人剛才明明還強壯得熊似的,現在卻一副羸弱樣子,這又是為什麼?
西澤想得入神,下意識地伸手想將那人反轉仔細查看,卻不知道碰到了醫療椅的哪裡,嗶的一聲從椅背上甩出一條帶手扣的履帶纏上了他的左手腕。
他一愣之下反應也極快,右手一下捏住那手扣,結果奧斯維德比他動作更快上幾分,對方修長的五指發力,一下將那手扣捏碎成幾塊。
電光火石之間,西澤看得清楚,碎塊間一點尖利的光閃過,奧斯維德似乎被刺了一下,旋即皺了皺眉。
兩人低頭看了看落在地上的碎塊,發現那東西里有個注射針頭。
西澤嚇了一跳,扳過奧斯維德手一看,果然找到了一個很小的針口。
“這注射的是什麼?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奧斯維德搖了搖頭,他走到醫療椅的控制屏前翻出注射記錄,在看到注射的條目時眼角微不可察地一跳,冰山似的臉出現了些微的裂痕。
“到底是什……”西澤話到一半就噎了回去,他看著屏幕上那行字眨了眨眼,突然有些慶幸針沒扎在他身上。
細胞芯片,條目上清清楚楚寫著,旁邊還有一條備註:已按客人要求設定新台詞。
兩人同時想起之前在小房間外看到的那一幕,競技台上那個擬真成奧斯維德樣子的傢伙,打著打著就開始機械飆狗血台詞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咳,好像一天就能代謝掉,應該不用太過擔心。”西澤這麼說著,臉上雖然一派淡定,但內心不知為什麼,對這個細胞芯片設定的台詞有幾分好奇。
不過效果似乎不是立即生效的,西澤正好奇之際,房間另一側的牆上忽然傳來一聲異響,牆面中間開了一條縫,猛地往兩邊滑開。
從裡頭出來的人沒想到房間里站著兩個人,詫異地瞪大眼:“怎麼帶了兩個人進一個房間,誰這麼沒規矩……”但他馬上就注意到醫療椅上還有個人,大約是那副乾癟的樣子太奇怪了,他咦了一聲,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是意識到有些不對。
西澤和奧斯維德對視一眼,無須交流,衝上前利落地給了那人一個手刀,把人劈暈在地上。
他們從醫療椅上扯了束縛帶把那人結結實實捆好,並肩來到了牆壁前。
光是站在洞開的暗門邊,就能感到一股刺骨的冷風從裡頭卷出來,門裡溫度極低,光線也不行,但對於眼力優異的兩人來說卻毫無壓力。
他們往裡粗略一掃,發現另一邊似乎是個很大的倉庫,但倉庫裡擺著一個個圓筒狀的物體,每一個都有兩人高,密密麻麻地擺了一倉庫。
那些圓筒裡頭應該灌滿了液體,似乎還泡著什麼,但液體太渾濁了,只隱約看到有個影子在裡頭。
西澤和奧斯維德走了進去,走到了最近的那個圓筒前。
到了這種距離再去看,他們才發現圓筒其實是個冷凍箱,那些液體其實是凝固的,而冷凍箱裡包裹著的居然是個高大的人形。
但那東西比正常的人要高大不少,膀子腰圍都是正常人的兩倍,整個人呈現一種膨脹的狀態,詭異的臉上一雙眼睛血紅暴突,明明看起來像是下一秒就要撕開牢籠發狂衝出的樣子,卻被結結實實地凍結在那裡。
西澤只消這麼一眼就完全確定了。
“你還記得我給你看的那個關於翎光號的視頻嗎?”他臉色有些不太好,轉頭看向奧斯維德。
後者點了點頭,顯然也認同他的判斷。
兩人一個個看過去,發現大部分的冷凍箱都空著,只有一部分裡面凍結著這種膨脹的人,有些人似乎是凍得很久了,臉色青白。
西澤心潮起伏,感到一直以來的疑團終於又出現了新的線索。
正出神之際,奧斯維德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西澤奇怪地抬起頭,便見對方悄無聲色地竄了出去,三兩下便已經走到倉庫的深處,於是他只得莫名其妙地跟了過去。
倉庫深處的冷凍箱使用率比外圍的要高,越是往裡走,看到的人就越多。
西澤跟著奧斯維德轉了個彎便見到其中一個冷凍箱前站了個人,他一驚之下肌肉瞬間繃緊進入備戰狀態。
哪知對方似乎也察覺到有人靠近,警惕地轉過頭來,一個照面雙方都是一愣。
“上將?”西澤脫口而出,那人居然是奧斯維德的祖父。
上將顯然沒料到會在這裡見到自己的孫子,他神情驚訝地看了看奧斯維德又看了看西澤:“你們怎麼在這裡?”
他問了之後又好像猜到了什麼,有些恍然地搖了搖頭:“我知道了,你們是看到了我的那個最後定位信號。”
這位聯盟的前上將身形高大,頭髮雖然花白了,但背依然挺得筆直,他和奧斯維德有幾分相像,但神態氣質卻沒有孫子的那種冰冷感,看著還有些平易近人。
“失策失策。”他喃喃道,“我本來也沒料到會來這裡的,我曾經聽人說過永生之翼附近藏著秘密航道,以前搜尋過幾次都沒有發現,這次一開始只是去緬懷一下諾娜,沒想到從那個位置穿過殘骸區之後,居然真的有一條航道。”
諾娜就是奧斯維德的祖母,星雲戰役時,她很不幸就在聯盟的前翼艦隊上,隨著那片毀滅式爆發的能量和千千萬萬戰士一同殞滅在永生之翼。
上將說完之後沒理自己的孫子,認認真真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西澤,有點滿意地點點頭。
“不錯。”他拍了拍西澤的肩膀,“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你了,和奧斯維德同屆不同校,但同樣都是厲害的哨兵,沒想到了,居然是你和他匹配了,你們這結合鬧得真是轟轟烈烈,之前鬧得都上直播了,大總統還跟我致電問候。”
西澤一陣尷尬,獵星從上至下都比較隨意,所以他平日里並不怕列夫中將,但眼前這位老爺子不同,他雖然臉相慈祥,但曾經威名赫赫治下嚴厲,即使上了年紀,仍然隱約透著一股內斂的氣勢,這讓他覺得自己不單是面對著一位長輩,還是面對著一位威嚴的上司。
正不知說什麼好,沉默了好一會的奧斯維德忽然道:“您搜尋過幾次這條航道?”
道格拉斯上將側頭看了孫子一眼,眼中閃過一抹光。
“沒錯。”
“為什麼?”
上將神色複雜,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他的視線重新落回面前那個冷凍箱上,西澤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初時覺得那和其他冷凍箱裡的人形也沒什麼差別,但當他看到人形身上的衣服後猛地睜大眼。
“翎光號。”他失聲道,有些急切地想要看清冷凍箱裡那人膨脹的臉,他一寸寸地極力和記憶比對,當發現這不是他要找到人後忍不住長長舒了口氣。
可他馬上又意識到什麼,目光落入更深處那些冷凍箱,胸口劇烈起伏著,自己也說不清心裡的到底是真相在前的緊張還是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