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是第二間半價,就算是第一間免費,奧斯維德也是不為所動的。
而且重點是這人剛才不懷好意地對他和西澤上下其手,這讓他有些微的不爽。
奧斯維德臉色冷沉,不辨喜怒,在氣場上很能唬人。
他剛要拉西澤離開,後者卻伸出手臂攔了一下。
奧斯維德:“?”
正以為沒生意做準備投奔向下一個目標的精緻boy被西澤叫住。
“房間先不用。”西澤道,努力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試圖假裝自己戴著擬真面具,“我們第一次來,想到處先玩玩,有推薦的地方嗎?比如這裡的標誌性娛樂項目。”
除了這些表面上紙醉金迷的東西,他覺得這個永恆海岸一定還有什麼特殊之處,不然奧斯維德的祖父沒有必要特意找到這裡來。
奧斯維德看了他一眼,面上不顯,心裡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那人眨了眨眼,臉上的笑容忽然燦爛起來:“原來你們對別的感興趣啊,早說嘛。”
他說著衝西澤他們招了招手:“來。”然後轉過身輕快地邁著步子末入醉生夢死的人叢中,
越往裡走,周圍的建築越是奢華,西澤和奧斯維德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路人,光從臉就能分辨出誰是來客誰是在這裡討生活的人,頂著真臉的人諂媚笑著迎來送往,戴著假臉的人則表情僵硬地一擲千金。
來客們憑藉著假身份遊走在這裡,大家沒了現實的束縛,衣著都有些放飛自我,什麼辣眼的誇張衣服都有。
很快,西澤他們就注意到周圍人越來越多,在路的盡頭出現了一座如同古地球鬥獸場一樣的建築。但它地上只有四五層,藏在鱗次櫛比的建築中並不起眼,只有走近了才發現它佔地很廣,周圍一束束燈光打在表面,從中空的頂部射進去,為裡頭傳出的陣陣吶喊歡呼聲助興。
西澤停住腳步:“格斗場?”
自稱皮特的傢伙回頭沖他一笑:“永恆海岸的格斗場可不同別處那些小兒科,到了裡面你就會發現,什麼星雲杯大賽,那都是些花拳繡腿,看著一點都不過癮。”
身為星雲杯選手的西澤聞言挑眉,饒有興味地哦了一聲,心想這句花拳繡腿也太看不起他了,星雲杯大賽當然不是所有厲害的人都會報名,可總的來說實力確實拔尖,正式上場雖然不可能真的傷人性命,但競爭可以說相當激烈,掛彩都是分分鐘的事情。
他開玩笑道:“你看我的擬真面具就知道我喜歡看星雲杯,這麼說也太傷人了。”
皮特吃吃笑了笑:“抱歉抱歉。”他領著西澤他們光明正大地步入格斗場,沒有選擇往上的樓梯,而是一路向下。
雖然還沒看到場中情形,但巨大的聲響隔著牆壁傳來,震耳欲聾。
也不知下到第幾層了,皮特停在一扇大門前,他側頭對背後的西澤和奧斯維德興奮一笑:“等下看過之後,你就會忘掉星雲杯的了。 ”
他一邊說著一邊推開門,排山倒海的歡嘯聲洶湧而出,西澤眉頭一皺,立即適當屏蔽聽覺機能,以免被雜亂的聲音影響判斷。 門開了之後,一個漏斗狀的格斗場便出現在眼前,這地方深入地底,遠比外表看起來大,一圈圈往下的位置坐滿了人,西澤他們身在其中便如螞蟻一般渺小。
最底下的應該就是格鬥台,西澤視線一掃,看到那上面有一攤血,穿著工服的人上台撿走了一隻斷臂和半截帶頭髮的頭蓋骨,開始忙碌地清洗現場。
“嘖,有些不走運,剛打完了一場。”皮特似乎早就習慣這种血腥的場面,看了一眼就招呼西澤他們道,“離下一場還有些時間,走吧,先去看看其他附帶的樂子。” 西澤聞言拉著奧斯維德跟上,三人從觀眾席背後的通道穿過,隨即便發現通道一側被分割成一個個獨立的房間,然而這些房間的牆壁完全透明,從通道走過的時候能清楚地看到裡面的情形,甚至還能聽見裡面的聲音。 西澤和奧斯維德逐一看過去,發現裡面居然都是小型的競技台,台下坐的都是戴著擬真面具的客人,客人大都被各式美人簇擁著,看著競技台上打得死去活來的人哈哈大笑。 “噢,上週的周榜亞軍居然也被人喊過來了,到底是誰這麼有錢。”皮特經過一個房間時看得嘖嘖稱奇,他看了兩眼便繼續往前走,大約是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了,忽地眼睛一亮衝西澤他們招招手。 西澤順著他所指一看,只見眼前這房間也和其他房間差不多,但是競技台上打架的兩人卻令他微微一愣。 那兩人居然一個長著他的臉,一個長著奧斯維德的臉,只是因為體型面型的差異,這種擬真看著有種詭異的山寨感。 “總有些有錢佬有這種無聊的愛好,讓人假扮成他們想看的人打架,星雲杯的選手都是擬真的重災區了。”皮特道,“我昨天還見過一個擬真成兩個聯盟大總統讓他們打架的,打得其中一個腦子都飛出來了,大概是有仇吧。” 西澤對這裡客人的奇怪喜好不予置評,他看著房間裡頂著他的臉打架的那人,覺得對方承受的每一拳都彷彿打在了他的身上,忍不住有種心驚膽戰的感覺。
他看了幾眼正要走,卻發現打著的那兩人忽然詭異地停了手,擬真成奧斯維德的那傢伙突然像是失心瘋一樣冷著聲道:“記住,你只能死在我的手上。”他邊說著邊一拳將對方打倒在地,然後上前一把摁著對方的腦袋,特別認真地一字一字道:“我愛你。”
然後他就一邊重複著這句話,一邊掄起臂膀左右開弓,把擬真成西澤那人打成了豬頭。
“……”
西澤對這種操作相當震驚,茫然了有那麼一兩秒,直到皮特在旁邊開腔解釋:“噢這人大概喜歡看相愛相殺的套路吧。”
西澤:“……這是客人指定的台詞嗎?”
“對,你們喜歡什麼台詞都能指定哦。”皮特笑道,“反正只要將想說的東西在細胞芯片上設定好,給他們打上一針就行了,這東西過一天才能代謝掉,代謝之前都會時不時重複這台詞的。”
西澤對這種相愛相殺的取樂方式不是太能理解,光想像奧斯維德一本正經說愛他就夠頭皮發麻了。
永恆海岸這裡又是擬真面具,又是結合熱模擬劑,又是什麼細胞芯片,處處透露出法外之地的瘋狂,西澤覺得房間裡的一幕實在太過獵奇,乾脆飛快走過。
走走停停逛完一圈,再進到格斗場主場內便見到新的格鬥馬上就要開始了,皮特領著西澤他們找了個位置坐下,給他們講解瞭如何下注,最後從西澤那裡收了一點小費,歡歡喜喜地融入人群中,西澤掃了一眼,發現他馬上就勾搭上一個客人。 格斗場上的主持人似乎在介紹即將登場的兩位挑戰者,周圍的人開始大聲起哄,西澤沒仔細聽他們在說什麼,轉頭對奧斯維德道:“我看左半邊,你看右半邊。” 奧斯維德知道他的意思,點了點頭。
兩人瞬間將視覺能力提升到極致,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看到的每一個人身上,當哨兵完全專注在一個感官上的時候,其他四感便會有一定程度的削弱,嘈雜的聲音倏然遠去,只在他們的腦海中留下模糊的細響。
西澤看得很快,視覺信息飛快地匯集,然後根據此前印像中上將的個人骨架特徵,飛快地篩掉絕大部分,只留下覺得懷疑的對象——人可以憑藉擬真面具變換相貌,但面具這種東西無法改變骨架體型,識骨尋踪也是這個道理。
就在他看完左半邊近半數觀眾席時,他高度集中的精神忽然捕捉到一絲細微的精神聲響。
西澤猛地低頭,專注於一種感官的狀態被打破,他視線落在格斗場上,只見場中的較量不知何時已呈白熱化狀態,就這麼看了一眼,他的神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有些明白了剛才皮特介紹這裡的時候為什麼會說星雲杯只是花拳繡腿了。
場上的兩人體格健壯異常,虯結的肌肉脹成一團團,青筋暴突,這樣的體型注定著他們原本只能是力量型選手,但事實上並不是,他們彼此攻擊和閃躲的動作快如閃電,西澤這種五感好的都要凝神看才能捕捉到他們出手的細節,而更可怕的是,他們隨隨便便打在對上身上的一拳居然都能直接將人錘在地上並砸出一個深坑。
場上這哪還是比鬥了,簡直成了拆遷,關鍵是那兩人這麼打下來居然皮肉完好,身上一點損傷都沒有。
打到後來,兩人雙眼充血凸起,開始不再局限於拳腳上的你來我往,互相亮出了熱.兵器,終於在彼此身上痛痛快快地剌了好些破洞。
那些傷口往外噴湧著鮮血,灑了場上一地,然而兩人像是不覺得疼痛一樣,手上動作越來越快,臉上像瘋魔一般。西澤神情凝重,看著他們充血凸起的眼睛,那一瞬間腦中閃過什麼,還來不及細想,便聽奧斯維德的聲音忽然傳進耳中。
“找到了!”
西澤轉過頭去:“什麼?”
奧斯維德一把將他拉了起來,往右邊很下面的位置一指。
西澤很快就知道他指的是誰,只見遠處人叢之中,灰白頭髮的前上將並沒有給自己弄一副擬真面具,而是和他們一樣以真面目示人,他神色有點陰鬱,似乎是受了點傷,身上有些狼狽,而這一眼幾乎是驚鴻一瞥,老爺子很快便消失在狂歡的人群之中。
“走。”奧斯維德連忙招呼西澤。
西澤顧不得再去細看場上比鬥那兩人,跟著奧斯維德一路順著樓梯繼續往下,衝到老爺子剛才那位置附近時卻並沒有見到人,越往底下,觀眾席的位置就越少,但背後的區域卻越大,再往下估計就是選手準備的後台了,西澤只得道:“你去那邊,我往這邊,分頭找吧。”
奧斯維德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半步後一頓,又回頭對西澤道:“小心。”
西澤心中微動,深看一眼對方離開的背影,也掉轉頭開始搜尋老爺子的踪影。
他把過道旁邊的房間都看了,沒見著人,很快便來到通往下一層的樓梯前,他沒有多想,一個閃身竄了下去,走了一段後聽見有人說話,便敏捷地藏到角落的陰影裡。
“這個是第幾次強化了?”
“第八次了。”
“那還能再撐兩次。”
經過的兩個工作人員似乎拖著什麼東西,西澤聽見後探頭一看,一下就見到了他們拖著的人——那身衣服,以及那張被打成豬頭了還在堅持擬真的臉,居然是剛才在上層時西澤見到的擬真成他的臉的傢伙。
那人耳上似乎戴著耳機,西澤粗粗一看本沒在意,但一絲聲響忽地闖進他的精神世界。
他心中突突跳動,看著那兩人將那傢伙帶進某個房間,眼裡閃過一絲意味不明。
片刻後他們關門出來,等到人離開之後,西澤原地思考了一會,最後悄無聲色地潛了過去。
房間裡只有那個擬真成他的人,對方正被束縛著全身坐在一個醫療椅上,閉著眼一副毫無知覺的樣子任由醫療臂進行治療。
西澤走過去看了幾眼,拿起了放在一邊的耳機,那耳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上面只有開啟和關閉的按鍵,西澤有些在意剛才兩次聽見的聲響,便點了開啟。
下一秒,一陣嗡鳴聲直接潛進他的精神之中。
這聲音他太熟悉了,和之前幾次他聽見的一模一樣。
西澤面色微變,沒留意旁邊的人忽然睜開眼,對方的眼睛漸漸發紅,結實的肌肉開始以一種細微但可辨的速度膨脹,然後他看到了西澤,猛地伸手向他抓來。
西澤汗毛倒豎,幾乎是一瞬間便察覺到危險,他看也不看,憑藉著直覺連退了幾步,生生避過了那尖利的一抓,抬頭看時,那人身上詭異的變化完全落入他眼內。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起了終端裡那個視頻。
太像了,和翎光號那個視頻裡面那些變得奇怪的人太像了。
他心神微亂,發現醫療椅的束縛還好好纏在那人身上,對方只能胡亂揮舞著雙手,並不能徹底掙脫出來。
於是他定神靠近了幾步,越是觀察就越是覺得驚心動魄。
“怎麼會這樣……”他喃喃低語,手心都是冷汗。
耳機裡的嗡鳴聲還在響著,那人漸漸地目眥欲裂,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他體內突破而出,那一瞬間,一股強烈、凶悍的精神力以他為中心往外震盪,就像發現了房間裡的西澤一樣,那力量急不可耐地瘋狂往西澤身上鑽。
西澤頓時被沖撞得往後摔倒在地,同一時間,無數如同思維觸手一般的東西闖進他的腦海,橫穿豎插地在他精神世界中掀起巨浪。
那一刻,他感到頭腦隱隱作痛,腦中的精神力量自動展開成網,他意識到自己要試圖阻擋,但精神網卻自動罩住那些亂竄的觸手,它看似脆弱無比,可網結之間卻好像隱約透出亮光,狂嘯的觸手被那些光一碰,像是被抽了力量一般忽然蜷縮下去,尖銳的聲音居然神奇地消停下來。
等到西澤回過神來時,那股震蕩的精神力已然不見,他捂著腦袋有些莫名其妙地抬頭,在看到醫療椅上那人後忽然一愣。
只見那剛才還在亂抓一通的傢伙像是變成了洩氣的氣球,整個人癟了下去,變成普通人似的一副瘦弱身軀,充脹的臉頰也消了下去,以至於擬真的面孔都變得頹廢瘦削了起來。
西澤覺得自己病入膏肓可能就是這副模樣了。
他正有些震驚又茫無頭緒,房間的門突地被人打開。
奧斯維德正好查探到這裡,發現房間裡有人後動作一頓,他能清晰感覺到西澤的氣息,於是當他看到醫療椅上那張塌縮的臉後神色一變,三兩步衝上前細看,然而手指摸到那人臉上之後他又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對,正愣神間,就听背後地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個不是我……我在這裡。”
作者有話要說:
奧斯維德:我愛你,你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西澤:???你被打針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