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時間一分半鐘……不……可能更長……”

“……重度減壓症……還有嚴重輻射傷……天哪,得虧是他這種身體素質，不然… …”

迷迷糊糊中，奧斯維德感到身邊人來人往,刺鼻的氣味縈繞在鼻間，他的意識游離出去，兜了一圈又一圈，失望地發現現場沒有一個是他想要找的人,他感覺自己心裡好像缺了一塊，有什麼東西和他的距離突然拉遠了,遠得他有些心慌,萌生出一種腳不著地的無力感。

“西……”他含糊地吐出一個音節，有人聽見他出聲,喜得快步走了過來。

對方打開醫療艙上的燈,探頭觀察他的狀況，慘白的燈光下，奧斯維德眼睫微顫，隱約看到有人影在面前晃動。

“西澤呢？”他聽見自己啞聲發問。

面前的人回答了什麼,反复讓他不要擔心,但對方越是想要安撫，他心口的弦就繃得越緊,醫療艙開始響起了警報，懸浮的光幕上出現各種一行行紅色警告字眼。

負責盯著數據的一位醫務人員無奈地搖了搖頭：“他肯定是感覺到什麼。”

“別廢話！”主治醫生飛快地調出藥劑欄,手心裡都是冷汗，“在徹底修復身體損傷前,先降低他的精神活躍度，別讓他這麼快清醒過來。”

鎮定針劑刺穿皮膚，很快，躁動不安的奧斯維德安靜下來，他眉心緊蹙，在藥力的作用下陷入不安的沉睡之中。

*****

變成了失踪人口的西澤穿過重重光影，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噗”的一聲噴了出來，摔在一團柔軟但無形的東西上。

一股充沛、純粹的力量湧了過來，包裹住他枯竭的精神，那些斷裂潰敗的絲線在白光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不單如此，還大有增強的趨勢。

西澤是被一陣空靈的說話聲驚醒的。

視線聚焦的瞬間，他首先看到幾個形狀古怪的東西飛過，其中有長著翅膀的豬、長著一雙毛腿的飛船以及一個腦袋長在屁股上的……人？

西澤一個激靈完全清醒過來，他用力眨了眨眼，那些奇怪的東西晃了過去，忽然憑空消失。

……什麼玩意？

記憶還停留在時空洞裡的西澤一臉茫然，發呆了好一會才注意到周圍的異常之處，他發現自己腳不沾地，懸浮在一個不知什麼空間裡頭，上下左右灰濛蒙一片，窮盡目力遠眺也看不清這裡的深淺遠近。

如果說這裡有什麼東西是他熟悉的話，只有那股將散未散的輻射能量。

難道這裡就是星雲核心輻射能量的發源地？

西澤試圖尋找佐證猜想的蛛絲馬跡，然而哨兵的五感好像在這裡失靈了，他什麼都感知不到，但心底卻總有一種這裡有什麼東西在的感覺。

他狐疑地左右四顧，轉身的時候手不知碰到了什麼上面，頓時警覺地回頭——然後措不及防地對上一雙形狀彆扭的死魚眼。



剛才那些他以為是眼花看錯的東西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背後，他的手正落在那個腦袋長在屁股上的人的……腦袋上。

悚然一驚之下他迅速收回手，哪知那腦袋上的死魚眼滴溜溜一轉，紅艷得有些過頭的嘴裂開，居然淒慘地尖叫起來：“——變態！你為什麼摸我屁股！”

西澤：“……”不，大兄弟，原來你那真的是屁股嗎？那你的□□在哪裡？

一人一“屁股”驚恐地互相對視，西澤隨手往自己臉上拍了一下，疼痛讓他確信自己並沒有在做夢，正驚疑不定，一個聲音忽然從天外幽幽傳來，灰濛蒙的空間裡吹過一陣風。

西澤心中微微一動，感覺那聲音鑽進了他的大腦。

“哈哈哈哈抱歉，我孩子的三維作業沒放好，嚇到你了嗎？”

隨著那聲音響起，西澤發現飄蕩在他旁邊的那些奇怪的東西不見了。他一時摸不准說話人的身份，即使那聲音聽著似乎沒什麼惡意，他也不敢貿然回話。

那空靈的聲音對他的沉默不以為意，樂呵呵笑了起來。

“我很久沒遇上活的三維人了，不過也是巧，我家熊孩子剛好要交三維作業你就來了，正好，你是三維人，應該很熟悉三維事物才對，能請你給他的作業提些意見嗎？”

西澤聽得一頭霧水，只覺這話裡每一個字他都聽懂了，但合在一起卻有種好像哪裡不是很對的感覺。

他遲疑了一下，忍不住還是出聲道：“你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

“哦你瞧！我差點沒想起你剛來這裡，還不清楚這地方的情況。”

空靈的聲音似乎挺友好，對西澤的戒備毫不在意，開始熱情地給他解釋情況。

西澤初時半信半疑，然而聽了半天發現這位同志解說得相當不走心，每說幾句就開始扯到了孩子的教育問題上來，西澤不得不打斷他。

“等等，也就是說……這裡是高維世界？”

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睜大眼，對方思考了一下，糾正了他這個說法：

“確切的說，這裡是五維空間，我是生活在五維空間裡的四維生物，按照你們三維人的理解，我其實就是你所生活的“世界”，你可以叫我B03001，這是我的編號。”

“世界”相當高興，又跟西澤扯掰了半天，西澤理解力毫無問題，難就難在碰上一個話癆且說話零碎的對象，硬著頭皮把重點撿出來拼湊在一處，總算拼湊出大體來。



按照理解來說，人類是三維生物，所生活的世界是在三維的基礎上增加時間這一維度的四維時空，在過去的漫長歲月裡，曾經有很多人思考過維度的問題，他們想像著應該有四維生命的存在，然而他們並不知道的是，人們所生活著的那個游弋在漫長時間線上的宇宙，其實就是一個獨立的四維生命。

據B03001所說，西澤之所以會來到這裡，是因為他兒子調皮，在他身上戳了個洞。

“哎呀，這其實就跟你在紙上戳個洞差不多，你們那些紙上面住著低維生物的，你戳個洞，它們就掉出來了，只不過你看不到它們而已。”

“… …”西澤感覺這說法相當靈異，“……所以那個洞就是時空洞嗎？”他居然是從一個熊孩子弄的傷口裡出來的！

“沒錯，傷口其實快要好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你就突然蹦了出來，一開始因為太小了我們看不到你，幸好你的精神力足夠強，被我捕捉到了。 ”

西澤表情相當精彩，突然想起了什麼，道：“……我能不能請教一下，周圍這些能量是什麼？”如果時空洞其實是B03001身上的傷口，那所謂的精神輻射能量應該源自這個五維世界沒錯。

結果B03001嘿嘿笑了：“抱歉，是我們家熊孩子剛才不小心放了個屁。”

西澤：“……”

這個衝擊性的答案令西澤啞口無言，他呆立半晌，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完蛋，聯盟帝國爭了個你死我活的居然是一個無知四維小朋友的屁。

真是一個屁就毀滅全人類了。

西澤表情微妙地聽完，終於了解清楚這來龍去脈，思索了一下，問到了關鍵問題：“如果我想回到我的世界裡，要怎麼回去？”

B03001聞言卻有些驚訝：“為什麼要回去？三維生命到了這裡就等於超脫了局限，能得到永生，你其實可以生活在這裡的。”

西澤卻笑了，他徹底放鬆了下來，伸手摸了摸心口，只覺得那位置似乎有一縷小火苗在跳動。

也許是因為維度阻隔的關係，那火苗相當微弱，但他還是感覺到了，那是他和奧斯維德之間微弱的聯繫，也是他和他的故土、他生命起源之處僅有的一點聯繫。

“有人在那邊等我。”他道。

“哦。”B03001有些遺憾也有些為難，“回去倒是可以回去，就是我的傷口已經癒合了，你知道的，我們四維生命跟你們三維人不同，多了時間這個維度，傷口癒合之後就算在同樣的位置戳個洞，你可能都不會回到相同的時間裡，你一定要嘗試的話，可以在我身上找找看，你覺得哪里合適你就戳個洞吧。”

隨著對方的話聲落下，一陣風刮了過來，將西澤輕輕帶起，捲著他一路飄出去，落在了什麼東西上面。

西澤低頭定睛一看，發現他正身處那個之前看到的長著毛腿的飛船上，他留意到這東西居然不止兩條毛腿，頂部還有兩條毛絨絨的胳膊，其中一隻手拎著他往船艙裡一丟，B03001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太小了，找起來可能比較慢，還是讓這駕飛船幫幫你吧，對了，這東西是我孩子憑想像做出來的，因為維度的局限性，我們對三維事物的探索還處於比較起步的階段，可能弄得不太像。”

……豈止不太像，簡直相當反人類了。

西澤無奈地拍打著身上的毛，感覺這種跨維度的誤解相當要人命。

他駕駛著飛船在B03001指引的位置繞了好一會，三維生物的局限性讓他無法窺見B03001的全貌，他能看到的只有眼前一片霞光流轉，也不知是B03001身體的哪個區域。

他在對方指示的傷口附近停下，隻身離開飛船飄了過去，這裡確實如對方所說已經完全癒合，他來時的時空洞不見了，但他並未灰心喪氣，而是深吸一口氣釋放出精神力，沿著那流動的光，一點點擴散開去，逐寸感知著，試圖尋找扯動他心弦的那一絲悸動。

低維時空裡頭，沉睡多時的少校慢慢睜開了眼睛，他下意識地按壓著突突狂跳的心口，大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他在找我。

作者有話要說：

五維世界四維生物都是正兒八經胡說八道的，別信哈哈哈

接下來就是努力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