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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色成癮:一品神探夫人》第180章 二十年的守候
君兮的手心滲出絲絲密汗,外面暖陽熾熱陽光明媚,她卻覺得脊背有些發涼。

據說當年老國公身殞疆場的消息傳回,夫人聞此噩耗當即臥榻一病不起,不久辭世,然出殯之日棺中卻聞嬰孩啼哭,那個嬰孩便是宮澧。

可是人死後真的可以誕下嬰孩嗎?

只有坊間流傳著所謂的棺材子之說,無據可考,沒有人真正知道人死後究竟還可不可以分娩。但侯府井底之下發現的那塊牌子是白情的是事實。而白情死後下葬,棺木之中的屍體不翼而飛了也是事實。

那麼有沒有一種可能,白情其實根本沒有死。

或許她是知道宮德是被人害死的,懼怕自己成為兇手的下一個目標,亦或者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所以她佯裝鬱疾病重而卒以掩人耳目,然後在棺木下葬後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從封死的棺木中出了來。

所以才會在墳塚裡留下空棺一具。

可是她為什麼要留下剛剛娩下的孩兒?

宮澧是她與宮德的孩兒,還那麼小。宮德暴卒,她也離開了大眾視野,若真有人慾對他們不利,那麼作為她和宮德之子的宮澧暴於眾野必然會處於十分危險之境地,她卻偏偏在棺材中留下了剛剛娩下的孩兒,她為何要這麼做?

還有侯府井壁上的那四幅塗鴉,畫著她身世的那四幅塗鴉。她的身世僅僅是侯府的內事,與國公府毫無關係,白情又是如何知道的?況且宮澧是她的兒子,自己明裡又是宮澧的人,她為什麼要暗害自己?

如今二十年已過,宮澧也不再是個孩子了,領軍衛邊軍功傍身,官復爵位已然坐大,無論地位還是能力都足以令人忌憚三分,如果白情真的沒死,她為何不現身相認?

既然這四塊玉牌皆出自宮德之手,她不過是侯府婢子的私生女,如此這般養在井底見不得光的身份,她和宮德完全搭不上邊。為什麼她身上會有一塊玉牌?還有空心大師手中的玉牌又是從何處得來?空心大師與宮德可有什麼關係?

層層迷霧結成一張大網把這麼多毫無乾係的人網在一起,如今一條條線索漸漸顯露出來,冰山已露一角,只是不知還有多少是隱在不為人知的水面之下的。

君兮看著桌上的四塊玉牌,心緒難平。

「你說夫人的牌子是你撿的,從何處撿的?」魯毅行面色沉重的問。

「說來您可能不相信,我是在一口枯井裡撿到的。」君兮嘴角一牽露出半嘲之笑。

魯毅行聞言眉頭蹙緊,「枯井?夫人的玉牌怎麼會出現在枯井裡?」

「我也想知道她的定情之物為何會出現在一座枯井裡。」君兮訕笑一聲,目光落在桌上鏤刻著富貴牡丹圖的兩塊牌子對魯毅行道,「之前您說您只見過國公大人和夫人的這兩塊牌子,那這兩塊呢?您在將軍身邊可聽他提起過嗎?」

君兮一口一個尊稱「您」,魯毅行從她的稱謂轉變看的出她心中已經認可了他,微微頜首。「沒錯,我只見過兩塊。」

「在遇到你之前我都一直以為這牌子只有兩塊。因為那是將軍親手鏤刻的,將軍的鏤刻筆法凜勁頓錯極其特殊,一般人很難模仿。可這四塊牌子上鏤刻的筆法走向如出一轍,牌子質地也完全相同,它們確實皆出自將軍之手。我追隨將軍身邊十幾年,確不曾見過,也不曾聽將軍提起過。」

連他都不曾聽說過麽?所以這兩塊牌子的出處依然是一團謎,君兮心中有些失落。

「您見過夫人嗎?」片刻斂了思緒,君兮又開口問道。

「自是見過的。」魯毅行肯定道。

「您能和我說說夫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她與將軍大人的感情怎麼樣嗎?」君兮得到肯定的回答連忙追問。

魯毅行聞言眉頭微蹙似在思索,片刻方開口道,「初見是夫人救了將軍那次,後來夫人又來過軍營幾次。印象裡夫人總是一襲白衣,不苟言笑,但性格很好,為人也很隨和。至於與將軍的感情自是極好的,將軍等了夫人十年,夫人捨棄藥王谷傳人的身份嫁與將軍,本是天作地設的一對,可惜夫人用情至深,在聽到將軍身殞的消息後嘔血臥榻鬱疾而終。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隨口問問而已。」君兮淺笑不著痕跡的將話題轉移,「如今將軍的骸骨已經找到了,您日後有什麼打算?」君兮問。

「日後麽,不知道。」

魯毅行搖了搖頭。二十年他已習慣了尋找守候,從來沒想過當有一天不再需要他這麼做時他該做什麼。

報仇麽?當年五胡的那個頭領確實回到了營地,他回到營地聽聞將軍於戰場中流矢而亡後,當夜便潛入了五胡營地,卻只看到了一具冰冷的屍體,他在回營當夜暴斃了,他也不過是顆棋子而已。最後一條線索也斷了,如今二十年鬥轉星移,他又要找誰去報仇?

「您既然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年,可有想過日後便定居在此?」君兮試探的問。

「別說我了,你還是想想你自己吧。」魯毅行觸到君兮探索的目光,強行轉走視線。

「如今州丞柳福江貪賑災銀款,只顧為官的衣食住行,置黎民百姓於不顧,如今郡中三十八縣餓殍滿地哀嚎遍野,這是身為欽差大人的你眼前亟待解決的事。我這裡雖然不至於餓死人,卻也多添不了兩副碗筷。不出意外你的同伴在今明兩日便會醒來,到時候你們便另謀出處吧。」魯毅行又恢復了那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神色。

「這四塊牌子,你可以帶走。至於將軍的骸骨,若你想帶給宮澧,便帶給他罷。不過在你解決掉賑災的爛攤子之前,暫且由我保管。」魯毅行快速說完轉頭便出了門去,根本不給君兮說話的機會。

背筐裡擇了一半的藥草倒在地上,爐子上的葯也熬的沸騰。

君兮看著魯毅行窘迫的樣子和匆匆離去的背影,面含淺笑的拾起藥草整裝進筐裡,把葯壺取下來盛了一碗出來。

走的這麼急,生怕她看不出他的心虛麽,君兮笑著搖搖頭。她心中清楚,魯毅行在這裡久居二十年絕非僅僅是為了尋找宮德。

試想一下,一個人在一個地方尋找一個人,幾年都毫無所獲,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倘若宮德沒有死,他又豈會留在這裡?他死守在這裡又有何用?即便宮德在這裡遇害了,屍體也可能會被拋屍他處,他尋找幾年未果,又何必還在這裡尋找?

不過是借口罷了。

他是人,有喜怒哀樂的人。

自小便孤身一人,最無助的時候是宮德給了他希望給了他家人的溫暖,所以他甘心追隨宮德哪怕是衝鋒陷陣也熱血沸騰。然而宮德一死,他再次變成孤身一人,天地廣闊卻沒有一個他可依靠之人,他失去了人生目標。

那份難得的溫暖再次失去,這種感情上的患得患失讓他難以接受,他不知道以後自己應該做什麼,所以他才不相信宮德已死的事實瘋狂追尋至此。

為了那份衷心,卻何嘗不是給自己尋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然後他來到了這裡。

最初他當然是為了尋找宮德才落戶於此,宮德消失在這裡,不管他是生是死,守在這裡便彷彿守著他吧。

而後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這個過程可能是一年兩年,或者三年五年。

漸漸的他習慣了這裡的生活。

他在此地生活了二十年,在尋找宮德的過程中自己也在潛移默化之中融進了這裡。

小八糸口口聲聲喚他魯爹爹,眼中儘是崇拜之色,叫的熟絡親切,顯然已非叫了一日兩日了。

從小八糸方才慌忙跑路之像可以看出小八糸其實是怕他的,若他不許小八糸不會那麼叫。小八糸既然那麼叫,必是得到了他的默許。

人都是念舊的,習慣了便很難再變。

在這裡,他再次找到了那種溫暖,他貪戀不願離去,所以才會在這裡長居二十年之久。所謂的尋找守候,不過是他讓自己能心安理得的生活在這裡而借的由頭而已。

如今宮德的屍骨已經找到,他也該為自己做些打算了。君兮怕他心中過不去那道坎,推了他一把,她這一問,足夠他仔細的思考自己以後該怎麼做了,但願他想的通。

傍晚魯毅行給她送了晚飯和敷手臂的葯來,君兮搭了幾句話,魯毅行冷著一張臭臉一個字都沒說放下碗便走了,君兮也不以為意。

她的晚飯很簡單,一碗稀粥半碟草根,君兮就著草根喝了稀粥又喝了兩碗湯藥,最後將手臂上的葯換下便睡下了。絲毫沒有鳩佔鵲巢的不自在,也不擔心魯毅行會半夜回來,村子這麼大,總有他住的地。

現在是盛夏日,就算無處可去他身強體壯的在樹上躺一宿也不會有事。

她知道自己受傷不輕,又體力透支,傷了身子需要修養,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所以早早的便睡下了。

之後的日子裡,君兮幾次提出要去看呂世薦都被魯毅行拒絕了,君兮不知道為什麼,但魯毅行做事不會沒有道理,所以君兮也就乖乖待在屋子裡沒有滋事。

畢竟現在這種非常時期自己吃人家喝人家的還不給錢,要不是看在宮澧他爹的份上自己可能已經曝屍河邊死不瞑目了,人在屋簷下好歹要低低頭。

君兮就這麼窩在屋子裡吃了睡睡了吃昏昏沉沉的過日子,把在古墓裡沒睡的覺沒合的眼全都找了回來。也不知魯毅行給她敷的什麼葯,她的傷恢復的飛快。雖然算不上藥到病除,最起碼她不覺得胸腔疼痛了,手肘也不再作痛,可以簡單的拿些輕物件,至於體內留下的宿傷,她此時根本顧不得。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三天,第三日天剛亮小八糸便蹦蹦跳跳的來找她,告訴她,呂世薦醒了。

小八糸把君兮帶到了呂世薦的房間裡便懂事的悄悄退了出去,室內只剩下她們二人。

君兮看著床邊站著的人,不過三日未見他整個瘦了一大圈,寬大的衣服罩在他身上空蕩蕩的就像小媳婦穿了自己男人的衣服一樣。呂世薦面色泛白,唇無血色,像是剛生了一場大病。

君兮注意到他的臉上手上有不少的小傷口,那應該是食人蟻留下的傷痕。

在食人蟻襲上她的最後關頭,他為了救她撲向了食人蟻,為她挖通暗渠爭取了一線生機,否則,他們根本無法活著出來。

「大人,您來了。」見君兮只看著自己不說話,呂世薦當先開了口,聲音略帶沙啞。

「你醒了。」君兮看著呂世薦輕聲道。

「沒死成。」呂世薦咧開嘴角嘿嘿笑了笑。

「你知道嗎,在你關上那道石門的時候我發誓只要不死必親手宰了你。」君兮看著呂世薦,聲音平淡。

呂世薦訕訕笑了笑,「我就知道,您幾次三番救了我的命卻被我把你和那條三頭怪蛇關在了一起,您一定恨當初沒殺了我。」

「所以最後你為什麼要撲向食人蟻?」君兮問,「你的任務不是殺了我嗎?如果不是你阻止,我會死在食人蟻口中,待食人蟻退去你便可從暗渠離開墓穴,為什麼那麼做?」

呂世薦聞言微微低下頭去,似在沉思,「因為,你救了我那麼多次,我總要回報一次。」

「您是個好人,不僅待下屬好,便是待我這個幾次欲害您的人都極好,您完全可以把我丟在墓裡,讓我自生自滅,可您沒有,儘管我什麼都不會也什麼都幫不上您,您一直都帶著我這個累贅。」

「在墓穴前室時因為我的亂動使得三頭怪蛇突然發動襲擊,也是您及時出手救了我,為此還被彈飛受了傷。我當時是怕極了,所以才會朝金鼎下的通道跑過去,我以為跑過去便安全了卻沒想到三頭怪蛇竟然跟了過來。當時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慌亂之下看到牆壁上有凸起的磚塊便本能推了下去。在石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我也是後悔的。然而我也是慶幸的,幸虧您不曾走那條路,因為我走的那條路並非是通往主墓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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