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男孩說到讓他敲鑼的人是個光頭和尚的時候,君兮便已猜到此人有可能是空心大師了。
可現在真的告訴她,變戲法的老者就是一直躲著他們的空心大師,君兮又有些恍惚。
空心大師乃是得道高僧,有推前衍後窺探未知先機之能。玉牌的事雖尚未理清,但是空心大師與國公府舊事有關是肯定的。
只是他既然一直避著她們,此次又為何扮作彩立子接近她們呢?
「想知道老朽知道什麼,回去把飛鳥回籠的原理想清楚,來老朽跟前演上一遍,老朽便告訴你你的朋友在哪裡。」
耳邊突然響起昨日與老者對話時老者所說的話,君兮霍然扭頭看向方桌之上的鳥籠。
飛鳥回籠,密室脫逃,他原來是這個意思。
==國公府==
四角亭裡,君兮和宮澧相對而坐,桌子上茶壺下壓著那張褶皺不堪的字條,風吹抖動,「沈府」二字扭曲變形。
君兮看著飛揚的字條,微微擰眉。
「沈府……空心大師是什麼意思?」君兮面色微沉。
「字面上的意思,沈拓在沈府。」宮澧散漫的坐在石凳上,緩緩開口。
君兮默然不語。
空心大師已經表達的這般明了了,她何嘗不知,不過是不願相信罷了。
沈拓突然與所有人失了聯繫,不似他本人有意之舉,倒像是被控制住了,沒辦法與他們取得聯繫。然而沈拓的身手非一般人可奈何的了的。君兮不知道他是如何被抓到沈府去的,總之是場惡戰了。
沈拓當時並不清楚畫舫那裡發生了什麼,他去那裡不過是想看看是什麼耽擱了畫舫下水。若他被控制住了,那麼,孛爾赤的死怕是也沒那麼簡單。
如果空心大師的消息是真的,沈拓現在身在沈府。那麼在孛爾赤被殺之後,沈洵第一時間進宮面聖,表明立場的同時還不忘指控沈拓就是殺人兇手這一舉動便多了很多不予言說的意義。
若沈拓是自行遁走的,那麼殺了孛爾赤的人還有可能是他。可若是他自己的生命都已受到了威脅,他又哪裡顧得上去殺孛爾赤呢?
從目前矛盾重重的線索來看,孛爾赤極有可能不是沈拓殺的,沈拓不過是被推出來的替罪羊而已。
是有人既想除掉孛爾赤,又想除掉沈拓,所以借沈拓之名殺了孛爾赤並嫁禍於沈拓,以達到一箭雙鵰的目的。
至於那個人是誰……
君兮知道沈拓從來不受寵,但畢竟也是沈洵親子,君兮萬萬沒想到對他下手的人竟然會是沈洵。
「沈拓是沈洵嫡子,因其母生產落疾,產後三年而歿。沈洵遷怒於子,將他送到了沈家旁系寄養,任其自生自滅。幾個月前沈拓剛剛及冠,回到洛陽來,回來當日為奪回其母留下的玉玨大鬧沈府,打傷護院百十。後來在本公的喜宴上,因崔璿衣之事,父子二人亦鬧了個不愉快。沈洵對亡妻執念極深,沈拓一而再的觸了他的痛處。」宮澧緩緩開口,將沈拓和沈洵父子間的關係大致講給君兮聽。
沈拓的事君兮知道一些,聞言瞭然頜首。
「可是如果空心大師是想告訴我們沈拓現在在沈府,那麼沈拓留下的那個『君』字又要做何解釋?難道真的如嵐影閣的人所說的,是他想讓我去尋他嗎?」君兮皺眉,雖然一直沒能看到沈拓留下的字,但她一直覺得那個「君」字指的不是自己。
在看到「沈府」二字之前,宮澧也有此問。
沈拓對君兮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以他的性子,便是走投無路甚至死到臨頭了都不會將事情扯到君兮的頭上去。
直到看到「沈府」二字,宮澧才恍然大悟。
「沈洵,字一君。」宮澧悠悠開口。
沈拓遇襲被困,當時情況必然緊急,情急之下留下「一君」二字,也必然潦草,嵐影閣的人想來是沒注意到那道似「一」似劃痕的痕跡。
「沈拓的事交給我,你且回宮去等我的消息便是。」宮澧輕輕撩開鬢角散發,說的雲淡風輕。
君兮見宮澧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不禁訝異,「偌大沈府,且不說進的去進不去,如何找到他被關的位置都是個難題。」君兮有些擔憂的問。
「區區沈府百平地,算不得問題。」宮澧輕蔑一笑。
「你打算怎麼做?」
「今晚蔽府會辦一場鬥茶會,三品以上官員都會接到過府邀帖,屆時國公府會封府迎賓。戌時三刻,沈府會很不巧的起一場大火……」宮澧嘴角微微勾起,後面的話停在了喉嚨裡。
「什麼鬥茶會?我怎麼不知道?」
「本公也是剛剛知曉的。」宮澧捏著白瓷茶盞,淡淡一笑,「鍾離剛剛出門去買今晚需要的茶盞。」
「需要我做什麼嗎?」雖然知道這樣的事對於宮澧來說小菜一碟,君兮還是問了出來。
「不需要。」宮澧直接回絕,「閑來無事的話,你便想一下要如何將沈拓殺人的罪名卸下吧。」宮澧眸子微深,若沈拓殺人的罪名卸不下來,他以後恐怕再也無法行走在陽光下了。
夜。
霄辰殿。
「大人,該歇息了。」
君兮剛剛沐浴完畢,宮女便拔了兩根蠟。君兮眠淺,強光難以入睡,無光卻又難眠,所以每晚都要留一根蠟燈點著,已經成了習慣。
「嗯,你們下去吧。」君兮隨口應了一聲,以手掩面打了個哈欠,懶散的走向榻上。
「是。」宮女恭敬應聲。
「吱呦~」宮女小心的退出去,關上房門。
須臾,門外響起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直到腳步聲輕到聽不到,榻上雙目緊閉的君兮倏地坐起身來。
一襲白錦褻衣加身,君兮坐於窗前,盯著油漏一點點的漏下。時間無聲流淌,君兮的心在胸膛輕輕跳動,一下,兩下……
窗外夜空中有星星眨著眼,不時拂過晚風微涼。
與此同時,國公府內,人頭攢動,燈影斑斕,朗笑聲聲,茶香四溢。
國公府外,沈府管家沈傅焦灼往複如熱鍋螞蟻,奈何國公府守衛冷麵剛正不通人情,死守不報。
正西偏南,烈焰已燃半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