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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色成癮:一品神探夫人》第170章 屍湯有點鹹
君兮目光一凜,霍然轉首看向一邊被眾人吃的精光的五口大鍋,心陡然一沉。

呂世薦的臉就更白了,身子抖若篩糠,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欽差大人,小的心寬多睡了幾日,小的有罪,小的該死,但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兩歲幼兒,求大人感念老小份上開恩留小的一命,小的來世做牛做馬報答您。」呂世薦叩頭如搗蒜,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

呂世薦一連串的動作鬧的動靜很大,一旁休息的將士們聞聲紛紛看過來。

行軍在外,若有敵襲,恐動軍心。

「閉嘴。」幾乎立刻,君兮冷喝一聲止住呂世薦哭喊之聲。呂世薦聞言登時噤聲,無聲啜泣的扁了扁嘴,整個人癱坐一堆。

君兮冷臉站起身回頭卻見將士們正神采奕奕看著這邊,似乎沒有中毒跡象。

而此時鬼、王和瑟聽到動靜已經趕了過來。

「王。」君兮開口冷喚,「這碗粥你於何處盛來?」君兮看著地上嗤嗤冒著泡的粥冷聲逼問。

王聞言低頭,見地上之狀已知情況,面色一變,連忙屈膝跪下。君兮待她們從來不端架子,平素裡只欠身鞠禮便算行禮,這是王第一次跪於君兮身前。

「回主子,粥是屬下親自熬的。」王垂首認真回道,目光則落在身前摔碎碗片上,心臟怦怦猛跳,這帶毒的粥,她竟親手遞給了主子!

「可是從大鍋裡盛的?」君兮視若無睹,輕蹙黛眉。

「不是。」王搖了搖頭,「是屬下單獨做的。」

君兮聞言雙目閉闔,長出一口氣,不是大鍋粥就好。

「這粥可還有其他人喝了?」君兮問。

「剛才有幾個士兵出恭沒趕上大鍋粥,屬下見小鍋裡還有不少,就給他們盛了幾碗。」王說的緩慢。

「把喝了小鍋裡粥的士兵帶過來,立刻。」君兮一絲不苟的吩咐道,聲音清晰透徹,沒人知道她手心裡已滲出絲絲冷汗。

王領命起身。

這時候,瑟已經俯身拾起一片碗片置於鼻下輕嗅了嗅。

「風羅紅,由羅絲葉風乾碾碎製成。無色,略有芷蘭香,遇銀針而不黑。此毒毒性極強,一旦中毒瞬間發作。一粒風羅粉丟進水缸中,整缸水都會帶有劇毒,一滴封喉。而這碗粥裡風羅粉的量至少有半錢。」瑟一臉嚴肅對君兮匯稟。

君兮臉色微凝,沒有出聲,只是雙目直直盯著地上碎裂碗片,像要看出花來。

王不一會便回了來,跟著過來的還有六名士兵。

「瑟。」君兮轉而開口喚道。

瑟會意,上前為他們每個人都搭了脈,卻都微微搖了搖頭。

「沒事了,你們下去歇著吧。」君兮擺擺手,心中卻疑惑不解,他們既然都沒事,為何她這碗裡會有風羅毒?

「鍋裡可還有粥?」君兮問。

「有,還熱著。」

「端來。」

「是。」王恭敬應聲,不一會便端著小鍋過了來。王俯身把小鍋置於地上,鍋裡的粥還冒著熱氣。

君兮下巴揚了揚,瑟會意,蹲下身用杓子舀起一點粥米,送到鼻子下面輕嗅了嗅,隨即眉頭輕輕蹙起。瑟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斷,又從裡面舀了些,如此反覆再三,才終於放下了杓子。

「鍋中的粥,沒有毒。」瑟看著君兮說的認真。

鍋裡的粥沒有毒,所以吃了鍋裡粥的士兵沒有中毒。她的這碗粥有毒,可她的粥是從鍋裡盛來的,鍋裡的粥沒毒,她粥碗裡的毒是哪來的?

毒是碗上的?

君兮轉首看向王。

「主子,粥是屬下煮的,碗也是屬下親自洗刷的,全程不曾假於他人之手。」王倏地跪於地上,「但是,毒,屬下真的不知。」王一字一頓,說的清楚。

「毒是下在碗上的,但不是你下的,無需自責。」君兮俯身抬臂扶著王的手臂。

王跪在地上仰頭看著君兮,眸中有莫名情緒湧動。

粥是自己煮的,碗是自己刷的,一鍋粥都沒有問題,偏偏她親手遞給主子的這碗下了劇毒。就連瑟都不願意相信毒是下在碗裡這樣的事實,王沒想到君兮竟然絲毫沒有懷疑自己。

「煮粥時,你可曾離開過火架?」君兮看著王,輕聲問。

「沒有。」王搖了搖頭。

「仔細想想,一刻也不曾離開嗎?」

王聞言面色微沉,腦中細細回想,突然眼前一亮,「如果要算的話,屬下洗凈了米之後才去舀的水,中間離開過約一刻鐘左右。」王霍然抬起頭來。

「以後做事精細些,莫要再讓人鑽了空子。」君兮輕聲道,說著扶起王,「入夜了,你們去歇著吧。」

「主子……」

「這件事我來處理,你們無需插手。」君兮擺擺手打斷了王未說完的話。

一天之內兩次殺招,一次明襲一次暗殺。

一次是於行軍隊伍所經之路沿路設伏,鋪天蓋地的羽箭巨網兜下來,寸土不遺,那是針對全軍的襲殺。這一次相較而言則遜色了許多,隻偷偷投了劇毒在粥碗裡,省時省力,襲殺範圍也縮小的很多,只針對她一人。

因她對地圖記得熟絡,為了加快進程,行軍隊伍中她一馬當先開路在前,若埋伏不曾被發現,那根絆馬索最先絆倒的會是她的馬,而羽箭射殺範圍正以絆馬索為中,前後寬六丈有餘,若馬蹄突然被絆,她必然摔落在地,屆時漫天利箭飛射而來,無論如何她都逃不脫。

六丈長的射程,根本不足以襲殺掉整隊騎兵。所以,那沿途埋伏的機關針對的其實也是她。

所以這兩次襲殺的目的並不是為阻止隊伍行軍赴南賑災,僅僅是為了要她的命而已。

他們可以先行於即將到達的官道沿路設伏,也可在紮營火架前公然下毒,說明要動她的人不僅是外賊,還有內鬼。

君兮抬手摸了摸脖頸,她自認並未做過什麼天怒人怨之事,卻不知為何有這麼多人都想要她的命?

那一夜,君兮整夜不曾合眼。

翌日。

隊伍沒有急急拔營前進,反而往返運了一整天土袋,馬背上坐的再也不是人,而是一匹馬馱著兩大袋土。隊伍向前推進五十裡,將軍便下了紮營令。

腳下土地已泛泥濘,顯然目的地已然很近了。這一夜將士們休息的很好,第二天軍令便下了來。將軍要他們將之前裝滿土的袋子運到壩口去堵住決堤口。

運河裡的水已經傾瀉出來,經過多日融匯,已與洪水持平,水流已趨於平緩。將士們扛著麻袋一袋袋往決堤壩口送,往來十幾裡地,趟水扛袋阻力又大,趟著的水裡被暴洪衝下的殘垣浮屍應有盡有,走起來磕磕絆絆一個不甚就要跌跟頭。且壩口被水泡著整個頹倒,邊堵邊塌,一千人往複一整日也才堵住了小半邊。

「主子,壩口的土疏鬆散碎,一碰即落,決堤口在逐漸擴大,堵堵塌塌,照這樣的趨勢,至少還需要幾千袋土才能堵的住。」鬼衣衫盡透,明顯剛從壩口處勘探回來。

「不是說年前剛剛加固過?」

「年前是否加固過屬下不知,但以壩口現在的情況來看,至少五年內不曾加固。」鬼回話的神情嚴肅認真。「這場洪水未必就是天災,可能是人禍。」

「傳令下去,全軍集結,去挖土。」君兮冷臉發聲。

第二日,君兮令將士們排成一列縱隊,從駐紮營地直接連到決堤壩口,三尺一人。營地留守十幾人裝搬土袋,其餘將士們只要站在自己的地方等著上一個人把土袋送到自己肩上便可。此舉省了不少腳力功夫,士兵們的體力也得到了一定保存,工程速度也大大提了上來,隻兩日,決堤壩口便被填住了。

「欽差大人,壩口是堵住了,但是泄出來的水卻送不回去。這眼看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大水封城,咱們要如何上山去啊?」篝火嗶撥響著,呂世薦坐在君兮對面,神色焦灼。

如今距他下山已過去了十幾日,山上早已彈盡糧絕,便是吃土怕是都撐不到這個時候。

第二天天一亮已經吃飽喝足的將士們便準備好擼胳膊捲袖子開山泄洪了,誰知將軍大人卻不知所蹤,隻留黑白兩位統領帶著他們。

與將軍大人一起失蹤的還有那個來送信的呂世薦。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看黑白統領坐立不安的模樣怕是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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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微透明,陰沉沉的天卻也看不到幾分光,小雨淅瀝下著,投進汪汪水洋,如細針入海眨眼消失不見。

細雨朦朧了遠山,重疊了樹影,連日陰雨,空氣裡霧氣很重。

腳踏淤泥深沒足踝,路濘拔腳,兩個人影一前一後趟著齊膝深的渾水跋涉在泥潭裡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

「你確定前方有谷?」君兮專註往前走,頭髮就著汗珠混著雨水黏在臉上也顧不上。

「有的,但是那裡有一道天然石壁作為屏障,水泄不下去的。」呂世薦跟著君兮往前走,第二十三次強調那裡沒辦法泄洪水。

如今已經堵了壩口,只要泄了洪便可進山,昨夜他與欽差大人一直在研究地圖,商討將洪水泄到哪裡去。洪水汪汪,他們只有一千將士,挖山泄洪人手根本不夠。

欽差大人思維迥異,他完全跟不上,隻不時被詢問一下地圖上標註的具體情況。

天將明時,欽差大人指了地圖上一塊三角標記之地,他隨口說了句那裡是一個天然大峽谷。欽差大人聽了眼睛直冒光,他連忙補充雖然那裡是一道天然峽谷,但有天然石壁屏障,無法作泄洪之用,欽差大人卻竟充耳不聞,連連揮手把他趕了出去。

他以為這事也就這般過去了,哪知剛剛歇下不久,英明威武的欽差大人拖著三個大大的油紙包,一身勁裝摸到了他的帳子裡,猛的兩巴掌把他拍醒,非要他領著來尋峽谷。他好說歹說也沒勸服,隻好奉命行事。

「還有多遠?」不知過了多久,君兮抹了一把臉上一道道淌下來的汗雨混合物,開口問道。

「十二三裡吧。」呂世薦翹首眺望了下遠處重疊峰巒,「這裡是窪地,愈靠裡積水愈深,大約六七裡之外的水便會淹沒口鼻,到時候必須憋著一口氣快速遊到谷壁……」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君兮冷冷道。

「什麼?」呂世薦瞪大眼睛看著君兮。

「我看得懂地圖,這裡地勢低窪,已經是龍脊溝與瞿溪州交匯之處,前面最矮的山壁之後就是那座天然峽谷。」君兮一指前方綽約山巒,「我尋得到,你不必再跟著了。」

「……」

「你回去告訴將士們,準備好,待我回去即刻上山。」身後沒有迴音君兮也不理會,自顧的說著。

渾水沒到了腰際,身後「嘩啦啦……」

渾水沒到了腋窩,身後「嘩啦啦……」

渾水沒到了下頜,身後「嘩啦啦……」

君兮回頭,冷眼看向身後垂頭垂腦跟著的人,「我讓你回去,沒聽到?」

「聽到了。」呂世薦連連點頭,卻有點為難的看著君兮。

「欽差大人,您是小人帶出來的,小人要是自己個兒回去了。萬一,小人是說萬一,萬一您要是出了什麼不測,小人是說萬一。」呂世薦小心翼翼的瞧了君兮的臉一眼,生怕她聞言震怒,再三強調萬一二字。

「到時候將士們非把我生撕了不可。」呂世薦緊緊跟著君兮,「思來想去,小人覺得還是跟著您比較好,萬一出了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再往前走水就要沒頂了,小人的水性在江南道七州十四郡都是一把好手……」

「我會水。」君兮的臉沉了沉。

「您就權當小人是個給您背糧的。」呂世薦腆著笑臉拍了拍腰間掛著的油紙包,「小的要是現在回去,您回去可是要餓肚子的。」

君兮沒心思再理會呂世薦,回過頭去憋住一口氣,沒入身前混水之中。

水聲嘩啦啦的響,天色將明,幽幽白光隱約映著黃黑混水,映著水面之上漂浮著的被大水沖走泡腫發脹的屍體。

眼前隨處可見充水暴凸的眼,脫水褶皺的手,慘白慘白的皮,偶有三兩隻手腳以詭異造型支出水面,遠遠看上去像在對人招手。

潛在水裡,腳一蹬,踩上一顆腫脹若盆的頭。臂一推,觸到一張扭曲變形的臉。撥水前遊,指梢不時纏上一團水草似幽幽飄蕩的烏黑長發,鼠雞禽畜毛乎乎一團團一塊塊順著水流卷過來的更不知凡幾。

借著天邊泛起白光,映的入目死人臉更清晰了幾分的同時還帶了一絲白冷之光,更覺鬼氣森森。

君兮和呂世薦在這樣充滿驚喜的洪水中遊了整整兩個時辰,就在君兮一口氣憋盡,覺得手腳酸痛已無力繼續時,指尖終於觸到了冷冰石壁。

「嘩啦~」混兮兮的髒水裡冒出顆人頭。

頭未腫脹,臉未扭曲,隻皮膚微微泛白,眼睛睜的黑玻璃球兒似的,活人。

君兮嘴唇緊抿,使勁甩了甩頭,頭上髒水四散甩開去,一旁冒出人頭躲避不及,濺了一臉。

劈啪水珠砸在臉上,有點疼,有幾滴正落進閉合唇瓣,水珠沿著雙唇縫隙流進去,染了舌尖,有點苦。

呂世薦眉頭一皺,抬頭看到甩髮女子,眼睛一瞪,腦中出然出現水中那些泡了不知多少天的脹屍。

「嘔~」

甩淨髮上滾下水柱,君兮仰首看向頭頂,似在尋找什麼,只見她手扣腰間銀鞭,倏地甩手,銀鞭蜿蜒甩出,直纏上頭頂大石塊,君兮拉著鞭子的手腕猛的用力一抖,倏地扯下。

呂世薦胃裡空空,隻乾嘔了幾下,好容易緩過翻騰腸胃來,正咧嘴散著口中苦氣,聽到這邊動靜轉過頭來。

與此同時,大石塊「啪」的一聲重重砸在水面,濺起半尺水花。

君兮手臂抬起以袖遮臉,直待水花落下。剛轉過頭來的呂世薦咧著的嘴正被水花噴了滿口泡屍渾水。

「噗~」呂世薦嘴裡噴出一股黑色噴泉,水珠點點,很好看。

這一口,泡屍渾水滿滿,唇齒舌喉盡染,味道不僅苦,還有點鹹。

呂世薦眨眨眼,一個轉身,「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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