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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色成癮:一品神探夫人》第171章 背後之手
君兮此時已放下手臂,她雙手扣著石壁凸起處不讓身子隨水波飄動,面色無波,抬手取下呂世薦背上捆著的大油紙包,同時把自己身後的油紙包取下,一個利落轉身把油紙包甩到大石塊上。

君兮一身敗爛腐氣,渾身濕透十分狼狽,然她雙目邃深,神情肅然,竟有幾分英姿之氣。

君兮仰著臉,頂著穹宇淅瀝小雨,任其落在臉上濺起星星點點,濕了眼簾。

大雨不歇,禍患當道,如今,一切都該結束了。

君兮冷著臉,回手取下腰間繩子,一頭系在放著油紙包的巨石上,另一頭纏上身前凸起壁石。

呂世薦蹲在一邊抱著塊大石頭,恨不得把五臟六腑全都嘔出來。君兮做完這一切,一個利落轉身躍上呂世薦扒著的巨石,伸手拽住他的領口把他拖到身後,「走。」君兮抹了一把臉上的水。

「這……這就完了?」呂世薦回頭看了看石塊上的油紙包,他們走了一日夜,遊了大半天,他還額外喝了好幾口腥黑泡屍水,合著就為敲塊石頭放個油紙包?

「大人……」

君兮自顧走著,走了約有十幾丈遠,直到一塊凸起大石跟前才停了下來,鬆開了拽著他領口的手,反手取下背上的另一個油紙包。

呂世薦在後面探著頭看著君兮打開油紙包,卻見裡麵包著的是一張鹿筋弓,三支包頭羽箭,和一張火摺子。

「那個是……」呂世薦怔怔看著君兮打開油紙包,抬手指了指石塊上的兩個大油紙包,好像想到了什麼,那可是他背了一路的包。

君兮並未理會他,燃起火摺子點燃羽箭包頭,手法利落的將三支羽箭搭上弓床,牛筋弓弦拉開吱吱繃緊,君兮臂拉滿圓,雙目微縮瞄準漂浮巨石之上的油紙包。

「咻~」羽箭離弦,劃破虛空,哨響謔謔。

三支火箭正中油紙包,油紙遇火,騰的燃起,幾乎同時,君兮回手拉著呂世薦一個蹲身躲在巨石之後。

「轟~」

一聲巨響炸起,天崩地裂之轟隆振聾發聵,水花衝天,火光暴閃,碎石橫飛,擋在二人身前巨石有細微哢哢聲響,碎出數道蜿蜒裂紋。

幾乎同時,身下原本平靜和緩的渾漿洪水如脫韁野馬沿著崩裂豁口奔流湧下。

==

營地裡,千騎將士已整裝完畢,

在營地靜靜等待君兮歸來的鬼和王聽到轟隆震響猛的站起身來,望向聲源方向。

西南方向,隴陵山赤悠谷。

「斥候,去探。」鬼冷聲吩咐。

須臾斥候歸。

「統領,洪水漸退,已退深約一尺,預計三個時辰可退盡。」

「準備拔營,洪退進山。」鬼冷臉下了令。

王有些擔憂的眺向炸響聲傳來的方向,「君姑娘怎麼辦?」

「留一隊人馬在此處留候,眼下進山救人要緊。」鬼輕聲道,手心裡一張字條已攥的皺成一團,「姑娘,你一定要回來。」

==

空氣中漂浮著濃濃火藥味兒,君兮雙手堵著耳朵阻止轟鳴貫耳,然她天生耳聰,炸山的巨大轟響在她耳中更如天崩,通天之響震得她耳蝸轟鳴,嗡嗡直響,君兮雙手附在耳側微微晃了晃頭。

耳中蜂鳴不斷,隱有細微聲音傳來,君兮皺了皺眉,剛一抬頭卻見奔流洪水中有一人正在撲騰掙扎。

君兮一驚,霍然回頭,身後哪還有呂世薦的影子。

「救命!」

此時的呂世薦已被攜卷在激流洪水中,他雙臂猛的拍打水面,撲騰的水花四濺,然而水流很急,湍流洶洶湧湧,呂世薦一已之力人弱力微根本止不住漂移身形,飄忽忽如枯葉落水飄向火藥炸開的巨大豁口。

君兮見狀顧不得耳中蜂鳴,手叩銀鞭,唰的抖出,銀鞭似蛇直纏上呂世薦撲騰手臂,呂世薦手觸鞭梢連忙翻掌一把扯住,任掌心被鞭梢崩的皮開肉綻,雙手死死攥緊繞著掌心纏了兩圈。

一根細鞭漂浮滾滾洪流,抓著鞭梢的呂世薦如在絕境之中抓住了救命稻草,止住下落身形,不顧殷紅鮮血混著渾水沿著鞭身淌下。

君兮左腿屈膝,右腿後撤,雙手緊緊拉著鞭柄,反手一繞鞭子繞手而過,嗤的收緊,手背勒紅一條深陷。

然而呂世薦畢竟是七尺男兒,身子壯實,又受奔湧洪水之力,全身重量承於鞭股重若千斤,君兮手指緊扣鞭柄,指結泛白,掌背勒紅拖的吃力。

君兮面色嚴肅,目光直視激流之中沉浮飄蕩的呂世薦,手臂繃緊用力扯著,腳下用力蹬地,陡直手臂微微曲起試圖將呂世薦拉過來,卻見洪流之上露著半個頭的呂世薦突然面色一變,張嘴喊了句什麼。

二人相距並不算遠,但方才轟響震動,君兮耳中蜂鳴不斷,呂世薦的聲音傳過來細若蚊蠅。

「喀~」一聲輕裂之聲,洪流衝過,君兮腳下踩實石塊本就被巨響震裂,又受君兮大力踩踏,終於不承碎裂開去隨洪流裂解。

君兮正全力拉著呂世薦,突的腳下一空,失了借力身子猛的栽倒。

「危……」

聲嘶力竭之喊被激流灌口,一個險字哽在咽喉。失了鞭子牽扯拖力,呂世薦被滾滾排浪推翻,身子騰轉已被激流卷著湧向邃深斷口。

失了借力之處,二人以銀鞭相牽,如斷了線的風箏被洪流擁向遠處崩開壁口。

漆黑壁口大開,像一張幽幽張著的血盆大口。

斷口之後,是萬丈幽谷。

洪流奔湧滾滾拍來,把五臟六腑拍了個七葷八素,君兮身子裹在駭浪驚濤之中猛的翻了兩翻滾出幾丈遠,口鼻嗆水,眼前驀然一黑一時失了方向感知。

君兮沉沒水中,氣息幽閉,四面八方的水躥著灌進來,冰涼冷水拍在臉上,君兮的腦子陡然清明起來。

洪水排山倒海翻騰前湧,君兮順著水向借力側起身子,一個挺身穩了身形,身子儘力伸展。就在即將湧入斷口瞬間君兮雙腿猛的劈開,實實支在斷口最下邊參差側緣。君兮雙腿蹬直足底借力,止了因受湧流而不由己的身形。

身下再外延一寸便是萬丈深淵。

止住了身形君兮單手撐地,頭頂有激流卷過,君兮倏地挺起腰身。同時雙手扣住一旁參差石壁,整個人翻轉如壁虎般貼在壁角。

一切不過發生於剎那之間。

「嗤~」

就在君兮身穩瞬間,手中鞭子瞬間綳直。

呂世薦已經墜了下去。

君兮目光一凜,手中緊緊攥著鞭柄,雙腳蹬著凹凸石塊,丹田內力全力運轉,捏著鞭柄的手收緊三分手臂陡然一揚。銀鞭甩起一個人影破水而出,水花飛濺,君兮揚手一招,穿透帶起水簾結實拉過呂世薦的手,大力一扯,呂世薦已滾到她身側。

君兮足尖勾地卡著凸起石塊,右手拉著呂世薦不讓他被身前湧入斷口的洪流衝下谷底。

奔騰洪流滾滾,卷著腫脹浮屍呼嘯帶風兜下去,君兮和呂世薦倚著一截殘壁縮在洞口,只要待洪水退盡,他們便得救了。

君兮微微鬆了口氣。

突然,耳中傳來一聲細微脆響,「哢~」

君兮一驚,知道身後殘壁被轟炸波及,已抵不住湍急水流帶來的巨大壓力,即將潰裂。

「抓住石壁。」

君兮把呂世薦往裡一推,左手攬著石壁,右手摸向高處凸起石塊。

君兮一隻手正攀向岩壁,重心不穩,突然一隻手伸到她的背後,猛的一推。

這一掌結結實實,君兮被大力一推失了借力之所整個人如斷線風箏倏地墜落。

激湧而下冷涼腥臭的水花打透了衣襟,身子騰空下墜,君兮維持手臂伸出姿態,伸出的手瞬間收成爪狀,一個推攬撫接上去,手指利如鷹鉤死死抓住身後推來之手。

風刮面頰,身下身上有洪水泄下,打在臉上瞬間起了紅斑點點,君兮右手扣緊,五指死死抓著墜落瞬間從身後抓住的手臂,指甲深深已扣進肉裡。

君兮雙眸炯然若狼,死死盯著身上的人,拖著他的手臂身在半空霍然一翻,翻身在上。

==

漆黑晦暗,暗響悠悠,不知何處發出晦暗青光,隱約投下陰影片片,黑霧朦朧中重疊暗影處有細碎窸窣聲響。

密室無風,頭頂無月,空氣中漂浮著發霉氣息嗆鼻難聞。

角落裡一個黑影縮成一團,上面支著個大大的球兒,像個桌角擺台雕花籠。

突然黑影動了一動,極細微,肉眼幾乎難辨,一動之後恢復沉寂,靜止片刻,黑影又動一動,如此往複,須臾竟已挪出半丈遠。

靜止片刻,黑影又挪了一寸,然而就在這時地上忽的彈起另一個黑影,彈起黑影長約六尺,身形窈窕纖細,是個人。

後彈起的黑影身影尚未穩住,一雙如筷細腿已然高抬狠辣劈下,果決利落。挪動黑影似破布袋被大力劈倒,然不曾倒地黑影劈出一腿倏地落地同時橫腿掃過直踢上正傾倒黑影碩大的頭。

「噗」的一口濃血如霧噴出,黑影彭的栽倒,驚起一地浮灰。

後起身影一個翻身欺身壓上,雙腿半架鎖住雙臂,雙手合掐扣上脖頸。

「大……」

大字哼出,頸上一雙冷涼細手猛的收緊,一個人字在喉中不曾成形已哽死無聲。

「嗯~」氣喘不來,一聲悶哼,隨之而來的是缺氧無氣足跟嗤嗤蹬地之聲。

「一,二,三……」女子的聲音冰冷入骨,漆黑幽禁之地聲音碰射四壁迴響聲聲,聽的人毛骨悚然。

胸腔殘存空氣漸沒,數字響在耳邊猶如生命倒計時,這是在尋求殺人的快感?呂世薦隻覺頭皮發麻。

「……十一,十二,十三。」數到十三,勒緊雙手倏地收回,清涼空氣湧進五臟六腑,呂世薦眼白翻轉,臉憋青紫,猛的緩上一口粗氣,咳嗽不止。突然頸前一涼,呂世薦喉結一僵,木木然抬頭,入眼的是女子冷冽無情的臉。

「誰讓你這麼做的?」女子聲音森若閻羅,不帶一絲溫度。

「我不知道……」

頸側冷刃驟然逼近一寸,滲出血珠點點。

「誰讓你這麼做的?」女子又問。

呂世薦聞言面色一苦,「我真不知道。」

呂世薦聲音淒清無奈,說完緊緊閉上眼睛,等著冷刃繼續逼進割斷喉管噴出三尺熱血,等了半晌卻不曾感到一絲冷涼。

「你是誰的人?」身上女子換了個問題。

「我是州丞大人府中護院……」呂世薦剛開了口突覺頸側冷刃又向前遞進一寸,溫熱鮮血擦著冰冷刀鋒破皮而出,沿著圓潤脖頸橫淌下去。

皮開一指。

女子半字廢話不聽,半點疑慮不問,心中存疑直接刀進寸尺,利落決絕。

呂世薦額上冷汗瞬間滿頭,眉眼緊蹙皺成一團,急急開口,「我真的只是州丞大人府裡一名普通護院,那日我帶著州丞大人的密信於麓山行宮面聖,還沒出了行宮就有人拿著州丞大人的令牌找到了我,讓我無論如何阻止您來江南道赴任,找我的是個奴才,我也沒見過。我說的句句是真啊。」呂世薦生怕君兮手中刀鋒再進前來,連珠炮似的說的急。

女子未曾答話,手中冷刃再近一寸,皮開兩指,刀鋒抵住喉骨隻余毫釐便破喉管,呂世薦渾身一僵,喉結頓時定住再不敢動分毫。

「州丞遠在江南道,會未卜先知陛下遣我賑災,先行派人拿令牌候在行宮?你還不說實話?」君兮微眯雙眸,一言一字從齒縫擠出。

言罷君兮手中刀退半寸,給他開口說話的機會。

欽差大人是個女子,為人素來清冷平和,待下屬極好,做事顧慮周全,心善人嬌。從未見過她這般狠厲模樣,眸若毒狼,下一秒似乎就要斷了他的喉管。

呂世薦吞下一口唾沫,吸進一口涼氣,後背已被冷汗打透。

「我所言之話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虛言不得好死。」呂世薦抖顫道。

「當真?」

「當真。」呂世薦點頭如搗蒜。

「接下來我問的話,你最好想好再答,若有半字虛言,我定將你開膛破肚,剜心喂狗。」君兮手腕一轉,呂世薦生生打了個哆嗦。

「隊伍進程是你泄露的?」君兮冷聲問。

呂世薦眉頭輕皺了皺,微微點點頭,「是。」

「粥碗的毒是你下的?」君兮又問,雖是問句,語氣卻並沒有半分疑問。

「是。」半晌,呂世薦重重點了點頭。

「引我來此是你故意的?」

今日背後那一推手,智敏若她,今日不死,自己必然在劫難逃。

「是。」呂世薦低聲喃喃,已失了反抗之力。

「你墜洪也是故意的?」

「是。」呂世薦應聲,隨即面色一變連忙改口,「不……不是。」

君兮瞳孔微縮,目光凜凜。

「真不是,當時爆炸聲波劇烈,波及甚廣,我腳下的石頭被震碎我一個不穩栽了下去。」

「否則,當時掉下去的本該是我對嗎?」君兮沉著臉冷聲道。

呂世薦聞言面露尷尬,乾笑了兩聲,沒做答。

「做的一切只是為了阻止我赴南賑災?」

「是。」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那個拿令牌的人說了,賑災之人是誰都可以,就是不能是您,讓我務必阻止。」

「不惜以己命為代價?」君兮冷哼。

聞言呂世薦的臉倏地染了一片紅,他知道君兮指的是斷口處發生的事,若不是他推的那一把他二人不會掉下來。

「我……」

「你沒想到在那種情況下我還能抓住你墊背。」呂世薦剛開了口君兮便截斷了他的話。

「推出那一掌你心中是否已經想好如何帶著我的死訊去復命以此升官發財了。」君兮嘴角牽起一抹笑意,漆黑暗室之中,一抹青光映在臉上,竟帶了幾分厲色,「我救你一命,你卻想要我的命,當真會知恩圖報。」

呂世薦聞言臉紅熱發燙,撇向一旁。

「小的就是個護院,手底下管著十幾個弟兄,過得自在不求升官發財。是那個拿著令牌的人告訴我,如果進山之前不能取了你的命,他們就把山上的人全殺了。」呂世薦喃喃道,「幾日相處下來我知道您是個好官,可山上是幾萬條人命啊,眼下隊伍已經到了山下,我再不動手,他們就要動手了。」

「所以你故意告訴我此處可以炸山泄洪,拚著自己一條命也要我的命。」

「我一條賤命換山上幾萬條命,值了。」呂世薦低聲嘟囔。

「你可想過我若死了,誰來指揮西北營將士賑災?」

「那個人說了,會有人代替你。而且,糧食藥品已經運了來,眼前得活。後期不過是災後重建,總不會要了人命。」

「你知道為什麼賑災的人不能是我嗎?」君兮突然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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