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中餐廳開啟“超聽覺”,巧合般地聽到兩位新破壞者的對話後,郁華就知道他這次約會又泡湯了。
他當時竟沒覺得意外,畢竟小尤是個八選二選毛巾都能選中擦腳巾、相親第一次就遇到他、身為守護者愛人卻是守護者死敵的人,小尤運氣一向是差的,約會最終變成大亂鬥也是必然的。
已經習慣的郁華用看待死人的目光看著新破壞者,卻出乎意料地得到了破壞者的祝福。
在粉紅心心包裹中,他穿著背心,與尤正平並肩走出密室,神情還有些恍惚。
不管兩位新破壞者的目的是什麼,最終的結果是他們沒有破壞兩人的約會,反而還提供了更好的約會場所。
密室休息區,郁華坐在椅子上,右手虛握,食指輕輕抵在下巴上沉思。
挨著他坐沒坐樣的尤正平思緒也飄向遠方。
尤正平掌中握著手機,手機已經有信號了,他此時已經可以向組織匯報遇到新破壞者的事情,這是他的職責所在,不可能不匯報。
可是……
機械骷髏釋放出的粉紅心似乎還在他眼前飄蕩,尤正平緊緊皺眉,破壞者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他從小受到的教育全是破壞者是壞人,他們會給社會帶來難以預計的損害,無數守護者和普通人死在破壞者手中。
甄黎太弱,毫無抵抗力就被尤正平抓到了,但手上像煙頭燙過的傷證明了破壞者的兇殘。原落日與破壞者192用實際行動告訴尤正平,破壞者就是壞人,他們不在乎人命。
要不是還會有破壞者到來,要不是黑袍人的存在,要不是守護組織需要用到原落日,原落日只怕早就被秘密處決了。
會演變成現在這樣古怪的局面,也是為對付未來可能出現的敵人。
就算對配合的甄黎和原落日產生了一絲好感,尤正平還是對破壞者充滿了敵意。
但是那個機械骷髏……
憂鬱夫夫正沉思中,一美一高兩人從他們前面走過。
尤正平不由自主地抬起頭,視線落在高個子身上。他覺得自己不認識這個人,又覺得自己該認識他。
高個子身邊的鳳眼男手中玩轉著兩枚一元硬幣,他不斷將硬幣拋向天空,落下來用手接住。
路過尤正平和郁華時,鳳眼男一時沒有接住硬幣,兩個一元的硬幣恰到好處地落在郁華和尤正平兩人的腿上,一人一個。
硬幣落在腿上的瞬間,尤正平腦海中一陣模糊,他忽然發現自己沒辦法直視高美兩人,正在思考的迷宮機械骷髏的樣子也慢慢變為古墓和普通的工作人員。
有些事是可以忘記的,有些事不能。
桓子虛第一次改變尤正平“印象”時,尤正平對他毫無防備,隨手接過口香糖便被能力洗腦了。
這一次尤正平剛剛經歷迷宮事件,正是警惕的時候,對周圍所有路人都充滿警戒,即使桓子虛將硬幣丟在尤正平身上,他還是在拼命抗拒著“印象”的改變。
桓子虛對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他的力量不可能連兩個“普通人”的想法都改變不了,丟下硬幣後便頭也不回地徑直向前走,沒看到尤正平捂著額頭拼命掙扎的樣子。
虛假的古墓幻影和真實的迷宮畫面在腦海中閃爍,尤正平伸手探向那枚硬幣,直覺讓他知道是硬幣的問題,他要撿起硬幣扔掉,扔掉……
尤正平的手微微發顫,牙齒咬住下嘴唇,視線逐漸模糊,然而指尖卻始終無法碰到硬幣,就差一點點……
就在尤正平神情恍惚時,一隻手搭在他腿上,在“印象”改變前拿走了那枚硬幣,尤正平的精神壓力驟然一輕,他同時保留了原本的“印象”和桓子虛通過硬幣“交換”的虛假“印象”,並清晰地辨別出哪個是真的。
“我們腿上什麼時候多了兩枚硬幣?”郁華“好奇”地看著兩個硬幣,握在手中把玩了下道,“兩塊錢剛好可以抓一次娃娃,小尤幫我抓個娃娃吧。”
尤正平對上郁華的眼睛,問道:“我們在密室玩了什麼?”
郁華捏著硬幣的指尖遲疑了下,他避開尤正平的視線,來到娃娃機前,隨口道:“密室……還挺有意思的。”
是超科技感的迷宮還是陳舊陰暗古墓?工作人員是機械骷髏還是古墓粽子?尤正平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沒有繼續問。
彷彿有什麼堵住喉嚨一般,問不出口。
尤正平看了眼手錶,他用意志力與虛假印像作戰大概十幾秒,普通人瞬間就會被洗腦,并快速清醒過來,郁華的回答應該陰暗古墓和粽子,但……他為什麼沒有問?
直覺堵住了尤正平的喉嚨,讓他沒有說話,而是跟著郁華來到娃娃機前,隨手擺弄幾下,抓到了一個哈士奇小玩偶。
尤正平抓娃娃的水平一向高,百發百中,不是靠異能,就是純粹的技術。
他把哈士奇小玩偶遞給郁華,郁華盯著哈士奇玩偶的蠢臉,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棄。
尤正平覺得這事中透著蹊蹺,對方的力量類似駱懷,但比駱懷的更可怕,他認為應該留下那兩枚硬幣,可是硬幣已經掉入娃娃機中找不到了。
悄無聲息地改變人的“印象”,我在被盯上之前有沒有被改變過“印象”?尤正平暗中思索,從早晨出門開始回憶一天發生的事情,他記憶力一向好,像過電影一般細想一遍後,就發現了不對之處。
那瓶口香糖他竟沒有購買的印象,今天沒有,昨天也沒有。
而且,口香糖呢?
尤正平摸了摸衣兜,那麼大一瓶口香糖不見了,他問郁華:“我買的口香糖你看見了嗎?”
郁華停下捏哈士奇臉的手,對尤正平輕笑下:“我也找不到,是不是落在餐廳了?”
尤正平眨眨眼,他收起手機,暫時沒向組織匯報這件事,而是捏住郁華的背心道:“距離晚飯還有點時間,我們去買衣服吧,你總不能穿著背心進西餐廳吧?”
“好。”察覺到尤正平的遲疑,郁華心情十分愉悅。
他知道拿走硬幣的舉動一定會引起小尤的懷疑,但郁華又怎麼會看著尤正平因抵抗對方的力量而痛苦掙扎。
說實話,硬幣落到郁華腿上的瞬間,連他都有一絲恍惚,這還是桓子虛輕視兩人沒有盡全力的情況,這位破壞者的能力實在是很強,能夠任由隊友成長到這個地步的封魁也是異常堅韌。
郁華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麼有趣的闖關者了,沒想到在系統的高壓和挑撥下,竟還有如此純粹的關係。
有點想收手下了,不過還需再試探一番。
尤正平原計劃中下午就是去逛街買衣服,雖然中間多了點插曲,轉了個圈,最終兩人還是去購物了。
郁華選了件水墨花紋白襯衫,穿上有種典雅的感覺,為了搭配這件貼身的襯衫,他終於脫掉裡面那件老頭樂背心,變回筆挺帥氣的樣子。
尤正平倒是沒買新衣服,他就穿著郁華原本的襯衫,領口鬆垮垮的,痞帥痞帥的樣子引來不少人注目。
郁華在有人搭訕尤正平要聯絡方式前站在愛人面前,親暱地摟住小尤的腰,想搭訕的人見好男人都內部消化了,撇撇嘴走了。
買好衣服後,郁華將換下來的背心和小尤撕碎的半袖全部放在袋子裡,晚餐時間到了。
兩人先是郁華陪著尤正平吃了一頓高能量的麻辣鍋,吃飽喝足的尤正平又陪著郁華去法式西餐廳聽小提琴,有心事的尤正平此次終於戰勝了古典樂的催眠,沒有睡著,和郁華度過了平靜的一頓晚餐。
晚八點,憂鬱夫夫回家,房中是尤正平提前找人佈置好的浪漫場景,兩人相擁著倒在玫瑰花瓣上,在親吻前郁華突然賢惠道:“衣服是新買的,別染上玫瑰花的顏色,我先把衣服裝好。”
他打開燈,將新襯衫掛在衣櫃裡,關上櫃門時,衣櫃上方的行李箱動了下,郁華忙扶了下行李箱,還偷偷看了眼尤正平,眼中閃過一絲心虛。
素來了解愛人的尤正平視線掃過行李箱,並未停留。
兩人按照計劃,度過了一個和諧的夜晚,尤正平提前訂好的玫瑰花被揉碎,明天郁華大概要辛苦清洗被染色的床單了。
深夜兩點,郁華熟睡著,尤正平安靜地坐起來,揪掉身上的玫瑰花瓣,抬頭看了眼衣櫃上的行李箱,並沒有試圖打開行李箱。
他去浴室衝了個澡,洗掉身上的碎花瓣,悄悄走進次臥,隨便翻出一件衣服套上,又在便籤紙上寫下“緊急任務,回家時給你發信息”。
把便籤紙放在枕頭上,尤正平望著郁華的睡顏,低頭隔著玫瑰花瓣,輕吻愛人的臉,轉身離開家。
尤正平走後不久,郁華睜開眼睛,失望地看著衣櫃上的行李箱,回想這一天發生的事情,長嘆一口氣。
小尤在任務和陪他約會之間,最終選擇了他,一直到半夜才回基地匯報新破壞者的事情。這讓郁華很開心,又內疚自己是不是拖了守護者的後腿,做不成一個合格的守護者家屬。
還有行李箱,小尤究竟有沒有懷疑他的身份?怎麼不去看行李箱呢?郁華十分疑惑。
他素來算無遺策,卻讀不懂尤正平。換成其他人,郁華這時已經可以斷定尤正平產生了懷疑之心,但放在尤正平身上,什麼意外都可能發生。
“哎……”漫長漆黑的夜中,獨守空床的郁華長長地、長長地嘆了聲氣。
尤正平走秘密通道連夜回到基地,基地收到消息,立刻召集所有在外的守護者,肖局長也半夜爬起來到基地。
凌晨四點,尤正平向組織匯報了白天發生的事情。口香糖的事情沒有確切證據,他又沒有“印象”,沒辦法彙報。尤正平只說了密室中的事情。
連宇凡立刻調出商場附近的監控網絡,搜索兩個人的影像,查找過後,連宇凡道:“沒有在任何監控攝像中看到與你口述差不多的人,但是昨天的這些地方的監控都有不同程度的干擾和黑屏,往往幾分鐘之後就恢復了。”
連宇凡根據黑屏時間和黑屏攝像頭的位置,放大的地圖上繪製,很快畫出一條行進路線:“你說的沒錯,監控干擾的地點和時間點與你的行進路線高度重合,你在電影院時,電影院外的監控就出現過2分34秒的黑屏,你在中餐廳時,電影院去往中餐廳路上的所有交通、商業監控,全部出現卡頓;而你整個密室逃生監控全部消失。”
“這麼醒目的兩個人,你在電影院時沒看到嗎?”岑霄問道。
“這就是我感覺恐懼的事情。”尤正平簡述了硬幣的事情,“至今為止,我都沒辦法確定,密室中我經歷的到底是古墓還是迷宮。”
“郁華也和你一起玩了密室,他記得嗎?”連宇凡問道。
這一次連宇凡的語氣中沒有絲毫的懷疑,通過一段時間的共事,連宇凡已經充分確定,郁華絕不會是破壞者。理由很簡單,用連宇凡的話說,郁華至今沒上天,絕對是能力限制了他。他不是破壞者工作室的人都這麼慘了,他要是破壞者,半個旭陽區的人都會成為幫他賺錢的奴隸。
雖然不是什麼好話,卻也表達了連宇凡的看法,他的想法已經轉變了。
而當初堅持相信愛人的尤正平面對連宇凡的問題卻遲疑了,他想起郁華拿起硬幣時自己全身一輕的感覺,想起行李箱晃動時郁華的慌張,想起前一天夜晚那個令他大汗淋漓的夢……
尤正平攥了下拳頭,隨後鬆開,像是放棄了什麼執念一般,回答道:“郁華只記得古墓粽子版本的密室,他的記憶被篡改了。 ”
實際上,尤正平未必強行逼問郁華,也沒有得到確切的回答,但他這樣告訴守護組織了。
尤正平也不清楚他為什麼這麼做,一切全是直覺,直覺告訴他,這麼做對所有人都好,尤正平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
“我看一下。”始終沉默的駱懷忽然道,“你放鬆,我不會抹去你的記憶,只是用能量查探一下。'記憶'和'印象'屬於大腦的特殊能量,一般守護者難以察覺這種能量,我可以。”
尤正平緊張地舔了下唇,他擔心駱懷查探時不小心“看”到自己對郁華的猜測,有點抗拒。
駱懷將手放在尤正平眉心,閉眼感受片刻,睜開眼,眼中滿是古怪:“你大腦中確實有兩股特殊能量,一股改變了你的'印象',覆蓋在你大腦皮層表面,它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傷害,只是在通過電子信息改寫的模式,改變你對某件事'印象',還有一股力量,它被一股很強的精神力隔絕開,保護住你的記憶,這股精神力很強,我看很快就能驅趕走第二股力量,它甚至還可能會去驅趕你第一股力量。”
“也就是說,尤正平的精神力強到可以抵抗對方的精神類攻擊嗎?”一直沉默的肖局長問道。
“我不確定,”駱懷搖搖頭,“對方的力量與我的不同,我是以提取的方式,吸收大腦中的記憶信號,將某一段信號完全從腦海中取走,當然這個過程是可逆的,我可以把記憶信號以星星能量形式保存下來,將來歸還回去。
“他的力量是留在大腦內,改寫目標的'印象',當能量與大腦皮層完全融合時,虛假'印象'在人腦中就會成為'現實',比'遺忘'更可怕的連自己記憶都是不真實的。
“實際上如果尤正平的腦海中沒有這股強大的精神力保護,等他來到基地時,這股特殊能量應該已經與他的大腦皮層完全融合,我感受不到這股力量的。”
……一股強大的精神力保護了他嗎?尤正平摸了摸眉心,想起郁華從他膝蓋上取走硬幣的樣子。
“三人成虎,”肖局長喃喃道,“幸虧你精神力強,意志堅定,沒有被改變'印象',否則我們連這兩個人是否存在都不清楚。”
連宇凡整合眾人的情報後匯報導:“兩名新破壞者,一名身高195cm,改變密室結構、令監控失靈和那個兩米多高的機械骷髏或許是他的能力,金屬類、機械類能力;另一名身高181cm,可以操縱人的思維,改變'印象',能力非常可怕,兩人的能力非常可怕。”
“奇怪的是,他們弄了那麼大陣仗,卻沒有在迷宮傷害我和郁華,”尤正平道,“局長,我覺得這兩個破壞者和以往的不一樣,我們可以試著坐下來談談。”
面對尤正平的提議,肖局長道:“或許是有一些對世界存有善意的破壞者,例如甄黎,我們也希望不是每個破壞者都像192一樣肆無忌憚,或許這兩位破壞者是可以坐下詳談,可你如何保證,他們是受困於之前黑袍人的警告而不願鬧大呢?也許他們是不希望出人命引來黑袍人的極端手段,才願意放你們一條生路呢?
“凡事有好有壞,我們願意向好的方向思考,就算我會和兩位破壞者面對面談判,那也必須是他們像甄黎原落日一樣,被我們制服的狀態才行!
“切記,人民的安危、國家的安危、世界的安危不容僥倖!”
“是!”包括尤正平在內的幾位守護者齊聲道。
肖局長嘆道:“根據尤正平的描述,他們的目標是郁華,自從郁華成為甄黎工作室的一員,我就猜到這個發展了,他遲早會被人盯上的。”
肖局長之所以沒有強制郁華離開工作室,也是因為他是守護者家屬,一旦發生什麼事情,守護組織可以第一時間察覺到。換成其他人,守護組織未必能夠像今天這樣的高效性。
“我們不知道新破壞者下一步會如何行動,目前來看,一定是圍繞郁華和甄黎工作室的,”肖局長吩咐道,“接下來的行動我們要保護郁華,決不能讓破壞者再次對他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