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展南帶人走到衛生所的時候，老李頭正窩在門口屋簷下曬太陽，深秋的陽光讓他蒼老的面孔多了幾分鮮活氣，他一邊哼著小調，一邊嗑著鬱瑤給他炸的花生米，愜意極了。

看到陰展南和他身後一行人，老李頭驀然坐直眉頭緊蹙：「你這是要做什麼？」

陰展南神情冰冷，不發一語就要往裡面走去。

老李頭騰得站起來就要攔他：「幹嘛幹嘛，不說清楚你今天就別想進這個門……」

陰展南不理他，繼續往前。

老李頭喝罵著就要把陰展南推出去，後邊的保安隊長見勢立刻上前伸手把老李頭扯開：「滾滾滾，敢跟我們經理動手，老頭皮緊了是不是？」

老李頭沒有防備，被保安隊長一把推倒在地，恰好這時，鬱瑤從廚房裡出來，看到院子裡的情形，頓時愣在那裡……

與此同時，陰展南驀然站定，身形一片僵硬。

他沒有抬頭，只是看著前面的井台，井台上放著一隻空桶，他曾經無數次在這裡用那隻桶把廚房的水缸打滿水……

「鬱知青，你收拾一下東西，搬到知青站去吧。」

陰展南努力讓自己顯得很平靜，實則卻是拚盡全力才勉強維持住，沒人發現，他死死握著拳，指甲深深陷進肉裡。

鬱瑤微愣，然後就從蘋果那裡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鬱瑤還沒來得及出聲，老李頭頓時暴跳如雷，他爬起來指著陰展南的鼻子便是破口大罵：「好啊你個死沒良心的東西，胖丫是怎麼對你，怎麼對你媽的，啊？如果不是她，你那傻子娘還在飢一頓飽一頓滿村流浪呢！」

老李頭冷笑啐了口：「哦不對，應該說，你那傻子娘早就成了河裡的水鬼了……呵！胖丫竟然為了救你們這種人差點沒了半條命，簡直還不如養條狗……」

鬱瑤上前拉住老李頭：「好了，別罵了，氣大傷身。」

她也沒想到會是陰展南帶人來讓她騰地方，可從蘋果那裡知道是賈曼讓他做的後，她又立刻明白了。

陰展南剛稍微有點人樣了，試用期還沒過，他不能得罪賈曼……左右不過是箇舊房子，她住哪裡也不是那麼重要。

鬱瑤想的開，可老李頭卻怎麼都咽不下這口氣，指著陰展南鼻子大罵：「你就是個缺德白眼兒狼，穿上人皮就裝人了，也不看看你骨子裡那低賤樣兒，我呸！」

保安隊長看了眼陰展南，然後便是喝罵著要過來：「老頭，你再罵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鬱瑤連忙阻止：「別動手，有話好好說。」

她把老李頭拉住，輕吸了口氣看向陰展南：「我收拾收拾東西，也要去知青站那裡找一下住處，能給我點時間嗎？」

少女的聲音平靜而柔和，分明對他沒有半點憤恨，可她越是這樣，陰展南就越是覺得，她所說出來的話，每個字都化作了一把尖刀，刺得他鮮血淋漓。

他閉了閉眼，只是一瞬，然後便是靜靜看向鬱瑤，低低嗯了聲：「好。」

保安隊長頓時急了：「陰經理，大小姐說她今晚就要搬過來。」

陰展南微頓……

他低頭沉默一瞬，然後便是徹底放棄了所有的希望。

「那就……今天搬吧。」陰展南聽到自己的聲音淡漠冰冷到不似活人。

鬱瑤有些無奈：「我東西都收拾不完……」

保安隊長呵呵笑了聲：「鬱知青放心，我們會幫你收拾的。」

下一瞬，保安隊長便是一抬手，帶人直直衝進鬱瑤屋子裡……鬱瑤連忙追進去：「喂，你們別太過分了……」

而這時，看熱鬧的人已經到了。

自從陰展南成了春曼廠子的經理，村裡人便是風言風語不斷，其實歸根結底還是羨慕嫉妒恨！

村裡最窮、活的最沒人樣的母子兩個忽然搖身一變成了體面人，這樣的好事，怎麼就輪不到他們身上？

也是因此，看著陰展南帶著一群人往衛生所走去的時候，那些人還以為，他是要去給那個鬱知青幫忙幹什麼的。

畢竟，誰都知道，那個鬱知青一直都幫襯著陰展南和他母親……

然而，所有人都沒想到，趕到衛生所的時候，看到的會是這樣一副情景。

那些人高馬大的廠子保安正把鬱瑤的東西從屋子裡搬出來，隨意的扔到院子的空地上，凌亂扔了一地。

鬱瑤抱著一個箱子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個保安拎著插了花的玻璃瓶子往院子裡就那麼一扔……啪得一聲，玻璃瓶子碎裂一地，原本爭相綻放的野花濕漉漉的躺在泥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