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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玉令》第105章 一隻趙驢咿呀咿呀喲
婧衣向來小心,可這次還是低估了阿拾在爺心裡的地位。

她心裡窒痛,不敢為嫵衣求情,木頭樁子似的直挺挺跪下,一聲不吭。

嫵衣見她如此,哭得更是傷心欲絕,抽抽泣泣地道:「爺,你要嫵衣走,也該給嫵衣一個理由,嫵衣到底是哪裡做錯,惹了爺不喜了嗎?分明是阿拾欺負了我,爺……」

婧衣頭垂得更低了。

她覺得嫵衣太傻。

都到這時,還問爺要理由。

在爺眼裡,理由是什麼?無非他的喜好。

謝放去拉撫衣,在她的哀嚎裡,內室冷得令人頭皮發麻。

嫵衣掙扎著,喉嚨都哭喊得嘶啞起來,「爺!奴婢不想走,奴婢不想離開無乩館,不想離開你。奴婢一輩子都是你的奴婢,要一輩子伺候你。爺,求求您,開恩啦。」

趙胤擺手。

了解他的人,就知,他已懶得再聽。

謝放暗自嘆口氣,看著嫵衣,想到了那日的楊斐。

「一個人最可怕的,是認不清自己。」

把嫵衣從趙胤房裡拖出去,這是謝放對她說的唯一一句,也是最後一句話。

————

時雍以為今日趙胤叫她來,是為他針灸,畢竟好幾日不見了,這位爺的腿疾想必也不好過。

沒料到,趙胤叫了她來,竟然讓她……練字。

這是個什麼神仙大都督?

她不會寫字,字寫得醜礙著他了?莫名其妙不是。

看到紙筆墨硯,時雍滿臉不解,腦仁兒隱隱作痛。

「爺,我為何要練字?我一個女差役,不是書生,也不考科舉,識得幾個字,也能寫幾筆,已是很好。」

趙胤淡淡睨她一眼,拿起一本書,掀開衣袍下擺,端正地坐到她的面前,像一個嚴格的教書先生。

「寫。」

看樣子還得監視著她寫?

時雍哭笑不得,「大人,到底為什麼?」

趙胤抬眉,「等你學會,想吃什麼就寫下來。」

好像是個好主意。

可是,這也不是他叫她來練字的理由啊?

時雍看了一眼桌上的字帖和紙墨,伸手捲起,「也可。那我便帶回去,我爹也能教我,寫它個三五月,定有所成。」

趙胤不接這話,眉微沉,片刻突然冷冰冰地道:「三五月沒有,只有三五個時辰了。」

三五個時辰?

這話,時雍更聽不懂了。

捉著筆,她看著趙胤,一臉古怪。

「民女愚鈍,大人可否明言?」

趙胤淡淡道:「接到密報,和親隊伍剛入永平府便出事了。」

時雍:「何事?」

趙胤沉默一下,道:「死了十幾人,懷寧公主失蹤。」

懷寧公主失蹤了?時雍這麼淡定的人,也詫異起來。

那麼大的一支送親隊伍,怎會讓公主失蹤了?

而且,出了這麼大的事,趙胤居然還有閑心來守著她寫字?

時雍納悶地看著他,「大人不用去嗎?」

趙胤看她一眼,淡淡道:「宮裡很快會接到消息。到時,你同我出京。」

敢情宮裡目前還不知情?

「那大人為何不即刻上報?」

「不差這一會。」趙胤垂著眼皮,放下書卷,「不要閑話。寫。」

這哪裡是閑話?死了十幾個人,他的「老情人」也失蹤了,還關係到兩國邦交。趙胤也未必太淡定了。

時雍把筆擱在筆架上,走到他的面前坐下。

「大人是不願陛下猜疑,這才不肯上報?怕皇帝發現,你的手伸得太長,消息先到你手上,才有人傳入宮裡?傳聞陛下身子不好,如今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一連三個問題,將趙胤問得皺起了眉頭。

似是嫌她聒噪,他臉微微沉下,聲音冰冷。

「你的話太多。」

時雍點點頭,並不反駁他,「那我換一個問題,公主出事,大人為何要我一同出京?」

趙胤看她一眼,「針灸。」

「……」

明白了。把她當成了人形針灸機,以及隨身攜帶的止痛藥。

「那我會針灸就好,為何要學寫字?」

「自是有用。」趙胤冷下臉,不多解釋,表情凶了幾分,「三個時辰。快去!」

行,練字,三個時辰。哼!

時雍萬萬沒有想到,活了三輩子了居然還要像小學生似的臨摹毛筆字,她有點後悔,早些年沒好好學書法,不然也不至於淪落至此。

一室安靜。

時雍在案頭寫字,趙胤在窗前看書。

兩人互不干擾,幽靜得有些反常。

寫了半個時辰不到,時雍就開始雞啄米,

眼皮撐了撐,揉了揉,她再也支持不住,打個呵欠,對趙胤說休息一刻鐘,然後便躺椅子上睡著了。

袖子沾了墨,手指上也墨色點點,連臉都花了。

趙胤看著案上的沙漏,一刻鐘過去不見她醒來,他皺眉走過去,抽出她指上的毛筆,來不及放下,就看到了她寫的「字」。

白紙上統共也沒寫幾個字,倒是有一幅畫——

一頭驢。

為什麼能看出它是一頭驢,而不是馬,也不是騾子,並非時雍畫工精湛,出神入化。而是這個依稀長得像四腳動物的東西,腦袋上有一個「驢」字,還有一個「趙」字。

合在一起,便是「趙驢」。

趙胤指尖微縮,提起毛筆往時雍的臉上畫去。

「呀~」時雍正在做夢,臉上發涼,癢麻麻的難受,她幾乎立即被驚醒。猛地睜開眼,她先抹掉臉上的「水漬」,冷冷看著趙胤,目光警惕。

用了好片刻,終於意識到這不是夢,

她的面前,實實在在站了一個滿帶殺機的活閻王。

「有一刻鐘了是嗎?我繼續寫。」

時雍低頭找毛筆,看到那張「趙驢」,瞄了趙胤一眼,火上澆油。

「實不相瞞,我寫字是差點,畫畫還不錯。」

哼!趙胤嘴唇微抿,時雍以為他終於要破功了,要憤而攆她,不料他只是輕輕擱下手上書卷,把桌上的雜物順開,然後捉了毛筆塞到她的手上。

「我教你。」

時雍脊背一麻,不敢接筆,也不敢拒絕,由著他把筆塞入手上,再輕輕包住她的手。上次寫字的記憶太過深刻,他身子剛挨近些,時雍腦子便條件反射地浮出一些畫面。

她尷尬地錯開身子,剛想說不用,房門就被敲響。

朱九進來,一臉凝重。

「爺,陛下讓你進宮議事。」

趙胤鬆開手,時雍終於有逃過一劫的感覺。

「大人慢走。」

她恭順地送到門口。

趙胤回頭看她,「繼續寫。」

「……」

時雍從無乩館離開的時候,趙胤還沒有從宮裡回來。

天已黑透,夜色深濃,這個點的京師城,安靜得如同一隻沉睡的夜鷹。

沒有人知道它何時醒來,又會掀起多大的驚濤駭浪。

山雨欲來風滿樓。

時雍心神不寧地想著出京的事情,帶著大黑慢慢往家走,剛到宋家衚衕,就看到了烏嬋的馬車。

時雍四下看看,不見有人,拍拍大黑的頭,走過去,上車就看到燕穆。

「青山鎮的大老爺錢偵仲七十大壽,請烏家班去唱戲。」

烏嬋是時雍的好友,也是烏家班的班主,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京城赫赫有名的烏家班其實也雍人園的產業。

燕穆看了烏嬋一眼,問時雍:「主子可要隨我們一道離京?」

時雍沉默。

能走自然是好,可她如今以什麼身份走?

而且,趙胤入宮前才說過,要她同他一道離京,這……

時雍想到這裡,腦子突然一個激靈。

「青山鎮是永平府地界?」

燕穆點頭,嗯了一聲,「怎麼?」

時雍精神一振,不答反問:「公主和親可有經過青山鎮地界?」

燕穆想了想,道:「若走官道,那必經青山。」

那麼多的陪奩,馬車、箱子,不走官道還能翻山越嶺不成?

「巧了。」

時雍垂下眼簾,猶豫了片刻,把從趙胤那裡得來的消息告訴了他們。

「此行務必謹慎。保命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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