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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旗下學生班級陣列一片嘩然,全校都進入了某種興奮探知八卦的狀態中,各班老師喝止無效。
高一年級和高二年級離主席台最近,顧放為因為長相、家室、離經叛道的性格,都算是全校風雲人物,就是平常吃個飯都容易被人圍觀,更別說此刻衣著周正,穿著冬季校服風衣站在國旗台下講話了。
高瘦挺拔的一個人,站在那裡如同一棵華彩勁松,視線安安定定地放在自己寫的檢討稿上,聲音沉穩端正,什麼人都聽不出異樣。
高一一班騷動最大。
徐菁臉色不好,所有人都在看他。好事者還在不斷詢問:「臥槽是真的啊?顧放為到底跟誰談戀愛?」
「徐菁他都看不上……」
「廢話,你知道他家裡是什麼人嗎,大少爺下凡來咱們高中體驗生活,怎麼可能跟咱們學校的女生談戀愛,要我看,他可能早就談著了,還得是青梅竹馬的那種。」
眼看著顧放為的演講稿逐漸脫離控制,旁邊的年級主任怒了:「叫你檢討,不是叫你分享談戀愛的心路歷程!給我長話短說!」
顧放為於是很應景地頓了頓,他放下檢討稿,往班上的方向看了一眼。
鹿行吟低著頭,也沒看他,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只是他這麼一看過來,鹿行吟卻像是突然感覺到什麼了一樣,眼神短暫地上抬和他相碰,隨後又迅速地低下頭。
隔著這麼遠也能看見他耳根發紅。
顧放為唇邊勾起一抹笑意——他還沒見過這麼好欺負的。
逗鹿行吟,其樂無窮。
「其實我和他之間還有很多……嗯,可以說的,但是我就在這裡長話短說了。」顧放為說,「我深刻認識到了談戀愛的不正確,主要是我們現在年紀太小,我給不了他一個穩定的未來……從今以後,我們一定好好學習,改過自新,什麼年齡做什麼年齡的事情,爭取對得起老師的期待和教誨!」
27班裡卻笑得東倒西歪。陳圓圓和其他一撥人早在校長辦公室外邊圍觀過全程,這下子一聽他說也知道不對了——顧放為這稿子裡寫的女朋友,根本就是鹿行吟嘛!
顧放為接著念:「實際上,我的女朋友是一個非常認真學習的人,他每天都起得很早,非常認真努力地背英語,算題也很快,就像一個小計算器……」
27班全員笑瘋,旁邊班級沒聽明白,莫名其妙地看過來。
「這小子,檢討我聽得頭疼。」謝甜沒來,來的是宋黎,宋黎在後面按腦袋,鹿行吟也想起自己頭疼了,輕輕說:「老師,我頭疼。」
「是吧,我也很頭疼……啊什麼?」宋黎看鹿行吟燒得臉色都不對了,「你是真頭疼?」
鹿行吟點頭,他終於想起來自己原來是打算幹什麼的了,無辜地看著他:「我想請個假。」
國旗下講話沒結束,鹿行吟先跑了。
解散後顧放為又被年級主任留下來一通訓斥,闡述了談戀愛的惡劣影響以及顧放為本人的存在未學校帶來的惡劣影響,以及這次口頭全校通報不計入檔案是多麼寬容大度的處理……
顧放為「嗯嗯」應著,十分鐘後,總算得以脫身。
快打上課鈴了,顧放為慢悠悠地往教學樓走,快到樓下時,他放慢了腳步。
黃毛和其他人等也跟著念完了檢討,垂頭喪氣的,腳步拖遝往教學樓裡拐。
一行四人,黃毛為首,剛拐過一樓樓梯口的彎,黃毛就被整個人像雞仔一樣被單手拎了過去,直接摜去了牆上!
顧放為桃花眼眯起來,眼底帶上了幾分凜冽的殺氣。
一記漂亮的肘擊,黃毛痛得大叫一聲,他順腳又把趕上來的另一個人踹到牆根邊,出手快準狠,乾淨利落。
「這兒沒監控,被打了呢,儘管找老師。」顧放為慢悠悠地說,「你們昨晚圍的那個小病秧子是我弟,兩個辦法,排隊去給他道歉,或者我見你們一次,揍你們一次,試試呢?」
*
顧放為回到班上,本以為能見著鹿行吟,順便再捕捉痕跡地告訴這個弟弟有什麼驚喜等著他——結果發現這人不在。
人不在,黑板上的字跡卻很讓人眼熟,清雋有力的題目,是鹿行吟在體育課時間抄上的化學和物理提升題。
班上和昨天一樣,統一進入了安靜抄題的氛圍中。
顧放為沒等來鹿行吟,有點不得勁,那點小得意也沒人理會,看陳圓圓和曲嬌抄題也不得勁。
下節課是化學——侯毫已經差不多很久沒來上課了,每周一快速講完一周內容,剩下的全讓他們自習。所以即使上課鈴打了,也沒什麼人按照他布置的任務進行自習,而是接著抄寫黑板上的題目。
出乎意料的是,侯毫今天卻過來了。
上課二十分鐘左右後,侯毫進來轉了一圈,看班上人的情況。所有人大部分都在寫題,只是黑板上的化學和物理提升題還沒有被擦去。
侯毫在黑板前站了一會兒。
「這誰寫的?」
旁邊有學生回答:「是鹿行吟上完提高班回來寫的。」
「哦,那他人呢?」侯毫顯然對鹿行吟印象很深,他回頭看見鹿行吟座位空了,問道。
孟從舟說:「跟宋老師說了,身體不舒服請假。」
「提高班猛著上,正經上課卻請假不來。」侯毫「嘖」了一聲,背著手轉身提高聲音,「這些題你們做了,沒用!那是你們做的題嗎?不是說你們27班就比人差到哪裡去,但是人啊,那還是得有些自知之明不是?基礎還沒套牢,就寫這些提高班的題,還擠佔正常上課時間,那能有用嗎?」
「有功夫去提高班加課,還不如多來辦公室找老師,跟一下正常課的進度。」侯毫慢悠悠地說,「可別讓一些心比天高的人把風氣帶壞了。」
班裡一片寂靜。
顧放為後知後覺:「他在說誰?好像這次說的不是我?」
曲嬌小聲告訴他:「說的小鹿。你那天沒來不知道,小鹿過來第一屆化學課就把他惹了。」
顧放為嗤笑一聲:「他還看不慣小計算器呢?就這種水平的化學老師,被他看慣了才有鬼。」
*
黃毛集團很慫,中午午休就趕著過來道歉了。
只可惜鹿行吟人不在,撲了個空,晚上黃毛集團又來了一次,照樣撲空,顧放為這才勉強放過:「你們先回去吧,我轉達給他,一天天的往這邊跑也不容易。」
這件事倒是引起了他的重視。
鹿行吟半天沒來上課了。
他爺爺耳提命面要他照顧好的小弟弟發燒成這樣,顧放為也開始覺得事情有些嚴重。第一節晚自習下了,他就跑去了男生宿舍樓,憑著上次接鹿行吟回家卻撲了個空的經驗,勉強找到了鹿行吟的宿舍。
但卻撲了個空,鹿行吟不在這。
宿管阿姨說:「你說那個生病的男孩子啊,他下午就去醫務室打吊針了。」
夜色已深,顧放為又去了醫務室,暖黃的燈光下,三三兩兩有學生在打針,或有人抱著小說看,或有人心急火燎地寫著試卷。
但是都沒有鹿行吟的影子。
問了醫生,醫生給他翻了紀錄:今天下午鹿行吟的確是來打了針,不過掛了兩瓶水之後就走了。
顧放為:「……」
這他媽是在玩他啊!
他以前從沒覺得鹿行吟這樣神出鬼沒。
回了班上,已經是接近第三節晚自習下的時間,陳圓圓驚聞他的此行失敗的尋鹿記,開始頭腦風暴:「說不定在提高班,有可能他吃飯時剛好被你錯過了,一會兒晚自習下了是物理課提高班,他們三人輪流上的,他會不會提前去了階梯教室準備聽課?」
顧放為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下了課之後,他直奔階梯教室,準備堵人。
他之前沒去過提高班,花了點時間打聽具體的位置,過去的時候,提高班都已經開課了、
顧放為原本只打算在教室門窗外看看,找找有沒有鹿行吟的影子,結果被當堂物理老師抓獲,大門在他面前被「轟」地推開了:「遲到就遲到,遲到了就進來,老師又不會吃人!進來上課!」
他們身後,幾百雙眼睛齊齊地望過來。
顧放為:「……」
「你眼生啊,幾班的,什麼名字?」物理老師問。
「27班……顧放為。」顧放為說,與此同時,他倒是光明正大地掃視起了各班區域——在1班旁邊非常不顯眼的位置上,坐著孟從舟,但是再沒看見其他人。
「哦,上次報道你就沒來,還好沒錯過課。」物理老師大手一揮,慈愛地看著他,「過去坐吧。」
顧放為騎虎難下,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昨晚被當成談戀愛抓獲的那個情況。
怎麼鹿行吟隨便乾點什麼事,都能順帶把他坑了?
孟從舟一看他來了,也是一臉驚異,跟見了鬼一樣。
他是班長,顧放為又是班上最不安定的一個人,孟從舟和他自發地有某種界限和屏障——更因為顧放為本身的存在,就是對他和蔡靜的諷刺,他們一直是同班的陌生人狀態。
顧放為順便就在他身邊坐下,說了聲:「班長好。」
這個時候,他突然想了起來——鹿行吟和孟從舟的關係很好。
不如說,鹿行吟和班上大多數人的關係,都比他和班上大多數人的關係要好。
他問道:「你知道小計……鹿行吟去哪了嗎?」
孟從舟一頭霧水:「他不是請假了嗎?」
顧放為肯定地說道:「他是請假了。」
隨後又補充了一句:「但是他現在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