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韶也看過來了……
在傍晚的餘韻中看到了對面的男生:一身帥氣西服,身量修長得彷彿紅毯上的明星,他少見的把額間髮梳了起來,露出了光潔的額頭,越發英俊同時也添了幾分成熟魅力。
賀、賀深?!
喬韶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都當機了!
短暫的對視後,賀深先恢復過來,他謙遜有禮地像喬宗民問好,喬宗民察覺到了兒子的異樣,有些分心的應了一聲。
賀深看向喬韶,黑眸平靜,薄唇吐出的字也清清楚楚:“這位是喬逸嗎?”
喬宗民是認不出賀深的,暑期工那陣子他故意避開,也沒閒工夫去看視頻,所以不知道賀深長什麼樣。這會他見喬韶出神,還以為兒子是來到謝家後想起來了什麼……
當著一群人,喬宗民也不好問什麼,只能先介紹了一下:“那是以前的名字了,他現在叫喬韶。”
聽到這倆字,賀深瞳孔猛地一縮,暴露了他沉著冷靜的表面下的驚濤駭浪。
賀深向著喬韶伸手,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下:“你好,我是謝深。”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手,可是人卻沒那麼熟悉了……
喬韶恍然回神,握住了他的手:“你好,我是喬韶。”
兩人牽過那麼多次手:緊緊握著,十指相扣,親暱摩擦……卻從未這樣刻板生疏過。
鬆開手後,賀深側身道:“兩位請。”
喬宗民看了兒子好幾眼,見他面色蒼白,心裡有些著急,只是還沒有要發病的跡象,他決定再待一待,怕打斷了喬韶的回憶。
宴會廳佈置得清雅華麗,這兩個詞似乎有些矛盾,可讓人心曠神怡的清風俊雅的確需要華麗來裝襯。
喬韶連一丁點打量周圍的心思都沒有,他滿腦子都是標點符號,一會問號一會嘆號最後是無數個省略號。
什麼情況!賀深怎麼會在謝家!賀深就是謝深?
說好的負債累累努力還債呢!
他以為他男朋友很窮,怎麼就成豪門少爺了?
等等,賀深也知道他身份了!在這樣的場合,這樣毫無準備的時刻知道了!
剩下的就是省略號了,想不出所以然的喬韶只能被點點點刷屏了……
喬韶這魂不守舍的模樣太明顯,喬宗民忍不住了,他剛要開口,賀深竟主動問: “喬韶是有些不舒服嗎?”
喬宗民對他很警惕,道:“可能有點暈車。”
賀深又道:“那我帶他去樓上客房休息下吧。”
喬宗民正要拒絕,喬韶回神了,他道:“好。”
喬宗民看向兒子,眉峰微揚。
喬韶巴不得立刻馬上和賀深獨處,哪還管得了這些,趕緊對老爸說:“晚宴還早,我一會再下來。”
喬宗民沒出聲,眼裡全是暗示,翻譯一下大概就是:不許跟謝家小子走,這小子不是個好鳥,你會被他騙得團團轉。
喬韶領悟了個七七八八,但裝沒看見,他看向賀深:“麻煩……你了。”
賀深溫聲道:“沒事,跟我來。”
喬韶大步跟上去,留大喬同志在原地生氣——能怎樣呢?這麼多人看著,他也不能把兒子給搶回來。算了,兩人也不過是剛認識,等以後切斷聯繫就是了。喬宗民自我安慰了一番。
謝家這宴會廳大得很,已經快到六點,來得客人也很多了。
好在賀深找得路很好,盡量避開了與人打招呼,喬韶只需要跟在他身後,不和人碰上視線就行。
繞過了主廳,賀深邁上了白色大理石鋪陳的旋轉樓梯,喬韶一步一步跟上去,只覺得皮鞋落在大理石上的聲音尤其清晰,彷彿砸在胸腔的鼓點。
上到二樓,賀深還客氣有禮地說道:“來這邊。”
喬韶跟了過去。
他們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走過三間屋後,賀深推開了最靠南的一間客房門:“請。”
喬韶提著一口氣,抬腳走了進去。
在關門聲響起的瞬間,喬韶連屋裡的陳設都沒看明白,就被抵在了牆上。
他不禁睜大了眼。
賀深眼睛不眨地看著他,將他整個人都罩住了。
他們的呼吸撞在一起,連對方的心跳聲都聽得清。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你……”又同時住口。
喬韶看著賀深,賀深也在看著他,他們像是剛認識彼此般,恨不得把對方的里里外外都看個明明白白。
過了不知道多久,喬韶小聲道:“我爸真的是喬宗民……”
賀深:“……”
喬韶垂下眼睫道:“我說過的……。”
說完他忽然意識到……賀深也對他說了不少……
那時他們滑冰回家聊過一次,賀深對他說過:“其實這是我家給我的考驗,我要是在二十歲前賺夠一千萬就可以自立門戶,否則就得回去繼承家業。”
當時喬韶連半個字都沒信,一直以為他是為父還債,如今再看,這全是大實話!
謝家會缺這一千萬嗎?謝家要真敗落了,欠的債怕是得數百億!
這時賀深終於開口了,他聲音裡沒了在外面裝出來的冷靜沉著,帶著無法掩飾的沙啞與顫抖:“你真的是喬逸。”
喬韶心莫名揪住:“嗯,不過早就改名了。”
賀深似是梗了一下,再出聲時音調更顫了:“……害怕安靜是因為那一年嗎。”
喬韶沒想到賀深會問這個,兩人在這樣戲劇性的場景下相遇,在這樣不可思議的場合知道了彼此的身份,賀深不該像他這樣驚訝錯愕嗎,他為什麼這樣難過……
是了,他是在為他難過,為曾經的喬逸難過。
喬韶心裡瞬間湧滿了汩汩熱流,之前那莫名的生疏感消失,他無比清晰地知道了眼前的人是誰。
賀深就是賀深,他認識的賀深。
“已經不要緊了,”喬韶對他說,“自從去了東高……自從遇到你,我已經好很多了。”
賀深用力抱住他,像是要把他按進胸腔裡,以撫平自己混亂的五臟六腑。
確定喬韶身份的瞬間,他是驚訝的,可隨之湧了上來的只有窒痛。
他腦中不斷交替浮現著兩張照片——一張是十歲時天真爛漫的喬逸,一張是被喬宗民抱在懷中瘦得皮包骨的喬逸。
一旦知道這全是喬韶,賀深只覺得眼前漆黑,整個人像被扔進了深黑的冰潭,冷得徹骨。
“真的沒事了,”喬韶覺得他倆的西服都皺巴了,可也捨不得推開他,溫聲道,“這次我來謝家也是想找回更多的記憶……”
賀深鬆開他一些,問道:“找回記憶?”
喬韶道:“對,我小時候曾來過這裡,也想起了挺多在這的事,所以想故地重遊,看能不能刺激下記憶。”
賀深關心他的身體:“有想起什麼嗎?”
喬韶無奈笑:“都快被你嚇死了,哪還想得起什麼。”
賀深微怔,終於恢復正常了:“抱歉,一直沒和你說清楚。”
喬韶連忙道:“我還不是一樣。”
賀深心中一刺,道:“你說過很多次。”
喬韶道:“我也沒認真,真想攤牌不會那樣說。”
喬韶神態挺輕鬆的,倒是賀深眉宇一直無法舒展,他輕聲問:“你會……怕我嗎?”最後三個字聲音極輕。
喬韶道:“你有什麼好怕的?”
賀深低聲道:“喬先生應該有告訴你吧,謝家的事……”
“謝家是謝家,你是你,我喜歡的是你! ”喬韶忽地想起來,“對了我們的事得先瞞著大喬,我爸對你還真有點成見,我得再勸勸他……”
他話沒說完,賀深眉峰微挑,拉住他手道:“跟我來一下。”
喬韶不明所以:“嗯?”
他倆一出門,迎面就碰上盛裝打扮的莊新憶。
莊新憶是故意等在這的,她一眼就認出了喬韶是照片上的男孩,譏笑道:“謝深你真行啊,把小情人領回家了?是要給你爺爺祝壽嗎!”
因為謝承域故意避開喬宗民,所以莊新憶也沒機會見到喬宗民和他那位嬌生慣養的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