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若清覺得自己現在真的是很尷尬。
他現在易著容, 坐在青樓裡, 正表面看起來風輕雲淡的喝著茶水。對面坐著同樣面無表情喝茶的南無貧。
請問被禁足長老私自外出偷逛青樓,卻在同一家酒樓裡撞見了另一位同宗長老私逛青樓是一種怎麽樣的體驗?
顧若清:謝邀,邀了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謝謝。
他本來是已經和青連生談好,將北殿四位親傳弟子先過繼到南殿,他卸去仙師的職務, 前去太虛台閉關修煉一段時間,並避避風頭。
但不知道為何這段時間山下各大世家忽然就不再緊緊相逼。青連生作為宗主,其實還是很護短的,外面沒有逼迫他也就不再提,顧若清的緊閉令也就松了許多。
但他仍舊無法授課,只能由蕭杏兒作為二師姐代為向新入門的弟子傳授,只剩下顧若清坐在寒清閣專注的望天思考人生與哲學。
前段時間顧若清思考的關鍵詞是:黑歷史、輿論、傷害弟子、承擔責任, 現在他的關鍵詞是:直掰彎、彎掰直、還有如何判別自己還直不直。
每天一個小問題,生活變得更容易。
但自從煜揚向他告白後,顧若清對這些這些問題就陷入了思考, 除了想到頭暈目眩之外, 幾乎沒什麽其他實際進展。
所以他決定, 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於是他主動找上了煜揚, 然後在後者驚喜的注視下, 面無表情的就把人拽去了山下的一家青樓。
但是顧若清畢竟沒有花天酒地這方面的生活經驗,不懂逛夜店一定要去離家遠的地方,不然會撞到熟人蹦迪就會極度尷尬。
於是這下就正好撞見了。
“哎喲, 幾位官人,生面孔呀,奴家給您填杯酒~”一個施著濃妝衣著暴露的女子搖著扇子走過來,是這滿花樓的老鴇。
煜揚就坐在顧若清旁邊,看著那老鴇後面鶯鶯燕燕的姑娘,轉頭看向以茶澆愁的顧若清:“師尊帶我來這裡幹什麽?”
顧若清看了看走在對面的南無貧,也不知道怎麽開口,他總不能直接說他是來這裡給煜揚找個姑娘嘗試掰直一下吧?
於是顧若清隨便扯了一個謊:“……沒什麽,帶你來看演出。”
老鴇臉上的笑容有點奇怪,畢竟這個大白天,戲台子上面連燈籠都沒拉,姑娘全在酒桌上招攬客人,或者晚上營業太賣力還沒起床,這位爺大清早來這看什麽演出?
但沒想到顧若清為了緩解和同事互相撞破的尷尬關系,還給南無貧遞了一句話:“想必無貧也是來看演出的吧?”
南無貧看他一眼,開口:“嗯。”
這下老鴇臉上的笑容更有點繃不住了,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對自己的青樓一無所知。
顧若清謝絕了老鴇斟上的美酒,酒杯卻被煜揚拿走。他看了青年一眼,沒說什麽,剛想招呼老鴇退下時,忽然看見老鴇身後的姑娘有一位長得極其像蕭杏兒。
頓時顧若清就覺得自己來對地方了。
前世煜揚不就是對這個蕭師姐有點情感嗎。
“冒昧,”顧若清終於還是決定先不顧現場的南無貧,伸手向那位姑娘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請問這位姑娘芳名?”
他這一問,煜揚很快就偏頭了。
那位姑娘信步踱出,臉上還帶有面紗,溫潤淡雅,知書達理,側顏像極了蕭杏兒:“奴家小名嫣塞。”
嫣塞?這名字怎麽有點耳熟啊。
顧若清轉頭:“煜揚,你覺得嫣塞姑娘如何?”
煜揚已經臉色很不爽了:“師尊不是來看演出的嗎?”
“哦,還尚未到時候。”
“所以師尊你打算點個姑娘玩玩?”煜揚將酒杯裡的酒液飲盡,不耐煩的翻玩著銀質的酒杯。
顧若清輕咳:“並不,為師只是覺得這位姑娘和你……”
他還沒說完,煜揚打斷了他的話:“師尊原來喜歡這個類型的姑娘啊?”
話音一落,煜揚就站起來。
魔族比人族的體型都要高大不少,並且煜揚習慣穿黑衣,不穿宗門弟子服,黑著臉站起來的時候極具壓迫感,老鴇身後的幾位姑娘又害怕的打量這個好看的男人。
煜揚卻沒看其他人,朝那位叫嫣塞的姑娘抬了抬下巴,問:“你會些什麽?”
那個叫嫣塞的姑娘居然沒有露怯,慢慢的抬眸,聲音如同潺潺流水:“棋琴書畫,吟詩歌舞,奴家都會。”
如此多才多藝且容貌姣好,看來顧若清無意之間挑中了滿花樓的頭牌。
“好啊,”煜揚漫不經心道,朝那還掛在簾子的舞台上一比,“請。”
整個酒樓的人似乎都被這邊的挑釁驚動,各路人馬都停下來望向這邊,他們這桌立刻成為全樓的焦點。
顧若清這下被這不按套路出牌的展開搞蒙了,連忙抓住煜揚的衣袖,不確定的問:“……你等等,你和人家姑娘搶頭牌幹什麽?”
其實他最想問的不是這個。他自己的弟子他自己知道,煜揚從來不喜歡歌舞樂器之類的東西,隻喜歡擺弄些刀槍武技,真要爭起來他還真想不出煜揚能跳出個什麽舞。
那也太丟人了。
誰知煜揚忽然低下頭,在他耳邊輕聲道:“師尊,我知道你把我拉過來是想幹什麽。但是我要讓你知道,這天下,我是最好的。”
“沒有人可以比得過我,記住了嗎?”
顧若清坐在原地發愣,煜揚已經和嫣塞姑娘上了木台,老鴇迫於見識這大清早所謂的演出,也積極主動的配合著拉簾子,上下三樓的人都開始吆喝,人聲鼎沸,就連最頂層晚起的妓子也散著長發倚在了欄杆上。
氣氛越吵越烈,顧若清卻還在懵逼樹下待著,直到南無貧突然出聲:“你和你弟子感情挺好的。”
顧若清喝茶:“……啊,算是吧。”
是挺好的,好得快擦槍走火了。
“你要珍惜,”南無貧抬頭,“你不該來這裡。”
顧若清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放下茶杯:“無貧,你今日怎麽也會在這樓?此處有哪裡不對嗎?”
台下四周起哄的聲音越來越大,嫣塞正在翩翩起舞,煜揚則抱著手臂倚在一旁看,神情一絲慌張也無,在嫣塞旋轉在他身側彎腰的時候,他甚至還會伸出劍柄去攬一下。
看見這一幕,顧若清突然覺得有點不想看下去了。
南無貧從未將目光放在台上,答非所問道:“你丹田之中的靈力,該讓藥韶徹底幫你調理了,魔氣侵入太重,在侵蝕你的根基。”
“……你是如何得知的?”
南無貧背著劍,明明是個修仙之人,卻永遠像個行走江湖的劍客:“因為我能看見,有一團黑氣藏在你的金丹裡。”
“我的眼睛看見的世界和你們是不一樣的。人就是人,魔就是魔,人在我眼裡是一團純白色的東西,而魔物就是一團黑霧,魔性有多強,那團霧就有多黑,無論多好的偽裝,在我眼裡,黑白分明,一看便知。”
顧若清一愣,南無貧可從來沒有說過這個。
並且他心裡忽然咯噔一聲,那煜揚在他眼裡,豈不是……
果然,向來寡言的劍客繼續道:“所以我知道,現在台上起舞的,兩個都是黑色的。”
“怎麽會?”顧若清驚訝於自己竟然沒有感知。
“你丹田裡的魔氣阻礙了你的判斷。”
“並且,”南無貧朝台下看了一眼,“你的弟子身上的那團霧,是我見過最黑的,旁邊那個,雖然也是妖魔,但修為低,也不作害,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顧若清:“所以你從十幾年前開始就知道他是魔族。”
南無貧看他一眼:“對。”
“可你沒有說,也沒有殺他,為什麽?”顧若清記得南無貧是最痛恨魔族的,他是曾經那場魔族陷害的滅門慘案當中唯一的幸存者。
南無貧沒說話,他取下身後的劍,擦了擦上面的灰塵。台下嫣塞已經表演完畢,而煜揚卻只是舞劍前拔出了破恨劍,就讓嫣塞的臉色變了變。
破恨遍體通黑,刀刃泛紅,斬破空氣時發出的聲音讓所有人為之震撼。
“這是因為,”南無貧終於緩緩開口,“我看見,即使他身上的黑霧深不見底,但他只要靠近你,我就能在黑霧中心看到一點白光。”
嫣塞一步一步的後退,卻看見煜揚在舞劍時朝她一笑,並無聲的張嘴用唇語朝她說話——你不該向他施妖術。只見女子的五官忽然發生了一些改變,從不同的角度上看上去都是不同類型的美人,但這些美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恐懼。
——“他魔性那麽重,之後定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但是在我眼裡,他還是有救的。”
嫣塞被定在原地無法移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劍刃從自己頭頂落下來。
——“你懂我的意思嗎。”
忽然,那把劍的走勢在空中戛然而止。
嫣塞抬頭,看見一個白色的高瘦的身影擋在她面前,舉起手臂,用劍鞘擋住了破恨,救下了她。
顧若清咬牙,上前握住了煜揚手腕:“收劍。”
煜揚剛才雙眼已經無意識地變成了暗金色,這是魔族的通病——他們對殺戮和血液本能興奮。
但當顧若清喚他的時候,煜揚很快恢復了過來,然後不甘不願的收了劍。顧若清扶嫣塞起來,向老鴇道過謙,便回到了桌前,煜揚跟在他身後。
當他們回來時,發現南無貧已經走了,桌上留下了一張紙條,說是塵逍讓他轉交。
顧若清看後即焚,對煜揚道:“你先在山下等我,我先回山一趟,很快會再次下來。”
“我和師尊一起。”
顧若清剛想否決,忽然又想到什麽,沉默片刻,道:“好。”
——“你懂我意思嗎。只有你待在他身邊,他才有救。”
作者有話要說:三點更確實太晚了,晚睡福利?(但是起碼今日睡覺前兩更是OK了,該去睡覺了。
我知道大家很期待火葬場,但是我打算之後先發展一下師尊這邊的感情,不讓他莫名其妙就談戀愛了。並且我覺得因為前世的記憶而黑化顯得太單薄,我得讓他們發生點實際性的事情才能讓煜揚徹底的安心的給我黑下去。
關於更新時間,每天晚上九點。會保證日更了現在。
明天(今天)4號還是會更新,這個三點的算是補3號的作業了。感謝在2020-07-03 21:24:49~2020-07-04 03:13: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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