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揚是他的名字。
這個名字是父親給他取的, 讓他從小便在母親勒琳的冷漠和厭惡中長大。
勒琳侮辱他,毆打他,把他當做泄憤的工具,告訴他他不應該活下來, 他不過是個災星,一個害死他父親的災星。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害死自己的父親, 事實上他連見都沒見過他父親一面。
他只有這個母親。
而在他五歲的時候,這個母親卻在他的眼皮下被一群黑衣人殺掉了。
那些黑衣人放了一場大火, 燒死了青樓裡所有的人。他是個身材瘦弱的小孩, 恰巧躲過追殺, 整日在街頭瓢潑流浪。
人們嫌棄他,乞丐驅逐他, 就連野狗都與他搶食。
就在他快要餓死的時候, 一個穿白衣服的仙人來了,他握住他的手,擦去他臉上的汙垢, 用好聽的聲音問他:“我叫顧若清, 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那個白衣仙人是多麽好看啊,他那麽溫柔,眼睛裡帶著慈悲。
那一刻, 煜揚覺得自己看到了救贖。
“你會給我吃糖葫蘆嗎?”他問。
他已經好久沒吃到那麽甜甜的東西了,他弄丟了狗洞外面那個哥哥給他的玉笛,所以他找不到那個哥哥了。
“會的,我還會保護你。”那個白衣仙人回答了他。
他睜大眼睛, 傻傻點了點頭,被顧若清牽著回山。
盡管前三年他只能和一群外門弟子一起從頭修煉,但他一點怨言也沒有。
他每日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隻為能在宗門試煉裡名列前茅,拜入顧若清門下。
煜揚最大的願望便是成為北殿最優秀的弟子,成為第一名,讓師尊多看看他,多注意他。
但他遇見了雲千秋。
他天賦超群,刻苦修煉,但他卻事事不如雲千秋。
在那一刻,他感到了命運的不公。
他明明都那麽爭強好勝了,他明明劍術都那樣精湛了,他明明所有都做到極致了。
但他的師尊,顧若清,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因為與雲千秋生隙,周圍的人都處處針對他,汙蔑他。
但師尊一句解釋都不願聽他講,直接將他貶罰到南山下受人欺辱。
他跪在師尊門口,他說,師尊,我沒有做那些事,你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
但他跪了一天,寒清閣的門從未向他打開。
後來,他再次見到了自己的母親勒琳。
他沒想到勒琳還活著,但那個女人已經完全瘋了——盡管她本來就是個瘋子。
勒琳在最後似乎認清了煜揚,想要過來殺他,但當她看到雲千秋的時候,她忽然知道了自己的愛情存在背叛。
魔族使然弑殺殘暴,但卻對愛情極為忠貞。
勒琳大笑著流淚,她近乎瘋狂,又哭又笑的指著雲千秋:“你知道你為什麽不暢快嗎?煜揚?阿揚!我的兒子!因為你和他是同一個父親,而你父親不要你!!你就是個野種!!你父親不要你!也不要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渾身顫抖,理智崩潰,一劍刺穿勒琳的心臟,親手捏碎了她的魔丹,還不放心的一直掐她脖子掐到斷氣。
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世,對整個世界惡心得想吐。
他恨勒琳,恨雲肆風,恨所有人,更恨雲千秋,恨他從出生起就搶了自己的所有東西,直到現在還在搶。
他就是要找雲千秋的麻煩,他就是要證明,雲千秋和這個圍著他轉的世界就是個狗屁。
他才應該得到所有的東西,不管他喜歡還是不喜歡,活的還是死的,都應該在他煜揚的手掌心裡。
他開始肆無忌憚的修魔。
當他回到師門,顧若清罕見的特地前來探望了他。
顧若清似乎想說什麽,卻又欲蓋彌彰般的沒有說出口。
終於,在出門前轉身,顧若清望向他的眼睛,流露出一瞬間的溫柔,道:“天下父母沒有不愛子女的,煜揚,你的父母……尤其如此。”
說完便走了。
煜揚冷笑一聲。
愛?愛到罵他野種嗎?
師尊既然平時不喜歡自己,又何必再過來嘲諷他呢。
但他想,或許師尊是關心自己的。
這個想法特別是在顧若清夜晚悄悄潛進自己房間時越演越烈。
顧若清以為他睡著了,其實他沒有。
他不知道為什麽平日裡疏離寡淡的師尊會對自己做這種事,但他每次都在顧若清的挑i撥之下達到高潮。
他以為顧若清對自己終究不一樣,直到他魔族身份暴露的那一天。
他心心念念的師尊第一個上前,毫不留情的將他綁在伏魔柱上,生生剖他的魔珠。
血從他的腳邊流下,染紅了好長好長的石階。
他想起顧若清救他回來時,溫柔的向他許諾說“我會保護你”。
他覺得好痛,便向顧若清求饒。他說師尊我知錯了,你不要殺我好不好,我還沒有吃糖葫蘆。
但顧若清只是握劍的手一抖,然後冷冷的叫他,魔族余孽,當殺。
煜揚慘笑起來。
他終於懂了。
這世界上哪有對他好的人。
不過是個冷漠寡淡,不近人情的冷血之人罷了。
他居然還奢望顧若清是他的救贖。
真是笑死人了。
他衝出重圍,萬險之中回歸魔界,成為一代魔尊。
曾經他厭惡的,他喜愛的,欺辱他的,無視他的,他都要統統踩在腳底下。
他抓過蕭杏兒,他記得曾經在南山下有人給他偷偷喂過幾粒藥。
他問蕭杏兒要不要留在魔界,但卻被蕭杏兒拒絕。
煜揚面無表情,毫無意外,直接把人綁在木床上,想要強迫她,但忽然又覺得一切索然無味。
他發現自己其實根本不愛任何人,對世間的一切都沒有興趣,他存在只是為了讓自己舒服,只是為了殺戮的快感。
他在仙魔大戰中與顧若清對峙。
他本想要殺掉顧若清,但卻被顧若清一劍刺穿胸膛。
血從他的胸膛噴出,但他笑得如同一個不知道疼的瘋子。
原來他的生與死,愛與恨,欲i望與痛苦,全都被這一個人所掌控。
他不過是顧若清手裡的一個玩物。
他一邊甜蜜蜜的叫他師尊,又一邊狠毒的罵他是個半夜爬上男人的床的女表子。
他輕輕在顧若清耳邊吹氣,說,師尊你最好祈禱我別活下來,別重生,別變成惡鬼爬上來。
不然。
我會讓您從最高的山巔墮落,撕掉您所有萬人敬仰的假面,墜入泥潭,寸縷不沾。
琴瑟是你的哭泣,夜空是您的深淵,融雪是您的唾液。
我會讓您成為一個被人踩在腳底的破爛玩意兒。
當晚南山下鬧得人心惶惶。
南山下不允許使用靈力,所以顧若清突然出現在南山下,並且還抱著煜揚飛身往北殿趕回時,所有人都在一旁不知所措。“快,把藥韶長老叫來!”顧若清朝周圍弟子焦急道。
等藥韶半夜火急火燎的從傳送陣趕來北峰時,顧若清正在寒清閣裡踱步。
北殿的若清仙君向來以清冷疏離出名,從沒有人見過顧若清這麽著急的樣子。
“藥長老,煜揚他……”
“嘶……”藥韶一雙柳葉眉凝重的皺在一起,“他中了魂煞。”
顧若清一愣:“怎麽會?”
“魂煞可催人成瘋,墮仙化魔,卻難以去除,但是,”藥韶又道,“你這徒弟卻好生奇怪。”
“這魂煞屬於外來異端,百害而無一利,但你這徒弟卻好似……正在吸收它?”
藥韶抬起頭:“我只知道魔界之人可以吸收魂煞,可從未聽說過修仙之人還可以如此的。”
顧若清心裡咯噔一下,覺得煜揚的身份可能要暴露。
他在背後握緊拳,頓了頓,面色不改道:“也許只是功法特殊。”
“幾年前我曾和煜揚一起進入過一個山洞,山洞裡有些亦仙亦魔的奇異功法,其中有一種就與魂煞有關,是我準許了煜揚修煉。”
藥韶想了想:“是這樣嗎?”
顧若清點頭:“難道藥長老還信不過我。”
說實話,其實顧若清內心還是很忐忑的。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所幸,藥韶搖搖頭:“當然信得過。不過也是托這功法的福吧,你這徒弟沒什麽大問題,等體內魂煞被吸收乾淨,多半也就醒過來了。”
顧若清歎口氣:“那萬幸了。”
“半夜叫急診,記得欠我人情哈。”藥韶打了個呵欠,“沒事我先撤了,其他藥方我會讓杏兒給你送過來。哎,那丫頭,最近不知道都在幹什麽,鬼鬼祟祟的,不是我徒弟,我又管不住……”
藥韶一邊碎碎念,一邊出了寒清閣。
顧若清緩緩坐到了煜揚身邊,也不知道要幹什麽好,也不想離開,便也就坐在一旁,看著天光一點點變亮。
他溫了一壺茶,等他醒來。
突然,系統開始喧鬧起來。
【系統:哥哥,指標有更新。目前指標為……等等,哥哥,指標又更新了,目前……誒,又更新了……不對,不對……又……臥槽……】
【顧若清:到底怎麽了?】
【系統:指標檢測器好像壞掉了!它一直在變!……啊啊啊衝破頂峰值了——】
系統突然安靜下來。
【顧若清:……喂?】
【顧若清:還在嗎?到底怎麽了?】
但系統卻遲遲不再說話,仿佛死機了一般。
就在這時,他聽到煜揚咳嗽了一聲。
“煜揚?”顧若清立刻上前,“醒了嗎?”
煜揚緩緩睜開眼,看著眼前的人,皺眉:“……顧若清?”
顧若清一愣,伸手摸了摸煜揚的額頭。
沒燒壞啊,怎麽傻了。
“對,是我,我是你師尊啊。”
“師尊?”煜揚重複一遍。
“師尊。”他自顧自念一遍,仿佛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情。
青年看著他,忽然笑起來,一遍一遍玩味的叫他:“師尊。師尊。師尊。”
顧若清簡直就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在,怎麽了?”
煜揚的眼神變得有些詭異,低喃道:“真有意思,真有意思。”
還沒等顧若清開口,煜揚又變回原來的樣子,燦爛的朝他笑道:“沒什麽,就是弟子大難不死,再次看到師尊,覺得好高興哦。”
顧若清反應了一會兒,才笑道:“說什麽胡話呢,什麽大難不死,只是魂煞入體而已,沒什麽大礙。”
“嗯,”煜揚還是笑著看著他,“是弟子說錯話了。”
“你身上的傷還沒怎麽好,不如……”
“那弟子就先行告退了。”
顧若清本想讓煜揚在寒清閣多修養一段時間,反正平日裡煜揚千方百計都想賴在寒清閣,但煜揚卻一反常態的向他告辭。
“……哦,那好吧。”顧若清愣愣的點頭,“那你自己注意修養。”
等煜揚出了寒清閣,他的嘴角最近頓時忍不住上揚,露出一個陰冷詭異的笑。
煜揚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見這比自己記憶裡的房間差不多,簡單樸素,沒有一件多余的東西,但卻有一隻靈芝被小心呵護在窗台前。
一看到這靈芝,他忽然覺得內心有一處柔軟的地方被喚醒。
這一世煜揚的記憶,他並沒有忘記。
但他只是嗤之以鼻。
忽然,房間裡一陣紫色的霧氣彌漫,一個黑紫色的人影走出來:“今天的倒有意思了,你召喚我?”煜揚沒說話,只是伸手捏了捏那靈芝。
細膩的觸感很快傳到他的手心,如同水流裡的精魂。
“你修魔了?!”焚希震驚道,“你什麽時候修的?魔氣居然這麽強?”
煜揚緩緩轉過身,淡淡道:“這一世你倒是蠢了不少。”
焚希皺眉。
忽然,煜揚渾身散發出一股至強至尊的魔氣,焚希臉色一白,壓得他瞬間單膝跪下來。
這是一種低等魔族對高等魔族俯首稱臣的本能。
“天生魔尊之血?!你怎麽會?!”焚希望著眼前的一身黑衣的青年,那強大而肅殺的氣場讓他雙手發抖。
煜揚不置可否,他再次施壓:“焚希,向本座示忠。”
血液裡的本能讓焚希無法抵抗。
他低下頭,行撫心禮:“屬下魔族禦使焚希,向魔尊示忠。”
“天佑魔界,尊上萬安。”
煜揚面無表情,仿佛已經習慣如此。
他看著跪在地上的男人,道:“焚希,你知道本座為什麽回來嗎?”
“屬下不知。”
煜揚笑了笑,望向那朵靈芝,語氣又溫柔又殘忍。
“本座回來,是要玩一個很好玩很好玩的遊戲。”
這一次,他是這個遊戲的主宰。
作者有話要說:很好玩很好玩的遊戲。
魔尊終於回來了。今天我肝了七千字,要瞎了。
其實一直寫不滿意。
煜揚兩世的記憶都在,他們會逐漸融合而矛盾。
暫時不會虐,後面還會甜的,我還得靠魔尊一舉攻下師尊呢。
另外,在我的三觀裡,不管情侶之間如何糾紛,都不會出現原則性錯誤哈。
我親媽,真的,我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