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成弘不急著安排工作, 許喬也樂得清閑。
他本身就是個不愛出門懶得動彈的人,這幾天宅在家裡,看看書畫會畫, 絲毫不覺得悶。
大多數時候李飛飛會過來陪他,徐斯奕工作不忙的時候也會過來,一起吃個飯什麽的。
許喬不怎麽關注圈內事, 李飛飛每天在旁邊叭叭叭的, 娛樂圈大事件是一件不落地往他耳朵裡塞。
這天李飛飛提著袋子過來的時候, 許喬正在畫畫。
他抬了抬手裡包裝袋:“哥,我給你帶了糖水, 喝點?”
說著,將打包精致的餐盒放到一邊桌子上。
許喬走過去端起一碗喝了兩口, 椰奶底的糖水,保溫良好還有些燙口, 裡面芋頭燉的又粉又糯。
“挺好吃的。”他放下碗, 真心實意評價了一句。
李飛飛也拆開一碗, 叼著杓子道:“可不, 排了倆小時隊買到的,老字號招牌糖水。老板廣東人, 祖輩就是做糖水的,他家雙皮奶也是一絕, 下次帶給你嘗嘗。”
許喬閑下來, 連帶著他這個助理也跟著閑下來。李飛飛這些天除了跟在莫成弘身後學習, 就是換著花樣給宅家的許喬帶點好吃的。
兩人聊了會天, 許喬重新回到畫板跟前,拿起剛剛放下的畫筆。
李飛飛看了看他手邊斑駁的調色盤,又看了看他蹭上了顏料髒兮兮的工裝服,目光最後落到畫板上。
畫紙上還看不出畫的什麽,只有大塊大塊的顏色。許喬落筆很隨意,畫筆在調色盤上蘸了蘸,用不同的色彩這裡畫一團,那裡點兩道。
他畫的很快,似乎根本不需要思考,站在旁邊看著,讓人覺得不是他在運筆,而是筆牽引著他的手腕在遊走的感覺。
點星那邊現在經營良好,高茗擔心許喬忙不過來,高價將遊戲美宣圖外包出去。
到現在為止,點星外包的美術出了好幾張新美宣圖,畫工精細得沒話說,單就價格來說,絕對物有所值。
只是不管是高茗還是末世遊戲粉絲,都更偏向於原來的風格。出自許喬手的美宣圖,單作為宣傳遊戲來講是大材小用,一幅幅畫作被稱之為藝術品絲毫不過譽。
高茗同許喬商量著,平時的美宣圖外包出去,重大活動和節日的美宣,還是由許喬來,前提是他身上沒有工作或者不太忙。
許喬對此沒有什麽意見。
他此時此刻畫畫就是自娛自樂。
李飛飛坐在旁邊,還不知道畫紙上畫的什麽,但上頭紛繁的色彩讓他忍不住沉浸在其中。
看了一會兒,他才挪開目光,說道:“哥你知不知道,這幾天匯金傳媒震動挺大的。”
許喬筆沒有停頓,問:“怎麽了?”
“管潮生不是一直身體不好嘛。”李飛飛想到那個先前莫名為難許喬的男人,皺了皺眉,聲音裡有幾分唏噓,“一直在醫院住到現在,狀況好像越來越差了。前一陣在病房裡還能處理處理工作,現在完全是不行了。”
說著,李飛飛壓低了幾分聲音:“聽說意識都不清醒了,好多人在傳,都說他撐不到開春呢。”
許喬畫筆勾動,李飛飛眼睜睜看著他幾筆下去,那些繁雜紛亂的色塊突然有了聯系,形狀也清晰了起來。
寥寥幾筆像是什麽神秘的連接符,讓整幅畫從模糊變得清楚。
李飛飛看出這是一張春日圖景。
大片的綠色田野、森林草地還有看得出波光粼粼雛形的湖泊,湖泊邊緣,倒映著一簇簇色彩豔麗的鮮花。
幾縷額發散落下來,遮到許喬眼皮上。李飛飛想給他捋上去,剛伸出手,許喬已經用手背將頭髮蹭上去了。
手背上沾著點顏料,在額臉上留下一小塊汙痕。
“撐不到開春……”許喬默念著李飛飛的話,筆頭的毛刷在調色盤上停頓了一會兒。
聽到這話有種不真切感,旁的情緒,倒是有些渺遠落不到實處。
李飛飛對這事挺感慨:“這人一病就跟老了一樣,真的是可憐。之前那麽厲害的一個人,現在意識不清,插著管子吊著命,這得多難受。”
“要是我有一天病了只能躺床上,孩子們還一遍遍哀求讓醫生給我開膛破肚手術搶救,把我從死神手裡搶回來,那我可不乾。”李飛飛撇撇嘴,“人的尊嚴都沒了,吊那幾天命不是白受罪。”
“現在的人,搞得好像不花大力氣這麽搶救幾遍,就是不孝一樣。也不想想人家樂不樂意,沒準正快活跟死神手拉手準備進入新世界呢,結果又硬生生被電擊、被開刀搶救回來,你說氣不氣?”
許喬聽他絮絮叨叨,目光有些出神。
對生老病死這件事他看得比李飛飛還要開。
親眼目睹、親身經歷這麽多回,這對他來講確實不是什麽陌生禁忌的話題,足以坦然對待。
只是管潮生……對這個人,許喬情緒是有些複雜的。
命運在這個人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從一條筆直看得到頭的路,變成了扭曲的莫比烏斯環。一遍遍重複、循環,看不到起點,也看不到終點。
就像李飛飛說的,也許對於他而言,徹底的死亡才是最終的解脫。
但是妄自揣測別人對於生死的態度,本來就是高高在上的輕蔑態度。許喬察覺到自己的念頭和想法,立即打住,停止再繼續思索下去。
他停在調色板上的畫筆動了動,重新往畫紙上落去。
旁邊,知道自己扯得有些遠了,李飛飛又嘟囔了一句:“匯金傳媒在他手上發展得倒是好,以後換了旁的人接手,也不知道會是啥樣。”
屋裡暖氣很足,李飛飛坐在旁邊看著許喬畫畫,看著看著就有點犯困了。
客廳裡一時間寂靜無聲,李飛飛乾脆半坐半躺到一旁的地毯上,欣賞著自家哥哥盛世美顏。
這時莫成弘發來了一條消息:在許喬那兒?拍幾張照發過來,工作室營業。
李飛飛登時來勁了,也不困了,掏出自個兒手機找著角度,對著許喬哢哢拍了幾十張,完事篩了一遍打包發給莫成弘。
莫成弘看到照片還挺滿意,李飛飛這千錘百煉出來的拍照技術堪稱出色,也不知道是拍許喬拍了多少練成的。
把照片丟到下面讓員工修了修發到工作室官微,湊了個九宮格。
照片裡許喬專心畫著畫,額頭邊緣還沾著小塊顏料留下的汙跡,與旁邊白皙的膚色對比,顯出一種異樣的美感來。
日光跳躍在他鼻尖,光影呈現出美妙的明暗對比,讓他本身就像一幅色彩濃鬱筆觸細膩的畫。
陽光又灑在他身前那幅畫上,給那幅春日圖景攏上了一層毫不吝嗇的金色光輝。
溫暖的、張揚的春天,用色明快,極具生命活力。
彩虹屁立即圍了過來。
[我喬果然多才多藝,這畫得太好看了吧!]
[想在喬喬鼻子上滑滑梯]
[就問還有什麽是我喬不會的]
[還在苦逼集訓的美術生滿臉懵逼,太強了,這是大手子,大手子]
這還是官微第一次發許喬畫畫的照片,粉絲互動熱情很快達到了個小高潮。
許喬正專心畫著畫,眼角余光瞥到旁邊的身影,微微轉頭,就看到李飛飛拿著手機對著自己,滿臉的興奮。
“你在幹什麽?”許喬問。
“拍照啊!成弘哥要照片營業呢。”
許喬放下調色板和畫筆,站起身準備換個位置讓他拍:“別拍畫畫的。”
“嗯為什麽?”李飛飛眨巴眼睛,覺得自家哥哥畫畫這一幕美爆了,不拍下來讓粉絲們欣賞下實在是遺憾,“我已經發給成弘哥了。”
許喬微微蹙眉:“告訴他先別發官微。”
現在末世遊戲火的一塌糊塗,點星那位不露面的主美也火的一塌糊塗,許喬不想有人從這些畫裡找到什麽蛛絲馬跡,把他和點星主美聯系到一起。
只要是對藝術敏感一點的人,又恰好都看過許喬和點星主美的畫,很容易從中察覺到熟悉感。
這樣會給高茗給點星帶來不少麻煩。
“已經發了啊。”李飛飛晃晃手機,特別關注頁面,顯示三分鍾前工作室就發了九宮格。
刷新一下,轉評讚在以一個驚人的速度上漲。
喬粉:哥哥好棒哥哥牛批!
在眾多彩虹屁中,路過的末世玩家們有些懵逼。
[這圖……怎麽有點眼熟]
[撲面而來的熟悉感,想了會是不是在哪兒看到過類似的,後面一瞥電腦屏幕,日!我的末世遊戲,這張畫跟末世美宣圖莫名風格相似啊!]
點星主美畫畫的個人風格實在是太強烈了。
畫面瑰麗富有數學理性的邏輯美感,同時在顏色使用上極具創造力和想象力,將常人不敢用的顏色發揮到極致。
是以現在許喬的畫作,擁有著同樣的特質,不得不讓人聯想到那位點星主美。
[模仿嗎?]
[應該是。粉絲吹得太尬了啦,風格模仿人家大觸,又不是自己的,誇上天了都要]
[有一說一,這畫工就算是模仿也很強了好不,你倒是模仿一個給我看看?]
[畫工沒得說的,真的很強,我們美院還真不一定能找出這個水平的]
[喲,什麽野雞美院啊?]
點星主美的忠實粉絲不服氣自己小眾圈子,奉為大神的人物被流量粉絲這樣一筆輕飄飄帶過。要知道主美雖然低調,但一直是在拿作品跟粉絲對話的。
粉絲立即將兩人作品拚到一起做對比,試圖公開處刑。
[我把主美大大和許喬的畫放在這兒對比,自己看看差距好不好]
[明顯不是一個等級的]
喬粉們不服氣。
[許喬這張一看就是半成品,拿人家完成度這麽高的美宣圖來對比是不是太???]
[旁的不說,畫工再厲害,模仿也是模仿,永遠比不上原作者]
[某些流量粉絲不要欺負我們小眾圈子,欺負大大低調]
[謔!是不是擺拍是不是他自己畫的還不一定呢]
喬粉一聽這話登時炸毛了。
你評價評價畫作水平也就算了,怎還汙蔑人擺拍偽造呢?
工作室運營妹子眼看著日常的營業漸漸有演變成罵戰的趨勢,滿臉茫然,趕緊聯系了莫成弘。
怎麽回事啊,日常營業也能鬧出這么蛾子,她這是造了什麽孽!
莫成弘收到消息,看著這條營業博下暴增的評論,滿臉問號。
他已經對許喬時不時冒出的新技能感到麻木了,因此這幾張畫畫的照片也沒怎麽多在意,哪想到會引起這麽大反應。
莫成弘是不關注遊戲的,也不太清楚評論裡說的點星、末世、主美是什麽。
搜了下了解情況後,莫成弘扯了扯嘴角。
他依稀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在許喬手機上看到他的微博小號。
小號加了個黃V,認證貌似就是什麽什麽遊戲公司主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