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什麽, 我抄我自己?
莫成弘有些頭疼,打聽到高茗聯系方式,商量這事怎麽處理。
高茗接了電話,說道:“這事我也聽公司裡人說了。當初讓許喬開小號是怕給他帶來麻煩, 那現在既然發生誤會了,乾脆就挑開了說。”
莫成弘問:“你們那邊方便嗎?”
“這有什麽不方便的。”高茗笑了一下, “點星能發展成現在這樣, 少不了許喬的功勞。要說不方便,是先前怕公司做不好給他丟面,現在發展得不錯,就沒這個顧慮。”
又聊了幾句,高茗最後說道:“那這就交給我們公司來處理。”
兩邊粉絲眼看著要有罵戰升級的趨勢, 有美術認證的小博主看著兩張對比圖, 弱弱說了一句:“從風格、筆觸來看, 這兩張畫應該是一個作者。”
緊接著, 又是幾位美術博主將兩張畫放到一起,從用筆習慣、用色搭配和一些細節處理的地方進行了對比,保持同樣的觀點。
兩邊粉絲面面相覷。
[不能吧……?]
[能吧?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求生紀錄片的冠名商還是點星, 這麽一聯想,不是沒有可能有喬喬的原因在裡頭啊]
[要是真的我的次元壁就破了]
[點星主美不僅是主美,還是主策。我不信許喬工作那麽忙, 還有時間忙這些]
[我也覺得許喬優越的發際線跟遊戲行業沒有什麽關系]
關於這件事的討論依舊熱烈, 罵聲卻一下子小了起來。主美粉絲也拿不準到底怎麽回事, 心裡還是不大相信這兩個是同一個人, 但萬一呢?這要是真的,罵錯自己人可怎麽辦。
回首了一下許喬在娛樂圈的光輝事跡,他們也心虛不確定了。
這時,有人發了一張照片。
【柚今天不咕】去年在咖啡廳拍的照片,現在越看這個人越像許喬。
照片背景是咖啡廳裡側對顧客開放的塗鴉牆,角落堆著畫架和顏料,一個戴口罩帽子的年輕人施施然站在畫架前,一手端著調色盤,一手拿著畫筆點在畫紙上。
周圍有不少圍觀的顧客,有的正拿出手機拍照。
在這張照片角落,還留下了拍照當時的時間水印。
[姐妹,不是像,這就是喬喬!資深喬粉,哥哥化成灰都認識]
[旁邊站著的不就是點星老板高茗??]
[這個時間點,是點星官宣主美不久前]
照片裡發生的事,正是去年許喬往點星郵箱投稿,高茗約他出來見面的那一次。在那次見面中,高茗確定了許喬的主美身份,兩人一起商討規劃了末世遊戲的大框架。
發表這條微博的博主又出來說話了。
【柚今天不咕】我記得當時他畫完,服務員還過來問他要不要,好像是要裝裱在店內作展示。
[解碼了,這個咖啡廳就是西三環提署路路口那家]
[??那離我家很近啊]
有附近的網友興致勃勃跑去咖啡廳,果然在塗鴉牆旁邊找到了那幅裝裱好的畫。咖啡廳老板似乎很喜歡這幅畫,裝裱用的木頭都是好木頭。
網友將這幅畫大圖上傳到微博。一幅林深泉清圖,筆觸瀟灑流暢行雲流水,哪怕是不懂繪畫的人,也能從中察覺出這幅和許喬那幅的風格相似之處。
[博主發的那張照片,我找了個喬喬相同角度的,拖到ps調了下圖層透明度,可以看到從額頭到鼻梁這塊曲線完全重合,眉眼也很像,這個人應該就是喬喬]
原本逮著許喬罵的那些主美粉絲此時心情複雜。抱著最後的掙扎念頭,希望官方能出來否認一下。
倒也不是接受不了他們瘋狂崇拜的主美就是許喬,而是先前罵成這樣,這要真是一個人,也太尷尬了。
沒有讓網友們失望,點星官微很快作出了回應,一個手指豎到嘴前的emoji表情,配上文案:噓,點星的員工福利。
下附一段小視頻,視頻裡,點星工作室牆上掛著紅色條幅慶祝末世遊戲上線順利,條幅下,許喬抱著琵琶彈奏。拍視頻的人調整角度,掃向底下屏息聆聽的點星員工,一個個臉上帶著沉醉的癡笑。
通過這個小視頻,側面承認了許喬就是點星主美。
[我好酸,神仙福利,近距離接觸還能欣賞專屬音樂會]
[點星還招人嗎,真誠求問]
[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哥哥多才多藝,卻不知道能到這個地步]
[你喬可是連農機都會修的人……]
[收回先前罵許喬的話!!我還沒緩過勁,那麽現在可以去許喬微博底下催更了嗎?主美那個微博號幾百年不營業,作為粉絲是真的寂寞!]
[附議]
……
許喬就是點星主美的事曝光,短時間內給雙方都帶來了一定影響,但很快,正向反饋成為主導。
末世龐大的玩家群體中不少人成了許喬粉絲,許喬的人氣也給遊戲成功引流。這些的前提是,末世確實是一個製作精良的好遊戲,許喬是官方認證為國爭光的優質偶像。
清閑了一陣子,許喬又趕了幾個行程和通告。
徐斯奕很快要去美國拍電影,那位美籍猶太裔導演兼編劇在威尼斯電影節上挑中了他,後面徐斯奕通過試鏡,角色是一位身處柬埔寨的華人醫生。
電影在開拍前要做的工作很多,他專心做著準備,但不管多忙都會盡可能抽出時間接送許喬。
徐斯奕的消息少了起來,反而是許喬的一些路透照裡,時常能看見他的身影。
另一邊,應文林和馬爾茲先生一直在進行民樂推廣、合作辦學的事,許喬為此出了好幾趟國。應文林告訴他,如果一切順利,五年內合作院校就可以正式落地。
到那個時候,民樂協和性理論應該會更加完善。
等天氣快暖和起來的時候,胡正華找到許喬。他先前在微博@許喬,說留了個好角色,只是一直沒後續了。這回把劇本發過來,給了莫成弘一個驚喜。
是他所執導電影的男主角。
許喬演戲經驗不多,幾個角色塑造得卻都很成功,胡正華看重的正是他的可塑性和天才一般的對角色的感知力。
這部電影名叫《燈光》,初看劇本時許喬以為是個愛情片,往下看卻發現不是。總的來講,元素和可以解讀的方面很多。
故事發生在90年代,在中部地區的某個小縣城,身為高中同學的男女主角互相抱有好感,高考落榜後兩人拒絕家裡的工作安排,從報紙新聞中得知南方的發展,懷揣著夢想私奔到那座城市,希望做一番事業。
這是一座飛速發展的城市,立交橋縱橫交錯,新建的樓房一棟接著一棟拔地而起。
在度過初期的興奮和甜蜜後,現實很快找上他們。
身上帶的錢快用完了,他們不得不搬出舒適的賓館,在破舊的城中村居民樓住下,找工作維持生活。經過中介介紹找到工作,單調苦悶、高強度的工作和壓低的工資讓這對情侶苦不堪言。
後面的一系列故事都圍繞這展開。
正式開機前的半個多月裡,許喬一直呆在酒店和女主角申盼磨合劇本,申盼是位年近三十的女演員,演技很好,演起少女絲毫不違和。另一邊,胡正華一有時間就過來幫兩人講人物心理。
開機儀式過後,劇組正式進入拍攝狀態。
圖個好兆頭,前幾場戲都難度不大,演員們一遍過的。
直到晚上,才正式進入主題。這一場戲是男女主的衝突戲,等他們就位,場記打板,開口道:“《燈光》第五場一鏡一次,action!”
鏡頭記錄下90年代這座光鮮城市陰影下的角落。汙水橫流的城中村,拐過兩條街道就是這個城市最繁華的地方。
夜間霓虹燈五彩斑斕,行人往來絡繹不絕,商鋪的招牌燈光在夜間連成一道光路。與之對比的,是城中村夜裡昏黃暗淡路燈照不透的狹窄陰暗巷道。
巷道裡,響起兩人在夜間逐漸清晰的腳步聲。
“阿林,好黑啊……”女主角小冬抱住男友胳膊,低聲抱怨。
她另一隻手上,提著從夜市帶回來的小吃。
阿林剛想說什麽,一隻碩大的老鼠從兩人面前穿過。
小冬尖叫一聲,旁邊破舊的樓房裡立刻傳來怒罵:“叫叫叫,叫魂啊?”
小冬氣不過,跟她對罵起來,一個是中年婦女宏亮的嗓門,一個是少女細銳鋒利的聲線,夜晚瞬間熱鬧起來。
還是阿林神色陰鬱地拉著她離開了。從巷道穿過,在密密麻麻的樓房中,兩人擰動鑰匙回家。
小冬仍生氣:“什麽人啊這是!”
“行了,快吃東西吧,一會兒涼了。”阿林說。
小冬更氣:“你還說,要不是跟了你跑出來,我才不會住這種地方!”
她說著,將手裡小吃摔到桌子上,走到窗邊,看著隔著兩條街道對面的高檔小區樓。那裡整潔乾淨,燈光明亮。
“咱們什麽時候能搬到那邊去?”小冬問,半天沒等來回答,一整天積累的委屈終於爆發出來,“我受不了了,咱倆好歹是高中生,在廠裡被那些沒文化的欺負,回來了還受那個嘴髒大媽的氣,你都不幫我說話,你怎麽這麽沒用?”
見阿林不說話,小冬戳著他,一句接一句,說的越發難聽。
貧賤夫妻百事哀,這對濃情蜜意的情侶終於陷入爭吵中。鄰居敲了好幾次門,小冬依舊不停,阿林忍無可忍,將她按倒在床。
“你幹嘛?”小冬先是一愣,隨即冷笑,“我現在不想跟你做那檔子事。”
阿林本沒有這樣的心思,看到她這個表情心裡也來了氣,解起她的衣服來。
後面是一段男主強迫、女主掙扎,最後將他推下床,導致男主阿林右手骨折的情節。這是電影裡阿林的第一個轉折點。
拍的時候卻出現了點問題。
迄今為止許喬演戲,經驗是不太多的。包括胡正華在內的導演認為他表演天賦卓絕,這個天賦很大一部分來源於他的穿書歷程。
他親自成為過如此多的角色、人物,自然而然,也就對不同類型的人物有了深刻的心理體會,時間沉澱下來的閱歷讓他比常人更加容易領悟人物的深層次狀態。
但是,並不包括阿林和小冬的這種相處。
讓他去強迫一個女人,做起來有些困難。
胡正華果然喊了哢:“不行啊許喬,你這個太溫吞了,阿林是比較偏執的那種人,他動起手來肯定不是這麽溫柔,得用點力。”
申盼躺在床上,經過剛剛這場戲的掙扎,頭髮有點散亂,造型師過來重新給她理好了頭髮。
她看著許喬笑道:“別有心理壓力。”
許喬點點頭,又拍了兩回,胡正華盯著監視器說:“比第一次好,行了現在天晚了,收工咱明天再拍,有更好的鏡頭用更好的。”
許喬知道胡正華對目前的鏡頭還不太滿意。
收工回到酒店後,許喬洗了個澡躺床上,拿過手機發現幾分鍾前徐斯奕發了條短信過來。
他擦著頭髮,給徐斯奕撥過去電話。
電話響了一聲就接通了。
“還沒睡?”
“剛洗完澡,躺床上了,你怎麽也沒睡?”
“我也剛收工。”徐斯奕頓了下,問道,“今天拍戲順利嗎?”
許喬也沒瞞他,把今天片場的事跟他說了。
徐斯奕認真聽他講完後,想了想說道:“阿林是個偏執的人,他從小學習好卻沒考上大學,跑來這座城市是有抱負在的,結果跟一群不如自己的人一起在工廠打工,女友也在責備他,這個人自負又自卑。”
許喬點點頭:“沒錯,自負又自卑。”
“面對小冬的罵聲和嘲諷,他先是忍讓,再因為小冬的話忍無可忍。這個時候將她按倒,情緒有對現狀的憤怒,有無能被戳破的不甘,最後才是對小冬的愛和欲。對小冬的強迫就不僅僅是壓製,還是一種發泄,需要帶上潛在的施暴欲。”徐斯奕明白許喬的性格,讓他對一個沒有愛欲的對象生出施暴欲是有些難為他了。
想了想,徐斯奕說:“把我當成小冬呢?”
許喬怔了怔,想象了一下,指責嘲諷自己的那個人變成了徐斯奕。
徐斯奕低聲道:“閉上眼。”
許喬嗯了一聲,纖長的睫毛落下。
“我罵你窩囊、沒用、廢物,嘲諷你事事不如別人,你會怎樣?”
許喬歪著頭,想象著那個畫面,輕哼了一聲:“想揍你。”
他話裡帶著點玩笑,徐斯奕卻立即接道:“我現在就躺在你身下,被你壓著呢。”
許喬眼皮抖了抖,聲音低下來:“嗯……在我身下。”
“你敢打我嗎,你不是一直都窩囊的很?”徐斯奕冷笑一聲,突然道,“別人說你斯斯文文的,但我最清楚,你就是懦弱沒本事,以為自己讀了兩本書就了不起,可你算什麽啊?你什麽都不是,有本事,我們就不會住在這個破地方了!”
許喬進入到阿林的角色中,呼吸因為情緒波動加快,胸膛不停起伏著。
……
他的嘲諷一聲接著一聲,以小冬的視角,說出那些指責著阿林的話。
“你這什麽眼神,不服氣嗎?我哪句話說錯了,你要是有點用——”
“夠了。”冷淡陰翳的一聲。
沉默良久後,徐斯奕笑著問:“找到點感覺了嗎?”
許喬擰眉,將此刻這種感覺記下來,回道:“有點感覺了。”
徐斯奕又同他說了幾句話,聲音忽然低下來,聽上去有些喑啞:“許喬。”
“在呢。”
“想你了。”
許喬知道,他在柬埔寨的拍攝一定比自己要辛苦得多:“我也是。”
“真的嗎?”他低笑一聲,才說道,“我現在就躺著你身下。”
這次可不是在幫忙對戲了。
許喬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磁性聲音,將自己埋進被子,打了個哈欠問:“然後呢?”
“讓我好好看看你,這段時間瘦了沒……好像瘦了。”
“酒店夥食挺好的,沒瘦。”
“真的?讓我摸摸。”徐斯奕本來只是想同他開個玩笑,話說出口,嗓子卻有些發緊,“胳膊好像沒瘦,往下腰也沒瘦……”
許喬閉著眼,隨著他的聲音,胳膊、腰、腿上似乎真的有一雙手撫過。
……
結束後,許喬臉上殘留著熱意,抽出紙巾清理了下。
困得很了,這一覺睡得格外沉一些。
第二天,接著拍昨天沒拍完的鏡頭,胡正華和申盼都有些驚訝,今天的許喬狀態很好,昨天沒完成好的鏡頭,今天完完全全發揮出來了。
申盼在這場戲結束後笑著道:“你今天像換了個人一樣,剛剛嚇到我,差點沒接住你的戲。”
胡正華也很是滿意:“保持住這個狀態就對了。”
“申盼姐,沒受傷吧?”許喬把她扶起來,神情間有些抱歉。
“我沒事,倒是你沒摔到哪兒吧?”
許喬搖了搖頭。
在這場戲,阿林在和小冬的爭執中被她推下床,右手腕狠狠抵在地上骨折,這讓阿林失去了工作。
剛開始,小冬因為愧疚努力照顧好他,照顧了幾天不耐煩起來。阿林因為受傷失去工作,本就拮據的生活更加困難,巨大的生活壓力讓這個先前沒怎麽受過苦的高中生煩躁痛苦。
這本來就不是她的錯,如果阿林不強迫她,就不會發生這些。
小冬再一次看向窗戶對面遠處高檔小區的燈光。幾天前,廠裡一位高乾的兒子對她表現了好感,那個年輕人,就住在那個小區裡。
隨後的劇情,集中在城中村和高檔小區不同環境、不同階級的人之間展開。阿林受到來自小區裡人們避之不及的嫌惡和白眼,性情越發古怪。
小冬問他骨折是否好了,阿林總是否認,於是小冬的脾氣也越來越差,和那位廠裡高乾的兒子越走越近。
……
最後幾場戲是許喬一個人的獨角戲。
他穿著洗到泛白的襯衣,走進與他身上服裝格格不入的高檔小區,打開門像在自己家一樣,在黑暗中用修長的手指握著刀,從容地在案板切肉。
很快,這個屋子的主人回來了,發現出現在屋子內的陌生人大驚失色,沒等他發出聲音,阿林將手中的菜刀砍向他的脖頸,隨後慢悠悠走到牆邊,打開屋內的燈,鏡頭定格在他嘴角的微笑上。
他殺完這個屋子的,又邁進另一個屋子。一棟樓漸漸被血色浸染。
在殺完最後一個人後,阿林臉上沾著血跡,看向房間裡的電話機。這是個時髦玩意兒,郵電局的擴容工程剛開始不久,這是從新加坡引進的被淘汰下來的電話機,但只有有錢人才裝得起。
他走過去,不熟練地撥通了房東家的電話,找來小冬接電話。
“你哪兒去了,打什麽電話啊?”小冬不耐煩問。
“剛剛在忙,一會兒回去了。”
“忙忙忙,不知道你有什麽好忙的。”
阿林露出了一個笑:“你看看窗外。”
“什麽啊?”小冬瞥了一眼窗外,愣了下,放下電話跑過去,登時捂住了口。
只見對面高檔小區樓沒有像往常一樣燈火通明,而是一片漆黑。黑暗中,又亮起了一些燈光,是幾十家屋子亮起的燈光組成的單詞:forgive me。
她最近在努力學英語,試圖在同齡人中更突出一點。小冬頓了幾秒,才跑回去拿起聽筒:“好了好了,以後不跟你吵了,你快回來吧。”
隨後,她又忍不住問:“這是怎麽弄的啊?”
阿林沒有回答,只是看了看手裡的刀,溫柔地說:“回去後告訴你。”
小冬愉快地答應,隔著話筒親了他一下。
畫面又給到一個遠景,燈光組成的forgive me在夜色間帶著無奈的溫柔。鏡頭拉近,才發現組成單詞透著燈光的窗戶上,濺滿了鮮紅的血液。
阿林握著的刀上刀尖滴著血,臉上浮出笑,他低聲又念了一句:“回去後告訴你。”
回去自然不是要和她把酒訴衷腸。
……“阿林?你骨折到底好了沒?”
耳邊傳來小冬的聲音,阿林刷一下睜開眼。
天光明亮,日頭正好。
阿林動了動手指,右手腕早就可以靈活轉動了。
他看向小冬不耐地表情,靜靜說道:“還沒好。”
小冬大大翻了個白眼。
“好,哢!”胡正華聲音響起。
這場戲過後,《燈光》正式殺青。
在劇組拍了五個月戲,殺青不久後胡正華拿了粗剪版本過來給幾個主演看。七八個人窩在放映室內,迫不及待想要看剪出來是個什麽效果。
電影裡充斥著誇張、意識流的表現手法和陰暗的基調。配上BGM,時不時讓人毛骨悚然。
看完後,申盼歎了一句:“小喬這演的真的絕了……”
她看了許喬一眼,後半句話沒說出來:殺人的姿勢看上去分外熟練。
“嗐,導演你給解讀一下,這到底是真的發生的還是夢境?”旁邊演高乾兒子的演員問。
胡正華瞥他一眼沒好氣:“演了這麽久電影了還問這種問題,去去去。”
他關掉放映機,說道:“等後期製作完,審批宣傳定檔,順利的話三個月後能上映。”
說著,胡正華也有些無奈,“當然,大概率也是不能過審的,國外院線多多安排一下。”
電影裡直接展現血腥場景的比較少,大部分還是意識流手法。只是在當前國內環境下,過審還是有些困難。不過這部電影的目的倒也不是為了票房,問題倒也不大。
許喬回到京城時已經要入夏了。
他還記得走之前,街道上、胡同巷子裡那些老樹還沒有萌發綠芽,光禿禿的,蔭蔽處還積著雪。轉眼回來,兩旁行道樹已經枝繁葉茂。
殺青宴在劇組辦了一次,回來後,製片方又單獨請許喬在內的幾位主演吃飯。
等吃完飯,一群人散了,許喬在停車場看到個老熟人。
是管菡。許喬看她一眼,沒什麽特殊的反應從旁邊走過,誰知道管菡挪動腳步,攔在他跟前。
在她開口時許喬就知道不是恰好碰到,管菡是打聽到他在這裡特意過來等著的。
“去見一眼我哥。”她說。
知道許喬想拒絕,管菡又急匆匆補了一句:“他說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許喬似笑非笑看著她,拿出車鑰匙按了下“嘀”一聲解鎖:“很重要的事?”
管菡有些惱,她看到許喬就想到自己那些黑歷史,自然不願意多跟他打交道。但是想想自家躺在病床上的哥哥,她咬咬牙說道:“哥哥說跟賀星張有關。”
許喬笑容收斂,眸光也冷淡下去:“你告訴管潮生,同樣的話術一次兩次就夠,再多就沒意思了。”
管菡見他不為所動,有些慌了,半晌聲音軟下來:“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了。”
作為管潮生從小疼到大的遠房表妹,管菡這段時間推了工作一直陪護在管潮生病床前。哪怕目的並不算多單純,但總有幾分真心在裡頭。
見許喬轉身要走,管菡踩著高跟鞋想要再攔下他,腳腕一崴,整個人就狼狽地跌在地上。
許喬聽到聲,回過頭看她。對這個女人並沒什麽好感,許喬停在原地皺了皺眉,過去將她拉起來。
管菡痛的飆淚,一邊哭一邊說:“真的最後一次,我哥要不行了。”
許喬隨她到病房,看到管潮生靠著床,臉側比上次見凹陷得更加厲害,本來俊美的臉完全瘦脫了形。不過眼睛很亮,精神看著還不錯,並沒有管菡說的要不行了的意思。
“你找我過來想說什麽?”許喬走過去,抬眼看他。
管菡瞥了瞥兩人,挪動著崴到的腳,出病房帶上了門。
“最近還好嗎?”管潮生問。
許喬沒有回答。
他又問:“電影拍完了?胡正華倒是對你不錯。”
許喬沒心思與他話這些家常,轉身就想離開。
管潮生看著他背影,在他搭上門把手前,問:“你知道徐斯奕就是賀星張嗎?”
這一句話就像驚雷炸響,讓許喬手僵住,從門把手上收回,回過頭沉沉盯著他。
“你果然忘了誰,都不會忘了賀星張。”管潮生打量著他表情,嘴角緩緩勾起,“不僅僅是賀星張。”
“每一個世界,你愛過的每一個人,都是他,徐斯奕。”
這話乍聽上去讓人難以置信,但是一旦聽到耳中,就會有是這樣沒錯的感覺。
許喬閉了閉眼,所有人,所有那些模糊的面孔,都是他嗎。
管潮生低低笑了一聲,緊接著是一陣咳嗽。等平複下來後,他才用譏諷的口氣說道:“但他從來不記得你。”
他想讓許喬也感受一遍,自己所承受的這種痛苦。所有的記憶只有自己知道,只有自己作為載體,獨自承載著的這種痛苦。
沉默半晌後,許喬看著他:“我只有些模糊印象。並且。”
“就算全記得又怎麽樣?我不在乎。”
他已經確信,他並非因為任何其他原因喜歡上徐斯奕這個人,也當然不是因為潛意識裡他和曾經愛人的相似。
徐斯奕什麽都不記得,他就隻當徐斯奕是徐斯奕。
管潮生指節都泛白起來,他昂著頭,慘笑兩聲:“怎麽可能。”
“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管潮生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喃喃道:“你會在乎的,你只是沒有想起來。”
想不起來,所以才會不在乎。
許喬回來後不久,徐斯奕也從柬埔寨拍完電影回來。
去機場接他,許喬看到人時忍不住笑了下。徐斯奕黑了一些,頭髮剃得很短,越發顯得輪廓分明。
他推著行李箱走出來,一眼看到戴著口罩帽子的許喬。
兩人都加快了腳步朝彼此走去,徐斯奕伸手一把將人狠狠摟住,低頭在他頸窩蹭了蹭:“想你了。”
路過的人看著這兩個身形修長氣質突出的男人抱在一起,腳步停頓,臉上有些好奇和羨慕的表情。
當晚工作室為徐斯奕舉辦了接風宴,徐斯奕和許喬都拍完了電影,皆大歡喜,員工們一個個走上來敬酒。知道許喬酒量不好,就逮著徐斯奕一個人灌。
等到接風宴結束,莫成弘親自將兩個人送回去。
許喬還好點,沒喝太多,徐斯奕是真的有點醉了。他眼神有些遲滯,反應也稍顯遲滯,嘴裡一直說個不停。
“許喬……”
“嗯?”
“你想我了沒?”
許喬嗯了一聲。
“我想親你。”徐斯奕神情困倦,聲音低沉,語氣卻很執著。
許喬側過頭,在他唇上落了一個吻。徐斯奕當即攬著他,加深了這個吻。唇舌攪動,在安靜的車廂內發出低微的水聲。
前頭開車的莫成弘太陽穴直跳,重重咳了兩聲。他這還沒走呢,怎麽就當他不存在一樣。
許喬知道他醉的狠了,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他腦袋。
一路黏黏糊糊,莫成弘忍無可忍,加快了車速,將兩人送到了許喬這兒。
許久沒見面,這會兒見到了,徐斯奕想壓著他一遍一遍親,將這段時間欠下的都補回來。兩個人躺在床上,擁著對方的脖子盡情接吻。唇舌交纏中夾著酒氣,呼吸都漸漸濕熱起來。
許喬閉著眼睛,鼻腔口腔全是身上這個男人的味道。良久後,這個吻才分開,徐斯奕壓在他身上,手撐在他身體兩側,望過來低聲道:“想要你。”
許喬愣了一下,察覺到臉上有點熱。
徐斯奕說著額頭抵了上來,閉上眼睛,兩人睫毛蹭到一處。
半晌沒有動作。
片刻後,許喬就聽見了這人平緩加深的呼吸。
知道他是睡著了,許喬忍不住笑了笑,也合上眼睛。
第二天酒醒了,徐斯奕盯著身旁還睡著的人,跳動的心臟漸漸充盈。
他在許喬眼睫上落下一個吻,才輕手輕腳去浴室洗澡。
在家裡膩歪了幾天,這天許喬接到了一封郵件,是公證處發來的。
他看清郵件內容後,有片刻的怔愣。
隨後而來一個陌生的電話,是管菡打來的,她用疲憊的聲音說:“我哥哥走了,我們見一面吧。”
許喬看著窗外陰沉沉一片,收回目光說:“好。”
跟管菡約在了酒店包廂,她到後沒有廢話,直接說道:“我哥很早以前就做好了遺產公證。你已經收到消息了吧。”
管潮生將個人名下的財產,全部留給了許喬。這個公證早在去年就已經做了。
管菡怒瞪著許喬,實在想不通一向精明的哥哥,為什麽會栽在這個人手上。她氣急敗壞,胸膛劇烈起伏,終於還是從包裡拿出了一個本子。
許喬認出那是之前去看管潮生時,他拿著寫寫畫畫的本子。
“他讓我把這個給你。”
說完,管菡看著他,欲言又止,怒瞪的眼睛裡終於流下幾滴眼淚。她抹抹淚,拿上包就離開了。
許喬將這個本子帶回家,很久後才翻開第一頁。
“常思閣位於燕朝都城,是燕北一帶最大的妓院。邊疆常有戰亂,常思閣這一方卻安逸。已經掛牌接客的妓女住在前院,還未來葵水的姑娘則住在稍遠的後院。青菡十六這年,寶媽媽說她來了葵水,正式入住前院掛牌接客,賣藝不賣身。”
“掛牌禮這日剛好是她十六歲生辰,她露面時,臉上敷了粉,唇上染了胭脂,上好的綾羅披身,被婢女牽著手,穿過層層紗帳,走到賓客跟前。”
“……滿大廳的人潮水一般身子紛紛低下去,跪倒在地,向我行禮。青菡也是如此,她看過來,卻不知道在掛牌禮那日,我便見過她。”
……
一頁一頁翻過,那些被世界意志塵封的記憶,得到了契機,一點一點,鑽進了腦子裡。
理智告訴許喬不應該再看下去了,可是翻動書頁的手卻似乎不受控制,停不下來。
“……那片石壁觸手溫涼,是用尋仙泉下被水衝刷數萬年的卵石所鑄,石壁後頭,鎖著的是衝虛門小師弟聶雲升。他在灌下墮仙後,就生了一頭白發,渾身修為盡散。我看到他時,這人睫毛也是霜白的,映著他眉眼清冷,大抵是衝虛門山巔上的積雪落下來了。
他看我,冷笑一聲喚我魔修。我告訴他,你師父想救你,被守陣的應龍吃了。他果然就受不住流淚了,好玩。”
……
全部記起來了。
這本冊子,全是管潮生的回憶,許喬的記憶也在其中慢慢複蘇。他記起了在那些世界中的經歷,想起了每一個人的面孔,自然也包括徐斯奕的。
那些和自己每個世界相愛的人,原來都是他。
合上書頁,摸了一把臉,臉上全是水跡。
許喬明白管潮生到死都想折磨他,讓他全部想起來,然後也受著愛人記不得自己的痛苦。
呆坐了很久,徐斯奕過來叫他,發現他神色不對,問道:“怎麽了?”
許喬勉強笑了一下:“有點累了。”
徐斯奕看著他,知道他不想說,低聲道:“那吃點東西去休息。”
“好。”
“我給你煮碗面。”說著,徐斯奕往外走去。
許喬看著徐斯奕的背影,將冊子鎖在了抽屜裡。他並不打算告訴徐斯奕這些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