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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讓我還他清譽》第十六章
王府,獨門小院。

雲瑯打發刀疤出了趟門,找到御史中丞,悄悄弄回來了許多東西。

有些過於多了,林林總總,裝了整整三隻楠木箱子。

雲瑯披了件衣裳,坐在床榻上,看著摞起來比床榻還高了不少的木頭箱子,心情有些複雜:“怎麼把這些全弄進來的?”

“抱著不方便。”刀疤如實回禀:“兩人一組,抬進來的。”

雲瑯:“……”

雲瑯想問的倒不是這個,琢磨半晌,實在想不明白:“琰王府沒有哪怕一個人……攔你們一程嗎?”

“這箱子都能裝人了吧?”雲瑯比劃了下,“要是我偷著運進來殺手刺客呢?要是我趁機運進來些稅收官銀,誣陷端王貪墨呢?”

雲瑯想不通,讓親兵扶著起身,撫著半人高的大木箱:“要是我忽然想弄點鞭炮,送蕭小王爺上天呢?”

刀疤不曾考慮到這一層,愣愣想了想,看著神色分明很是躍躍欲試的少將軍:“……”

“劃掉。”雲瑯也只是想一想過癮,輕嘆口氣,“不是叫你們真弄鞭炮。”

刀疤摸出匕首,在隨身備忘木牌上劃了這一條:“是。”

雲瑯坐回去,咳了兩聲,忍不住皺了皺眉。

御史中丞回信說得清楚,雲瑯心里大致有數,這三個箱子少說有兩個半都是御史台幫忙謄抄的、這些年各層御史言官彈劾琰王的奏摺副本。

乍一看,倒真有些罪行累累罄竹難書的架勢。

這幾年情勢緊迫,雲瑯都在離京城一兩千里的地方顛沛,能關注到不准琰王吃御米已是極限。

不曾想到,竟疏忽了這一層。

“既然旁人都這麼說,琰王這些年行事,只怕也確實暴戾失常。”

刀疤忍不住說了一句,拿來軟枕給雲瑯靠著:“少將軍已盡力了,對得起端王當年囑託。”

雲瑯打開只木箱,取出份奏摺翻了幾頁,聞言笑笑,隨手扔在一旁。

刀疤看他神色,遲疑皺眉:“屬下說的不對?”

“倒是和端王沒關係。”

雲瑯很想得開,擺了擺手:“端王妃當年自歿,其實還給我留了封遺信,囑託我千萬規勸、匡正小王爺……”

刀疤心情複雜,看著既年紀輕輕、當爹又當娘的少將軍:“……”

雲瑯拿過茶盞,喝了兩口。

舊傷作祟,一到風雪天,胸肺間便憋悶得厲害。

雲瑯靠著軟枕,又悶咳了幾聲,嚥下喉間翻覆血氣。

雲瑯閉上眼,靠在床頭歇了歇。

端王妃……

當初在端王府的時候,王妃一向很疼他們兩個。

明明是端莊柔雅的王府主母,也會在雲瑯闖了禍、被禁軍追著搜查的時候,拿帕子盡力掩著嘴角笑意,悄悄招手示意房頂上的雲瑯,替他通風報信。

蕭朔替將門蒙羞,不敢殺兔子,一劍下去扎了端王叔的腳,回來也沒挨罵。

端王叔單腿蹦著暴跳如雷,要動手揍兒子,被王妃叫人架出去,點著腦袋訓了一句活該。

又吩咐府上丫鬟,給世子買了一窩雪白的小兔子,教著他們兩個念,煢煢白兔東走西顧。

……

“罷了。”雲瑯被勸熟練了,不等刀疤開口,自覺寬慰自己,“往事已矣。”

“落雪了。”刀疤扶著他,低聲勸,“少將軍,躺一會兒吧。”

“躺下了又要咳。”雲瑯嫌煩,擺擺手,“我的山家清供檀香雪水蜂蜜綠萼梅花湯餅呢?”

“……”刀疤艱難聽懂了個湯餅,拎出兩個食盒,放在桌上。

雲瑯都打開看了看,挑了份看起來量大些的,重新蓋上:“給小王爺送到書房。”

刀疤愕然:“現在?”

“廢話。”雲瑯又去拿剩下幾樣點心,一樣樣挑,“等他去了書房,你還送得進去?”

雲瑯給蕭朔投食慣了,經驗很豐富,提前教導手下:“他窗戶前有個坑,多大不一定,看他心情。窗櫺上可能搭了碗水,進去之前,先推一下試試……”

刀疤還記著雲瑯下藥的宏願,捧著食盒,遲疑道:“少將軍不先下些巴豆嗎?”

御史中丞人在府外,聽了雲瑯的計劃,對這件事興致格外的高。

刀疤翻出個紙包,又將剩下那幾個一字排開,依次介紹:“這是黃連,這是苦參,這是番瀉葉……中丞怕小侯爺不好下手,特意都磨成了粉,磨了兩次。”

“那也不能往這東西里面下。”

雲瑯看著這群手下,嘆了口氣:“人家好好的做生意,精心細意煮了份湯餅,把王爺吃拉了肚子,回頭怎麼說?”

刀疤愣了愣:“這個……屬下不曾想到。”

“如此一來,分明是我要折騰他,卻因為倒了一次手,罪名就到了店家身上。”

雲瑯撥弄了兩下燭花,慢慢道:“若是此事鬧大,旁人說得多了,會不會覺得那家店實在過分,竟這般不懷好意、折騰食客?”

刀疤隱約覺得他話裡有話,一時又想不透徹,怔怔聽著,點了點頭。

雲瑯又展開份奏摺,隨意掃了幾行,拋在一旁。

琰王府的名聲差成這樣,蕭朔自己放縱傳言、甚至說不定還不怕事大火上澆油,只是一層。

真正的根源,並不在琰王府上。

這些彈劾,有多少是蕭朔真做過的事,又有多少是藉琰王府的勢侵吞利益、排除打壓異己。

到頭來一轉手,推到琰王頭上,擇得乾乾淨淨。

雲瑯靠在榻前,闔目凝神,細細思慮了一遍朝中局勢。

刀疤不敢打攪他,打著手勢,示意幾個兄弟悄悄退到一旁。

雲瑯沉吟著,指腹輕輕捻了捻。

刀疤倒了盞茶,躡手躡腳過去,放在他手裡。

雲瑯喝盡了一盞茶,睜開眼睛,長嘆口氣。

“少將軍想好了?”刀疤滿心仰慕,“如何行事?我們——”

雲瑯:“一頭霧水。”

刀疤:“……”

雲少將軍越想越心累,扔了茶盞,仰頭倒在榻上:“我又不清楚朝里都有什麼官……”

沒出端王府的事前,雲瑯在宮裡是金尊玉貴的小侯爺,皇上皇后的掌上明珠,在軍中是百戰百勝的少年將軍,戎狄無不聞風喪膽。在京中不單能橫著走,上房頂也行。

出事後,雲瑯無暇自顧,更沒機會琢磨這些。

“想不出來。”雲瑯嘆了口氣,“我要是能想出辦法,這次也犯不上回京……”

刀疤心頭一緊,用力扯住他。

雲瑯愣了下:“幹什麼?”

“少將軍這次回京,真是回來送死?!”刀疤啞聲,“將士們說了多少次!朔方軍死守北疆,只要少將軍活著——”

他這時候竟反應這麼快,雲瑯沒有準備,皺了皺眉,撐著坐起來:“好了,嚷什麼……”

“少將軍!”刀疤不聽他的,“當初端王歿後,少將軍從京城回北疆的那一年,就不要命一般,每仗都往死裡打!”

“我們那時候還當少將軍是急著收復燕雲!”

刀疤再忍不住,愴聲低吼:“活著不好嗎?少將軍誰也不欠,犯不著把命賠出去!這次若不是中丞大人同我們說了,我們還不信——”

“刀疤。”雲瑯打斷他,“好了。”

“沒好!”刀疤紅著眼睛瞪他,“少將軍——”

雲瑯犯愁:“少將軍胸口好疼。”

刀疤:“……”

這一招少將軍用了少說百十次,刀疤張了張嘴,漲紅著臉胸口起伏,悶著頭把話盡數咽回去,跪在榻前。

雲瑯揉了揉額頭,輕呼口氣。

還當這群夯貨出門撞了腦袋,忽然開了竅……原來是御史中丞話太多。

雲瑯閉上眼睛,磨了磨牙,準備找機會給御史中丞先下點巴豆。

“我那時……”

雲瑯不知該怎麼解釋,又拉不起跪在地上的親兵,靜了片刻才道:“確實是急著收復燕雲。”

燕雲陷落,端王回京之前,只收復了五座城池。

剩下的疆土駐兵再多,只是死守,不徹底收復,永遠成不了鐵板一塊。

本朝重文抑武,京城的禁軍安寧日子過久了,根本打不了仗。朔方軍連年苦戰,拼殺得千瘡百孔,更何況京中有人自毀長城。

本朝軍制原本就不利於征戰,新皇登基,樞密院侵奪了兵部軍權,連從一品的樞密使都是文人充任。

千里之外仗要怎麼打,一律按京中樞密院送來的陣圖行事,不准有絲毫更改。

連年排擠,政令不一,募兵混亂,禁軍經商。

民間有諺語:做人莫做軍,做鐵莫做針。

端王臨終前,縱觀滿朝文武,能打仗的居然只剩了雲少將軍一個。

“燕雲十三城,端王打下來五座。這些年陸陸續續,又奪下七座。”

雲瑯道:“朔州城,雁門關。”

雁門關拿下來,長城為界。

朔方軍駐關鎮邊,無論京中如何折騰,還能阻戎狄三十年。

朔方將士日日拼殺,這些刀疤都聽得懂,哽咽不能言,撲跪在地上。

“好了。”雲瑯笑笑,“起來。”

“打下朔州前,我不會有事。”雲瑯俯身,拍拍他肩膀,“等該做的事做完了,你們總該叫我歇歇。”

他原本……早就能休息的。

故人所託,不能辜負,昔日恩情,不敢背棄。

這次那位深宮裡的九五之尊,不惜自毀長城,用朔方軍逼他回來送命,雲瑯也以為自己能就此索性歇下。

陰差陽錯,又要多熬些時日。

刀疤聽得遍體生寒,看著雲瑯眼底釋然嚮往,張了張嘴,半句話也說不出。

“不提這個。”雲瑯擺擺手,把食盒推過去,“你去——”

雲瑯驀地停住話頭,同刀疤對視一眼,神色微變,一齊朝窗外看去。

暮雪皚皚,風燈昏沉,幾道人影身法奇詭,一閃而過。

“是刺客,少將軍不要出來!”

刀疤反應極快,一把推開窗戶,縱身躍出:“結陣!後列翼護,前列禦敵——”

雪夜風寒,凜冽寒風瞬間迎面灌了個結實。

雲瑯嗆了兩口,咳得幾乎站不住,不想叫這些人替自己擔心,勉強扶住窗沿:“上面三個,有機關弩!小心——”

話音未落,雲瑯擰身讓過,一排弩|箭已死死釘在了他剛站的地方。

對方有備而來,遠比上次刺殺凌厲凶悍。親兵被他提醒,堪堪避過箭雨,依然有幾個被擦出了血痕。

刀疤急聲道:“少將軍快回去,避到屋角!”

雲瑯彎著腰,咳了幾聲。

他攢的內力都在剛才那一下耗盡了,眼下要躲,也已沒了力氣。

箭雨泛著冷鐵烏光,轉眼已再度換了方位。雲瑯半跪在地上,不及抹去唇角血痕,忽然被扯住手臂,狠狠拽回了牆角。

雲瑯跌得重,眼前黑了黑,剛緩過口氣,就被身上的人砸沒了大半。

“……”雲瑯躺在地上,隱約覺得自己看見了走馬燈。

法場之上,他堅稱懷了蕭朔的孩子。第一次來琰王府,椅子都沒坐熱,就遇見了刺客那天。

雲小侯爺三分本能、七分成心,帶著十來斤的熟鐵鐐銬給蕭朔來了個結實的見面禮。

萬萬想不到,這種事竟然也能還回來。

雲瑯閉著眼睛,還在回想自己的短短二十餘年,肩膀忽然被人用力攥住:“雲瑯!”

雲瑯睜眼,氣若游絲:“君子報仇,十來天不晚… …”

“閉嘴。”蕭朔眼底仍一片凜冽,胸口起伏半晌,沉聲,“你從哪招惹來這麼多麻煩?”

雲瑯躺在地上,咳嗽著側過頭,看了看蕭小王爺招來整整兩個半箱子的麻煩,覺得這話怎麼都該自己先問。

外面拼殺聲愈烈,玄鐵衛也已趕來,箭雨終於漸疏。

冷風仍打著旋往裡灌,蕭朔看了一眼雲瑯,起身要去關窗,被雲瑯拽住:“再等等,還有第二撥。”

蕭朔蹙緊眉,低頭看著他。

“信我。”雲瑯被追殺多了,經驗豐富,閉著眼睛順褲腿往上摸了摸,“怎麼全是濕的?”

雲瑯想了想,忽然明白了,欲言又止,看著蕭朔。

雖然知道蕭小王爺當年不敢殺兔子,但他也不曾想到這一層。

被逼到絕處的幾次,雲瑯甚至還想過,蕭朔畢竟也算是將門虎子。

實在不行,給蕭朔留封遺書,托蕭小王爺領兵收復朔州。

……

雲瑯看著褲子濕了的將門虎子,神色複雜:“倒也不用這麼害怕,這裡是死角,箭射不到……”

“……”蕭朔斂眸,字字冰寒:“雲瑯。”

雲瑯佔了個便宜,挺高興,撐著胳膊挪了挪,自己靠著牆坐起來。

箭雨的死角就這麼大點,雲瑯扯著蕭朔浸了雪水的褲腿,把他往回拽了拽:“王爺在哪賞雪,站了這麼久?”

蕭朔漠然一陣,解下披風,劈頭扔在他臉上。

雲瑯正好冷,也不客氣,抱著披風扯了扯,把自己嚴嚴實實裹好:“看雪的成色,很像我這個院子屋後牆角。”

“……”蕭朔深吸口氣,壓了壓騰起的無聲殺機:“雲瑯。”

“近來確實不警醒了。”雲瑯嘆息,“被人聽了牆角,竟然也沒發現。”

雲瑯作勢按了按小腹:“什麼時候來的?其實該進來坐坐,孩子們也該見見……”

蕭朔聽不下去他滿嘴胡扯,打斷:“在你說'少將軍胸口好疼'的時候。”

雲瑯:“… …”

蕭朔低頭看他:“我也不曾想到,雲少將軍這般鐵骨錚錚。”

雲瑯:“……”

“王爺來的還真——”

雲瑯咳了一聲,把對蕭朔大爺的問候咽回去:“真很是時候。是擔心我拆牆角嗎?放心,這處院子我打算從門拆起,畢竟窗戶已經拆得差不多了……”

蕭朔淡聲:“雲瑯。 ”

“活著呢。”雲瑯高高興興應了一聲,“有時間能再送來把椅子嗎?現在這把只剩兩個腿了,不是很穩——”

“你說再多的話。”

蕭朔道:“我也聽得出,你氣息亂得續不上了。”

雲瑯微怔,靠著牆抬頭。

蕭朔垂眸,看著雲瑯已近慘白的唇色,眼底戾意無聲暗湧。

他沒辦法……不去恨雲瑯。

恨他隻身遠走,恨他單騎獨行。

恨他苦撐朔方軍,恨他什麼都往身上背,

恨他眼底分明早無生志,還要操心不夠,管這管那。

恨他混不吝裝成個沒心沒肺模樣,一看不住,就要把命交出去。

……

恨他已經走到這個地步,還一句不肯解釋,一聲不肯辯解。

“雲瑯。”

蕭朔扳住雲瑯頹軟肩背,運起內力,抵在他背上:“你當初勸我,讓我不要翻案。”

蕭朔:“是為了燕雲嗎?”

雲瑯氣息散亂,趴在他臂間悶著頭咳嗽,聽見這一句,呼吸悄然滯了滯。

“倘若執意追查,丟車保帥,鎮遠侯府會第一個被推出來。”

蕭朔替他疏通經脈,淡聲道:“一個端王爵位,保得住你的命,保不住你的雲麾將軍。”

“沒了你,朔方軍再無支撐。”

蕭朔:“朝中無人主戰,意圖讓出燕雲,與戎狄求和,年年歲貢。”

“戎狄狼子野心,中原地產豐富財貨富饒,長此以往,必圖南下。”蕭朔道,“遲早有一日,禍及破國。”

雲瑯靜了一陣,笑了笑,低下頭。

蕭朔語氣格外冰冷:“你以為,當年縱然和我說了這些……我也聽不懂?”

“在你眼裡,我縱然知道了這些,也抵不過家恨血仇,是不是?”

他不想同雲瑯吵,終歸壓不下胸口激烈恨意,一字一頓:“即使知道了,我也一定會不顧大局、不管國本,非要犯渾胡鬧死查到底——”

“倒也不是。 ”雲瑯扯扯嘴角,“我只是……說不出。”

蕭朔怔了怔。

“我說不出。”雲瑯抬頭,朝他笑笑,“蕭朔,我爹害死了你的父親。”

“我說過。”蕭朔沉聲,“你——”

“但凡我那時候再仔細些,不那般任性,只住在你府上,多回幾次侯府。”雲瑯輕咳兩聲,“那些勾結行徑,未嘗不能看出端倪。”

雲瑯看著他:“我的家人讓你沒了家人,我什麼都沒能護得住,什麼都沒能變得了。”

“到最後……我來告訴你,為了大局,為了我,你放過他們?”

雲瑯:“我要怎麼說?”

蕭朔胸口起伏,視線落在雲瑯身上。

隔了良久,他放開雲瑯,闔上眼。

“我那時……眼界便不及你。”

蕭朔:“我本該看出來。”

“我本該看出來。”蕭朔緩緩道,“卻只知眼前血仇,不知——”

“沒有。”雲瑯有點不好意思,“我當初也沒想那麼遠。”

蕭朔蹙眉,抬眸看他。

“那時候……”

雲瑯實在沒了力氣,挪了挪,靠在蕭朔臂間:“我闖進天牢,終歸來不及。”

“我只知道,那兩年先是我跟著王叔打仗。 ”

雲瑯輕聲道:“後來王叔回京,執掌禁軍,就變成了我一個人打仗。”

雲少將軍那時才十七歲,憑著天賦屢戰屢捷戰功赫赫,看不到其下暗藏的累累危機。

彼時京中,唯有端王力主血戰戎狄,端王身死,主戰一派再無扛鼎。

雲瑯:“我與端王之交,原本該義無反顧,刎頸同死。”

蕭朔:“……”

雲少將軍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刎頸之交”用錯了輩分,咳了兩聲:“可王叔不准。”

“端王叔說,一來,他死後,家小必被牽連,要我照顧。”

雲瑯:“二來,朝中能領兵征戰的,只我一個。”

“他不准。”

雲瑯閉了閉眼睛:“徹底收復燕雲前,不准我生退意,不准我心灰意冷,不准……”

蕭朔:“不准你死。”

“是。”雲瑯苦笑,“好累。”

蕭朔眸底倏而輕顫,死死盯住他。

“王爺。”雲瑯輕嘆口氣,“我想起來走走。”

“……”蕭朔一言難盡,回頭看了看窗外血肉橫飛的刀光劍影:“現在?”

“是。”雲瑯也覺得不太合適,不很好意思,低咳兩聲,“我也不想,只是……”

他話音愈輕,蕭朔皺了皺眉,低頭要問,目光驀地一凝。

雲瑯原本靠在他臂間,這會兒不再廢話了,也不再怎麼咳,靜得連原本雜亂急促的氣息都聽不清。

身子慢慢滑下來,肩頭抵著他胸口,額頭落在頸間。

蕭朔半跪在地上,伸手堪堪攔住雲瑯。

四周愈寂。

像是又回了當初在大殿前,他跪下來,被先帝親手加冠賜爵的時候。

舉目繁花錦簇,眼前無上尊榮

不見故人,不見歸途。

蕭朔抬手,碰了碰雲瑯眼睫。

“……”雲瑯覺得應當提醒他,“小王爺,我還沒死。”

蕭朔狠悸了下,一把抄起雲瑯,搶到榻前:“要用什麼藥?”

他從後門進來,掃見過桌上那幾個像是裝了藥材的紙包,摸了幾次,打開一個:“這是什麼?”

“……”雲瑯張了張嘴:“咳。”

蕭朔凜聲:“說話!”

雲瑯沒見過蕭小王爺這般幾能噬人的架勢,沒辦法,實話實說:“巴豆。”

蕭朔:“……”

蕭朔閉了閉眼睛,死死壓住火氣,一手穩穩架著雲瑯,去拿另一包。

雲瑯愧疚:“黃連。”

“……”蕭朔咬牙切齒:“雲、瑯——”

雲瑯眼睜睜看著他去拿第三個,閉上眼睛,不忍心再看:“番瀉葉…… ”

蕭朔抬手,牢牢封住了他這張嘴。

雲少將軍無力回天,眼睜睜看著他打翻了自己那份山家清供檀香雪水蜂蜜綠萼梅花湯餅,有些難過:“嗚。”

蕭朔不管他嗚,把人抱起來,扯起斗篷裹嚴實,自後門一頭闖進了茫茫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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