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殿下讓我還他清譽》第四十二章
蕭朔出了書房, 一言不發,徑自上了馬車。

王爺要入宮,老主簿向來放不下心。叫人仔細套好了馬車, 安排妥當,跟著一路送出了王府。

“車就在宮外候著。”

老主簿跟著車, 壓低聲音︰“您見完了皇上就出來,咱們直接回府。”

老主簿不敢提入宮的事, 盡力挑著蕭朔有些興致的說︰“梁太醫說了,小侯爺如今可以慢慢用些藥膳,調理滋補。方子都已抄下來了, 回頭便叫後廚去試驗……”

蕭朔闔眼靠在車內, 握著腰間玉佩,靜了片刻︰“藥膳滋味古怪, 他一向不肯吃。”

“可藥膳畢竟滋補, 於人大有裨益。”

老主簿猶豫半晌, 小心道︰“若是……您想些辦法呢?”

“他不吃的東西,硬撬開嘴也塞不進去。”

蕭朔蹙眉︰“我能想什麼辦法?”

“小侯爺嘴雖刁,卻願意跟您學啊。”老主簿幫忙出主意, “您不曾發覺嗎?什麼事,但凡您做了, 小侯爺便也定然要跟著做的。”

“當初在府上,您開蒙得晚些,先王請了先生來專門教您。”

老主簿道︰“小侯爺早背過了, 又分明最不愛學這個的, 看見您去先生處聽課, 竟也日日跑去趴窗戶。”

“還有,您那時練拳, 身上磕傷了好幾處,要用通筋活血的藥。”

老主簿︰“小侯爺以為是什麼好東西,誰勸都不行,也一定不依不饒要喝一口。”

蕭朔也記得此事,他被引著想了一陣這些,心底松快不少,微抬了下唇角︰“父王無法,給他嘗了一杓,他便苦得飛上了房。”

“正是。”老主簿笑道,“先王拿此事笑話了小侯爺好些年。”

老主簿看著兩人長大,記得清楚︰“還有那塊雙魚玉佩,先王命人做了,是給您將來的世子妃定親當納禮的。上面用暗文藏了您的生辰八字,小侯爺不明就裡,竟也鬧著非得要……”

蕭朔平靜道︰“我已給他了。”

“您向來慣著小侯爺,可這玉佩畢竟與別的不同,也是沒辦法的事……”

老主簿應了一句,忽然回神,愕然站住︰“您將那定親的玉佩給了小侯爺!?”

“若無當年意外,他早已該是一品軍侯。”

蕭朔神色沉了沉︰“我知這般草率,到底折辱了他。可如今形勢太過不利,縱然我想按規矩納采問名、請期親迎,也不容太過張揚。”

“不是……不是問這個。”

老主簿乾咽了下,訥訥︰“小侯爺”

老主簿一時竟也不知自己想問什麼,跟著馬車,心事重重閉了嘴。

“此事我早已打定主意,當年也去求過父王母妃,得來了回話。”

蕭朔有些煩躁︰“今日與你等說清,勸我納妃生子的話,便不必說了。”

“不是不是。”老主簿忙搖頭,“小侯爺小侯爺好得很。”

蕭朔這些年的心思,王府是個人便看在眼裡。

當初兩人年紀都還小,小雲瑯沒事便來府上搗亂,擾得蕭朔讀不好書。端王看兒子整日氣得磨牙,半開玩笑地作了勢,說要叫人把雲家小子扔出去,再不準進來。

小蕭朔聽了消息,急得當時便扔了書,跑出了王府去找雲瑯。

雲小侯爺不過是去了趟廟會,回來才知道世子竟就這麼活生生跑丟了,踩著房頂找了大半宿,才把人從京郊一路扛了回來。

後來兩個人各自年紀長些了,先帝實在喜愛雲瑯,有心替雲少將軍成家開府,叫先皇后請端王妃去幫忙相看。

王妃看著雲瑯長大,自然也跟著高興。挑了好幾家門當戶對、既懂事又伶俐的,想讓雲瑯自己來挑,卻一連三日都沒找著人。

雲瑯平日裡來王府一向勤快,王妃疑惑,派人去找,找了一圈,才在世子的書房裡找著了已來了整整三日的雲小侯爺。

蕭朔的書房向來不準雲瑯亂翻,弄亂了當即便要叫人收拾。王妃帶人去時,房裡卻已幾乎沒了原本的樣子。

書房地上,滿滿當當堆了山川流水、丘陵營盤。

隱約看得出是拿木頭削的,盡力上了色,只是仍顯得格外粗糙。

朔方軍帳有套沙盤,端王叫人做的。匠人手製的微縮景致,模擬北疆,做得極逼真,拿來給將軍們討論臨陣戰法。

雲瑯看得眼熱,嚷了幾年要親手做一套,卻又沒這個耐性。終於有了機會,已廢寢忘食興高采烈的擺弄了三天。

“娶什麼小丫頭片子……不要。”

雲少將軍聽著王妃的話,左耳進右耳出,不以為然︰“小姑娘又不能陪我騎馬,不能半夜陪我出去。”

雲瑯拿著木頭雕的粗糙小戰車,按著兵書上的演練戰陣,專心致志︰“又不會刻這個,您看,這個車 轆還能轉……”

府上的幕僚並未插手幫忙,王妃不知這些東西是哪來的,有些訝異,在書房裡找了一圈自家的兒子。

少年蕭朔靠在榻邊,手上仍攥著小刻刀,握了塊雕到一半的木頭。

他三日未睡,眼底熬得盡是血絲,神色卻極平靜。

半刻也不肯闔眼,視線落在雲瑯身上,一下一下,慢慢刮著手中的木頭野兔。

……

王妃立了一刻,帶人悄悄走了,再沒提要替小侯爺議親的事。

老主簿看了這些年,雖然不及預備,真到了這一日,操心的卻全不是自家王爺這頭︰“這玉佩是幹什麼的……小侯爺知道了?”

蕭朔肩背繃了下,一陣心煩,蹙緊眉側開頭。

“您還沒告訴小侯爺。”

老主簿心情有些復雜︰“就把定親的玉佩……直接掛在了人家腰上嗎?”

“他自己要的!”蕭朔咬了牙,沉聲道,“我說過了,扔了砸了都無妨……他不肯,非要戴著。”

“是是。”老主簿忙點頭,“不論怎麼說,總歸是小侯爺自己要的,又不是您設了圈套,設法誆小侯爺戴上……”

蕭朔︰“……”

老主簿︰“……”

老主簿愁得橫生白發︰“您……還是誆著小侯爺戴上的?”

“小侯爺那個脾氣。”老主簿有些擔心,“您不怕他生氣,不讓您回書房睡覺嗎?”

“不必說得這般不堪。”蕭朔聽不下去,不悅道,“我只不過找了個由頭,與他商量了幾句罷了。”

“他如今已是我的人,便要奉我的令。”

蕭朔剛受了雲少將軍的禮,攥了下拳,語氣生硬︰“我縱然不解釋……叫他戴上,他便要戴上。叫他不準生我的氣,他便不能生我的氣。”

“是。”老主簿順著他的思路,訥訥,“叫他同您成親,他便要同您……”

“不必說了!”蕭朔冷聲,“他還不知道,此事不準再提。”

老主簿心說那您只怕遲早要被轟來偏殿睡,看著令行禁止、軍令如山的王爺,將話咽了回去,低聲︰“是。”

蕭朔忍無可忍,煩得不行,抬手關嚴了車廂的窗子。

老主簿滿腔憂慮不敢言說,陪著馬車,一路到了宮門口。眼看著王爺神色冷沉地下了馬車,帶著一身的陰雲匆匆進了宮。

-

先帝高壽,新帝繼位不過一年,宮中的各處布置改動還並不很大。

新帝在兄弟中行六,比端王小出幾歲。只是常年在京中,不曾四處統兵征戰,娶妻生子都要早些,如今的兩個兒子都要比蕭朔年長。

同驍勇善戰的兄長迥異,新帝顯得尤為和善,當年尚是皇子時,便已因為敬才禮士,在朝中廣有賢名。

皇上是在禦書房見的蕭朔,一見人進來,便笑著放下了正做禦批的朱砂筆︰“快過來坐。”

蕭朔停在門外,行了面君的禮數,隨內侍進了禦書房。

“你來見朕,哪用得著這些虛禮。”

皇上叫人撤了桌案,讓蕭朔坐在榻前,又特意吩咐,叫人換了暖身子的薑茶︰“這幾日天冷,如何不多穿些?”

蕭朔謝了坐︰“習慣了,並不覺得冷。”

“你們少年人,身康體健,血氣總歸還是要旺些。”

皇上已慣了他漠然寡言,不以為忤,耐心道︰“只是也不能仗著這個,便任意糟蹋身子,知道嗎?”

蕭朔垂目道︰“是。”

“晨間時,朕叫人去問過一次,你府上說是你有事。”

皇上溫聲詢問︰“可是有什麼不便之處?”

“沒什麼。”蕭朔按著雲瑯教的,“只是昨夜睡得晚了些,早上貪睡,沒能起得來。”

皇上微訝,視線落在他身上一陣,失笑道︰“也對……民間有言,睡不醒的冬三月。朕像你這般大的時候,也恨不得不去晨練早課。”

“冬日養神,也是常理。”

皇上看著蕭朔,神色愈和藹了幾分︰“日後若是起不來,隨便派個人,來宮裡回一句就是了。”

蕭朔低下頭︰“是。”

內侍送了薑茶來,細細斟了兩盞。

“來,暖暖身子。”

皇上親自推了一盞過去︰“冬日苦寒,還把你叫進宮,朕向你賠不是。”

蕭朔雙手接過來,道了聲謝,將薑茶拿在手裡。

“你心中大抵也清楚,朕不得不叫你來,是為了那承平樓下……暗門之事。”

皇上靜了片刻,苦笑一聲︰“朕自己的兒子不爭氣,撞開扇暗門,鬧了半日,竟隻知責罵隨從護衛,對肘腋之患視若罔顧。”

蕭朔漠然聽著,並不接話。

“你能發覺此事,又願意同朕來說。”

皇上看著他,緩了緩語氣,又道︰“朕心裡……十分感懷。”

“陛下於臣,恩深似海。”蕭朔道,“臣發覺此事,自然要同陛下說。”

“那暗門隱患已處置妥當,侍衛司也已暗中調查。朕吩咐了政事堂,按一等軍功賜賞。”

皇上格外欣慰︰“今日叫你來,是還有些事要親自同你說……”

“一等軍功是攻城克池、三軍之中斬將奪旗。”

蕭朔語氣微沉︰“臣無功,不敢受祿。”

“如今四境平安,哪來的攻城奪旗。”

皇上笑道︰“你立了此等大功,朕難道還不能賞了?隻管受著就是,禦史台若再說閑話,隻管來告狀,朕替你教訓他們。”

蕭朔眸底冷得像冰,垂了眸,並不答話。

皇上看了他一陣,放下茶盞,輕嘆口氣︰“朕知道。”

“上次你入宮,朕替雲瑯說了幾句話,難免惹得你不快。到了現在,竟還和朕堵著氣。”

皇上嘆息道︰“朕與你父親,雖非一母同胞,卻自幼如嫡親兄弟一般……雲氏一族與朕,何嘗不是血海深仇?”

“只是當初血案,畢竟是鎮遠侯雲襲一手策劃。”

皇上緩緩道︰“雲麾將軍……與鎮遠侯,素來親緣淡薄。至多也只是為保功名前程,不得不從旁協助罷了,若說主謀,其實怪不到他身上。”

蕭朔右手垂在身側,慢慢握緊了身側玉佩。

他盡力叫自己不去細想這些話,胸口些微起伏幾次,將諸般念頭死死壓回去︰“是。”

“朕這些年,每次一同你說這個,你便很不愛聽。”

皇上道︰“只是……朕仍想讓你明白。當年之事,總歸有太多不得已,太多人被裹挾牽連。今日抓了一個雲瑯,他日說不定又牽扯出哪件事,牽涉了別的什麼人。”

皇上看著他︰“朕希望,你能分得清主次,不要一味遷怒冤恨……”

“別的什麼人?”

蕭朔神色冷然,靜了半晌,忽然嗤笑一聲︰“是,比如”

皇上蹙了下眉︰“什麼?”

“沒什麼。”蕭朔放下手中薑茶,跪下行了個禮,“臣告退。”

皇上視線落在他身上,看著蕭朔冷嘲神色,心底竟莫名沉了沉︰“慢著。”

“臣府上還有事。”

蕭朔站起了身,並不抬頭︰“若陛下要閑聊,臣改日再來伴駕”

“站住!”皇上沉聲叱了一句,又強自壓了壓語氣,盡力和聲道,“回來……坐下,朕還有話未同你說完。”

蕭朔神色無謂,像是不曾聽見皇上失態,回了榻前落座。

“朕……方才發火,並非沖著你。”皇上閉了閉眼,“只是此事於朕,也非同尋常。”

“當初朝中便有說法,只靠鎮遠侯一家,做不成這等驚天大案。朕也曾再細查過,卻終歸一無所獲。”

皇上盯著蕭朔,緩聲道︰“你方才欲言又止,可是聽說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些風言風語罷了。”蕭朔道,“不值得陛下煩心。”

皇上眼底隱約透出些厲色,在蕭朔身上一落,斂得重新不見端倪︰“縱然是風言風語,倒也不妨一聽。”

“你也知道,朕為此事,這些年來都夜不能寐。”

皇上慢慢道︰“若是還有主犯逍遙法外,誅殺懲戒,仍有疏漏……又豈對得起你的父王母妃?”

蕭朔低著頭,似是被他的話說動了,靜坐半晌︰“當年之事,臣偶然聽見些別的說法罷了。”

皇上目光一凝,神色不動︰“什麼說法?”

蕭朔握住腰側墜著的流雲玉佩,讓微涼玉質貼在掌心。

直到這一步,皇上的反應……都同雲瑯的推斷絲毫不差。

雲少將軍向來用兵奇詭,喜歡險中求勝。今日給皇上下這一個套,便是要賭皇上的反應。

他心中其實並無把握,但行到此處,也再容不得猶豫退卻。

“有人同臣說,臣這些年,其實都恨錯了人。”

蕭朔垂眸道︰“當年血案罪魁禍首,既非鎮遠侯,也非雲麾將軍。”

皇上坐了一陣,語氣有些沉︰“既然如此,主犯又是什麼人?”

蕭朔神色平靜︰“不知道。”

“不知道?”皇上牢牢盯著他反應,“此人既然這般故弄玄虛,同你說了這個,竟不告訴你罪魁禍首其實是誰麼?”

“他對臣說,要想知道當年謀害父王的主犯究竟是誰,要先替他做件事。”

蕭朔道︰“臣沒有做,自然也無從知曉了。”

皇上蹙緊了眉︰“他讓你做什麼?”

蕭朔並不再說下去,側過頭,看了看那杯冷了大半的薑茶。

皇上倏而想透了,霍然起身︰“那道暗門”

“臣平日裡又不入宮,哪會留意到承平樓,更何況什麼暗門。”

蕭朔平淡道︰“他讓臣做內應,替他往那暗門裡運送□□。臣不敢做,思來想去,只能叫蕭泓堂兄去摔一跤……可惜。”

“臣在邊上,看著堂兄罵了半日的人,竟無一人留意暗門,隻得橫了橫心扯了個金吾衛。”

蕭朔道︰“如今宮內宮外,只怕都已知道了。那人恨臣還來不及,更不會告訴臣更多的事了。”

皇上愕然看著他,半晌終於將整件事連起來,搖了搖頭︰“竟是這樣……”

“朕原本心中還有些奇怪,你難得入宮一次,竟就這般湊巧,發覺了此等要緊大事。”

皇上苦笑︰“原來你是有備而來,特意為了叫朕知道。”

“謀逆行刺,是滿門抄斬的大罪。”皇上緩聲道,“那人既然叫你配合,定然還許了你極豐厚的報酬罷?”

“掉腦袋的事。”蕭朔回想著雲瑯說的,搖了搖頭,“再豐厚,臣也不敢拿。”

“你如何是不敢?分明是惦念與朕骨肉親情,下不去手。”

皇上握了他的手,輕嘆道︰“你父王便素來忠義,你是他的兒子,自然也不會做這等事。”

“想來是朕前日替雲瑯說話,叫你以為朕忘卻血仇,心寒意冷,爭執得激烈了些。”

皇上一顆心徹徹底底落下來,無奈笑道︰“在旁人看來,便是你與朕離心離德,想趁虛而入,將你拉過去為他們所用了……”

“可當年罪魁禍首,臣也的確很想知道。”

蕭朔死死壓著胸口煩悶躁意,並未掙開,低頭道︰“陛下對此事並不意外,莫非早知道那人身份?”

“縱然知道,也不會告訴你。”皇上搖搖頭,“有些事一旦知道了,反倒危機重重,再難得安生。”

“再說,朕若是告訴了你,你莫非打算直接問到他眼前去麼?”

皇上拍了拍他的手,半開玩笑︰“他要拉攏你,你卻壞了他的好事,就不怕他下手報復?”

“若他說的是實話。”蕭朔冷聲,“就算死,臣也要問清楚。”

皇上看了蕭朔一陣,眼底凝著的神色反倒漸漸松了,靜了片刻,又道︰“你猜得不錯,朕的確有些事瞞著你……”

皇上語重心長︰“可你要知道,朕瞞著你,是為了你的安危,不想叫你再如你父親一般涉險了。”

“小小年紀,也不準再提什麼生生死死的。”

皇上溫聲道︰“若是照顧不好你,朕如何向你父親交代?”

蕭朔肩背冷硬,強行逼著自己退開半步,俯身行禮。

“去罷,此事你不必再管了。”皇上稍一沉吟,“那些人手段向來狠辣……你府上防衛可還夠?”

蕭朔點了點頭。

“這幾日留神提防著些,若是不夠應對,便同朕說。”

皇上關切囑咐︰“切不可掉以輕心。”

蕭朔匆匆點了下頭,低聲︰“臣告退。”

皇上見他一味急著走,也不再強行挽留,賜了一領厚實披風,叫內侍送著蕭朔出了宮。

-

一出宮門,老主簿便匆匆迎上來︰“王爺……”

蕭朔面色極不好,他在宮中不得不與皇上周旋,已煩躁得幾次險些失控。全靠死死握著玉佩、反復回想臨走時雲瑯說的話,才將胸口幾欲擇人而噬的冰冷恨意強壓下去。

此時只怕尚有宮中耳目,蕭朔不欲多說,上了馬車,低聲道︰“走。”

“好好。”老主簿忙點頭,招呼前頭駕車的人,“回府”

“不回府。”蕭朔闔了眼,用力按著眉心,“去醉仙樓。”

老主簿愣了下,半句不敢多問,忙又傳話讓改了道。

蕭朔靠在車廂裡,欲嘔的躁鬱煩悶一陣接一陣向上翻騰。

……一品軍功。

雲瑯豁出去大半條命,幾乎毀了根基絕了生路,一口氣打下七座邊城。

也沒能掙來的一品軍功。

蕭朔看著雙手,一時隻覺嘲諷至極。

他看了看腰間的流雲佩,還想再去踫一踫,又覺得這雙手被皇上握過,實在惡心得很。

車內照例備了清水,只是在外頭等的時間太長,已格外冰涼。

蕭朔拿了皂角,不知涼熱地反復搓洗過幾次,擦乾垂在身側,逼了自己合上眼楮。

馬車慢吞吞向前走,蕭朔愈焦躁,沉聲道︰“快些!”

老主簿不知怎麼給車夫傳的話,隔了好一陣,才又壯著膽子回來,訥訥道︰“您這麼急去醉仙樓……要做什麼?”

蕭朔做了這麼多年的琰王,不知什麼時候去個地方竟也要解釋了。他還在想朝中如今的荒唐賞罰,眼底透出些冷嘲,寒聲道︰“管弦絲竹,美人歌舞,什麼做不得。”

老主簿面色愈苦,糾結半晌,還是放了車簾去前面傳話了。

馬車非但不曾加快,沒走出多遠,忽然晃了下,竟徑自停在了半道。

蕭朔再壓不住火氣,厲聲道︰“怎麼回事?!”

“醉仙樓……花雕酒,都被買完了。”

老主簿從車前繞回來,哆哆嗦嗦掀開車簾︰“您願意去醫館……杏林裡喝嗎?”

蕭朔隻想去雲瑯當初常去的那處雅間,自己靜上一宿,待緩過來再去見雲瑯。

他胸口一片冰冷,本就難受得厲害,此時耳邊幾乎都已嗡鳴起來︰“怎麼,如今我要去哪兒,竟也不能自主了?”

“可能是……不很能自主。”

老主簿心驚膽戰,頻頻回頭︰“您再想想……”

“想什麼?”

蕭朔語氣一片寒涼嘲諷,神色冷得懾人︰“本王剛受了皇上恩賞,如今隻想去醉仙樓逍遙快活,有什麼不行的?”

老主簿已盡了力,絕望地退到一旁。

蕭朔用力闔了眼楮。

他分不清自己恨得究竟是誰,隻覺得惡心得厲害,腦中一時是皇上的臉,一時又是自己在謝恩。

隻憑著幾句媚上的話、順了幾句皇上的心思,就換回來沙場將士豁出命也掙不到的豐厚賞賜。

車內煩悶得人幾欲作嘔,蕭朔頭疼得厲害,昏昏沉沉撐身下車,卻被一隻手牢牢扶住。

“放開!”蕭朔抬眸,厲聲呵斥,“本王如今說話”

蕭朔︰“……”

老主簿縮在邊上,苦著臉,不敢出聲。

來趕車的車夫扶著他,掀起嚴嚴實實遮著臉的鬥笠,看著要去醉仙樓逍遙快活的琰王殿下︰“如何?”

蕭朔死咬著牙,立了半晌︰“……不算數。”

“那就好。”雲瑯放心了,點了點頭,“醉仙樓……”

蕭朔眼底仍一片暗沉,眉宇冷戾,低聲︰“不常去。”

雲瑯姑且信了︰“花雕……”

“雲瑯!”蕭朔寒聲,“你不要得寸進尺,如今這般危險,你這麼跑出來”

雲瑯按著胸口,嘟嘟囔囔的︰“誒呀好疼。”

蕭朔︰“……”

蕭朔用力閉了閉眼楮︰“不喝。”

老主簿站在車外,身心敬服,看著軍令如山倒的王爺被雲少將軍三下五除二塞回了車廂裡。

雲瑯身形矯健,將趕車的鬥笠鞭子扔給老主簿,利利索索一塊兒鑽進車廂︰“回府。”

“不回!”車廂裡,王爺氣急敗壞厲聲,“雲瑯,你適可而止”

雲少將軍胡亂一捂,疼得應付至極︰“誒呀。”

王爺︰“……”

車廂內悶響了幾聲,隔一會兒便沒了什麼大動靜。

老主簿守在車旁,凝神聽了聽,隱約聽見幾句極低的“怎麼哪都不舒服”、“何曾那般用力”。

語氣冰冷,聽起來格外不耐煩。

看影子,卻分明已替雲少將軍揉到了前些日揍疼的屁股。

……

老主簿松了口氣,樂呵呵戴上鬥笠,嚴嚴實實將車簾掩上,去前頭抖了下鞭子。

馬車晃了晃,踩著暮色,慢悠悠往琰王府回去了。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