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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讓我還他清譽》番外三‧冬至(下)(好風好月、火樹銀花。...)
主人家有要緊事, 來琰王府消寒的客人很識趣,三三兩兩坐上馬車,各自尋妥了去處。

參知政事擔憂自家學生, 雖說有雲瑯親兵發誓,仍放不下念頭, 一心想去大理寺看看。

他腿腳比開封尹慢些,出了府門, 正要傳轎,忽然被見多識廣的蔡老太傅扯上馬車,直奔醉仙樓煮茶品酒去了。

玄鐵衛傳不明白話, 前言不搭後語。老主簿不放心兩位小主人, 特意候在府門外,守著蕭朔下了馬車。

“王爺。”

老主簿尚不敢放梁太醫走遠, 快步上前, 悄聲打聽︰“那奇毒……”

話音未落, 一道人影自馬車裡閃出來,熟門熟路掠過圍牆,轉眼沒了蹤影。

老主簿見小侯爺四處飛慣了, 眯了眼楮細看半晌,看清楚人反倒大松口氣, 不再急著追問,笑吟吟迎了蕭朔進門。

“那奇毒之說,可是拿來嚇唬衛大人的?”

老主簿心領神會, 隨蕭朔進門, 悄聲打聽︰“刀疤來報信, 看衛大人那臉色,可實在蒼白得嚇人……”

“確實有些藥。”

蕭朔道︰“府上湯池可得用麼?”

老主簿愣了愣︰“什麼藥?怎麼還用湯”

這話問得不解風情, 老主簿話才出口便已恍然,一拳砸在掌心︰“得用,得用!”

老主簿已一年不曾見兩人,此時越想越高興,壓不住滿眼欣然︰“聽說王爺與小侯爺回來,湯池便早收拾好了!日日備著熱水,該用的也都有,隻一句話……”

蕭朔點了點頭,解下大氅交給隨從。他先回書房,取了兩壇通經活絡、舒筋活血的藥酒。

這些藥酒都是梁太醫的寶貝,用了上好的藥草,存在琰王府,拿來外用內服,是給雲少將軍祛除體內久積的舊傷的。

雲瑯向來閑不住,一身沉痾舊傷養好了八九成,便再不耐煩整日裡精細休養。他口味又刁,喝不慣藥酒的古怪味道,在下面閑逛的大半年裡,就不曾再好生調理過。

今日筋是舒定了,趁少將軍血氣激蕩,蕭朔有心外輔藥酒,再替雲瑯通一通經絡。

老主簿跟在後面,眼睜睜看著王爺拿出帶了鎖銬的小鐵鐐,一時心驚肉跳︰“小侯爺才回家……”

蕭朔問︰“怎麼了?”

老主簿心說第一日就用這個,未免太過驚險刺激,手上卻已忍不住利落翻出鑰匙交過去,低聲苦心勸︰“多少多少緩著些,溫存為好。”

蕭朔拿著鐐銬,看老主簿欲言又止神色,蹙了下眉︰“不是用來鎖他的。”

老主簿駭然︰“莫非是拿來鎖您的?!”

“……”蕭朔將鑰匙接過來︰“不是。”

老主簿︰“??”

蕭朔叫他盯得別扭,拿著那一副鐵鐐,低頭看了看。

這一副鐵銬看似尋常,在精鐵鐐銬之下,其實藏了柔軟妥帖的布料,其中綴著上好藥材燻製的粗鹽。燻熱了箍在腕間,最能拔除筋骨間冥頑的濕氣寒意。

熱敷時,濕寒氣向外走,真論起來,反倒比舊傷犯了更酸疼難熬。

雲少將軍這一年來用不著張弓掄槍殺敵,手腕不疼了,便自覺已徹底好全。次次胡攪蠻纏耍賴,糊弄一次算一次,已大半年不曾好好敷過。

老主簿看了半晌,也才認出原來是這一副鐐銬。他回過神,忙命人去尋了薰香爐,一並送去了湯池旁。

“您如今……替小侯爺療傷,比過去寬松多了。”

老主簿捧了專給雲瑯留的折梅香,隨蕭朔出門,低聲道︰“小侯爺已大好了罷?”

蕭朔走出書房,迎上老主簿殷殷期盼神色,停下腳步。

在他而言,即使雲瑯早已□□躍房如履平地,一松手便容易捉不住,只要尚且有半分舊傷沒好全,就算不得大好。

……

可將這副鐐銬拿在手中,再回頭看這一處書房裡幾乎散不淨的隱約沁苦藥香,才忽然叫人察覺,雲少將軍一身幾乎將命也索去的傷病,原來當真已好得差不多了。

老主簿凝神細看,在王爺眼中尋見了確認神色,喜不自勝,來回踱了幾圈,眼眶竟隱隱酸澀滾燙︰“好好,甚好,甚好……”

“只剩些細微處,還要慢慢調理。”

蕭朔道︰“我與他會長長久久在一處,慢慢調理,不必心急。”

“是。”老主簿壓著胸口熱意,用力點頭,“慢慢來,您與小侯爺的日子長的很,日日夜夜,歲歲年年……”

冬節過去,轉眼就該新年,處處都是歲歲年年的吉祥話。

王府內忙碌著置辦年貨燈火,一片張燈結彩熱熱鬧鬧,廊下風燈都暖亮,明晃晃映著人的影子。

多年不曾有過的熱鬧生機,終於重新回到了這一座空蕩寂靜了太久的王府裡。透過記憶,與太過久遠的過往相合,連在一處,又探向仿佛長久到看不見盡頭的去路。

蕭朔在廊下立了一刻,攔住抱了滿懷煙花的玄鐵衛,取了兩顆雲少將軍最喜歡的,迎風往房頂道︰“在上面放?”

老主簿一愣,跟著探頭往靜悄悄的房頂上看,果然看見一道不知坐了多久的人影。

“不成不成,房頂上的冰還沒敲!”

老主簿忽然從太過安穩的氛圍裡清醒過來,不住頓足,急得團團轉︰“快下來!摔著了怎麼得了?前日裡才下過雪,曬化了盡是冰,一步一滑一跟頭……”

雲瑯聽得胸口暖熱,探過半個身子,笑吟吟答應︰“好。”

再好的踏雪無痕輕功,也不能在呲溜滑的冰面上飛起來。小侯爺當年雄心勃勃要伏擊蕭朔,便是一腳在房頂上踩滑了,才會一路收不住掉進假山石下冰窟窿的。

老主簿忙要叫人去搬□□,才揚聲張羅,雲瑯已撐起身,朝下面張了手臂。

蕭朔靜立在廊下,拿了替雲少將軍挑的煙花,抬起視線。

月色皎潔,星子同花燈交映,織成流錦夜色。

清新明淨的涼潤雪粉,被颯白人影挾著,覆面撲落。

蕭朔上前一步,穩穩接住了半分輕功也不曾施展、膽大包天說跳就跳的少將軍,將人在胸肩牢牢扣實。

雲瑯身上帶著夜風和月的涼,氣息卻分明,鮮活溫熱地透過衣料,寸寸熨帖在胸肩。

“蕭朔。”雲瑯低頭埋進他頸間,“蕭朔。”

少將軍的話音裡有暖洋洋的笑意,蕭朔穩穩當當護著他的肩背,將人攬著站定,迎上雲瑯視線,在他眼尾輕輕一按︰“留神結冰。”

“你才結冰。”

雲瑯沒繃住樂出來,隨手抹了一把,搶過他手裡的煙花︰“你放哪個?”

蕭朔由雲瑯握著兩隻手,掃了一眼︰“左邊的。”

老主簿笑吟吟守在一旁,飛快拿衣袖擦幹了眼中潮氣,看小侯爺興致勃勃去翻起了長香。

他實在按捺不住好奇,細看了半晌,還是悄悄同自家王爺打聽︰“左右兩個……有什麼不同?”

蕭朔搖了搖頭︰“沒什麼不同。”

老主簿有些茫然,細看了看。

蕭朔將兩顆煙花拿在手裡,慢慢調換了幾次,召人取來些冷焰磷火,加進了雲少將軍挑中的那一顆煙花裡。

煙花沒什麼不同,只是倘若放任少將軍親自來挑,不一定要挑到什麼時候。

昔日在端王府,兩人拿了王妃悄悄塞過來的煙花,次次少不得要糾結上幾日。

小雲瑯拿了一個,定然看著另一個更好。軟磨硬泡著小蕭朔換過來,卻又沒多久便覺得後悔,總覺得自己換出去的那個更大更漂亮,一心想再換回來。

反倒是由蕭朔先挑,小雲瑯卻大方得很,不論他要哪個都肯給,從不曾與他爭過。

“小侯爺原來是這般脾氣?”

老主簿聽得驚訝︰“當年在府裡,無論先王先王妃給什麼,小侯爺都是從來不挑的……”

“他不是這個脾氣。”

蕭朔道︰“只是我有意引他覺得,仿佛我手裡的這個更大些。”

老主簿︰“……”

“等他換過去了。”蕭朔慢慢道,“我便再對他說,但原本的那個更漂亮。”

“……”

老主簿從不知道自家王爺少年時的心路歷程,一時有些不知該如何接話,清清喉嚨,硬著頭皮道︰“您,您也只是”

蕭朔︰“我也只是……想多同他說說話。”

老主簿愣了愣,停下話頭,看著靜立在簷下的人影。

琰王府的小世子,十來歲時仍沉默內斂、寡語少言,誰見了都說開竅只怕比旁人晚些。

只有王妃說,世子心裡清楚,房頂上的小糊塗蛋才是真不開竅。

房頂上的雲姓小糊塗蛋恰巧聽見這一句,頗不服氣,張牙舞爪撲下來要王妃重說。王妃看一眼旁邊的少年蕭朔,笑吟吟敲雲瑯的額頭,推過去一盒剛細細烘熟了的香甜嫩栗,叫蕭朔剝來給雲瑯吃。

那時老主簿抱了府上帳冊從邊上過,無意中看一眼,正看見小世子正襟危坐著剝栗子,一絲不苟、嚴謹得倒像是應對學宮考評,隻將完整剝出來的栗仁排成一列,放在雲小侯爺面前。

雲小侯爺來回指指點點選著吃,選出幾個最好看的,藏在手心裡,有意挑三揀四。等蕭朔轉回來想要說話,便飛快出手,一把盡塞進他嘴裡。

老主簿躲在假山石後,看著舉止素來端正的小世子靜坐著,耳後泛起隱約薄熱,慢慢細細嚼著咽了,目光落在又埋頭去挑栗子的雲瑯身上。

……

往事都已觸不及,縱有說不清的遺憾惋惜,也都已再改不得半分。

老主簿壓了壓心頭酸澀,深吸口氣,抬頭看著又頭踫頭湊在一塊兒、研究著煙花的兩個小主人,終歸用力抹了把眼楮,露出笑意。

沒什麼不同。

老主簿悄悄向後退了退,不去打攪兩人,看著沖天而起的絢爛光流。

雲瑯那一顆煙花加了冷焰火,比原本的火樹銀花更添了流溢光彩。他一向喜歡這個,興致勃勃扯了蕭朔,在熱鬧連綿的 啪爆竹聲裡說著話,蕭朔微微偏過頭,耐心聽著,視線靜落在雲少將軍軒秀的眉宇間。

世事磋磨,聚散離合。

這兩人各自在刀山火海裡滾過一遭,兜兜轉轉繞回來,與當初那兩道少年身影,竟仍能依稀合在一處。

老主簿立了良久,高高興興去吩咐後廚,備小侯爺最喜歡的幾樣點心去了。

-

盡興放了一場焰火爆竹,雲瑯被蕭小王爺領去湯池,尚有些意猶未盡︰“幾年不曾這般熱鬧過了?你長大後,實在有些無趣……”

蕭朔點了點頭,揭開一壇藥酒封泥。

雲瑯一時訝然好奇︰“你也知道你無趣?”

“那時不懂事,隻急著再快些長大成人。”

蕭朔道︰“如今回頭看,不止無趣,而且迂闊木訥,煩人得很。”

雲瑯︰“?”

小王爺葫蘆裡不知賣的什麼藥,雲瑯品不出,隻本能不願聽這個,皺了眉湊過來︰“誰說你煩人?”

蕭朔將藥酒倒在掌心,望了他一眼︰“不煩麼?”

“自然不。”雲瑯一條條歷數,“雖然迂闊木訥、不通情理、不知變通、不解風情、刻板古板又不會笑,還錙銖必較事事記仇,可明明一點都不煩……”

蕭朔︰“……”

蕭朔早知他說不出什麼好話,將人抱起來,放平在暖玉榻上。

“當真。”

雲瑯半撐起來,回身誠懇道︰“我”

他才說了一個字,神色忽然變了變,慢慢蹙了眉。

蕭朔伸出手臂,攬住雲瑯胸肩,察覺到少將軍肩背在臂間顫了顫︰“雲瑯?”

“沒事。”雲瑯咬了牙,小口小口移,勉強擠出半句,“藥力不是”

原本也不曾有人拿淫羊藿噸噸噸灌過,蕭朔沒有十足把握,攬實雲瑯肩背,抬手輕按在他心口。

堅實有力的心跳抵在掌心,尚且算得上穩定,卻有熱意隱隱自內而外燎上來,泛開一片觸手可及的灼燙。

藥力不算強,卻極古怪。雲瑯從沒受過這等滋味,忍不住蹙了眉,攥緊蕭朔手臂︰“怎麼怎麼回事?”

“難受便咬我。”

蕭朔攬住他︰“你氣血薄弱太久,驟然激蕩起來,未必能立即適應。”

雲瑯悶哼一聲,一頭扎在蕭小王爺肩窩。

倒不是……難受。

不知是不是受了撩撥,叫茶水意外壓製的藥力一遭席卷上來,激得氣血翻騰,知覺反倒比先前更清晰敏感。池水溫熱,淋了水濕漉漉的身上反倒覺得涼,更容易察覺近在咫尺的溫暖。

有力的手臂扶持著他,圈住他的肩背,將他從仿佛不能自主的難熬裡拖出來。

拖出來……拖出來。

拖著他不放,一步步往生路上掙。

拖著他回來,看著一夜的好風好月、火樹銀花。

雲瑯盡力穩著呼吸,摸索過蕭朔帶過來的小鐵銬,踫了踫蕭小王爺︰“給我銬上……”

“是給你暖手腕用的。”

蕭朔今日處處叫人懷疑,攬了雲瑯,低聲道︰“過幾日,叫人將鐵鐐拆了。”

雲瑯沒繃住一樂,啞聲嘀咕︰“拆了做什麼。”

蕭朔微頓,他素來不知雲少將軍竟真喜歡這個,有些遲疑,低聲道︰“你”

“胡想什麼?”

雲瑯匪夷瞪他,半晌自己先笑出來,索性穩了穩那一隻手,在腕間結結實實扣牢。

雲瑯呼了口氣,熱乎乎的偎過來,闔了眼靠在他胸前,低聲道︰“有件事……該我認錯。”

蕭朔將雲瑯攬了︰“認什麼錯?”

“今日見商恪犯軸,看開封尹與參知政事,將心比心,才知你當初有多頭疼。”

雲瑯輕聲︰“我那日……沒在刑場見你,就猜你只怕生了我的氣。”

蕭朔肩背無聲緊了緊︰“我不曾生你的氣。”

雲瑯再信蕭小王爺,這時也無論如何忍不住了︰“噫。”

蕭朔︰“……”

蕭朔靜了一刻,抬手覆在少將軍發頂,慢慢撫了撫,如實承認︰“有些生你的氣,想將你按在腿上教訓。”

雲瑯可太知道這個了,他順著力道伏在蕭朔腿上,察覺蕭朔在用藥酒替自己疏通經絡筋脈,澎湃卻奇妙的熱意滾沸著,一股一股撞著心胸。

雲瑯將臉埋進臂彎,閉上眼楮。

在刑場,他沒看見蕭朔。

蕭朔不來,那些暗算朔方軍與禁軍、因私亂軍的罪名,便沒法往他自己身上扣。雲瑯躺在鍘刀底下,心裡既著急,又在不知不覺,在自己也不曾察覺的地方生出一點點念頭。

少將軍生性灑脫利落,從不木訥迂闊,卻就只因為這一點點念頭,忽然不舍得死了。

雲瑯被翻了個面,仰在蕭朔腿上,忽然有些懷念起那一對龍鳳胎︰“可惜……”

蕭朔低聲︰“可惜什麼?”

雲瑯扯扯嘴角,將鐵鏈嘩啦啦拎起來,塞進蕭朔手裡︰“攥住。”

蕭朔伸出手,將鎖鏈握在掌心。

雲瑯眨了下眼楮,他的眉睫叫水汽沁著,清晰得如同墨勒,叫藥力激得起伏不定的氣息裡,那雙眼楮卻仍清明坦澈,同蕭朔盡力一笑。

雲瑯傾身,額頭貼上蕭朔握著鐵鏈的手。

這個動作仿佛帶了太深重的含義,蕭朔靜了一刻,將空著的半邊鐐銬戴在自己腕間,把鎖鏈遞過去。

雲瑯笑了笑,不伸手去接,反倒扣住了蕭朔的那隻手。

雲少將軍征戰沙場,掌心帶了薄薄的槍繭,還能摸得出指骨間礪出的隱隱傷痕。他牢牢握著蕭朔的手,力道堅實,仿佛另一道鎖銬,將兩人徹徹底底、結結實實扣合在一處。

“小王爺。”雲瑯輕聲道,“隻你一個,叫我甘心自投羅網。”

“煩人得很。”

雲瑯笑了笑,闔眼嘟囔︰“隻你一個。”

蕭朔胸口狠悸了下,將他死死扣進胸肩。

月影透過窗欞,落在溫熱的池水裡,攪碎成一片雪亮亂銀。

當著蕭小王爺的面自尋死路,當著蕭小王爺的面,約他同赴忘川黃泉。

雲瑯知錯認錯,自覺領罰,在鈍痛的涔涔冷汗與血氣激蕩的劈頂酥熱裡抬起臉。視野裡清晰得縴毫可辨,又被白磷火石的曜目光芒佔據,沒頂的心跳聲裡,只剩下仿佛無論何時何地,一回頭便能尋見的安靜注視。

……

水聲靜下來,池裡月影又還成一輪。

雲少將軍化成一小灘,窩在叫水汽烘得暖熱的青石板上。他就著蕭朔的手,小口小口抿盡了一杯冰鎮過的葡萄釀,長舒口氣。

蕭朔見他氣息漸穩,將人攬起來︰“筋脈經絡,可都通了?”

“通了通了。”


雲瑯當即抬手︰“十分通暢,一處阻塞也沒有了。”

蕭朔看他煞有介事保證,有些啞然,將少將軍那隻手拿過來,把腕間鐐銬解開。

“對了。”

雲瑯心滿意足,舒舒服服抻了個懶腰,忽然想起件事︰“商兄也喝了那茶,他與衛大人如何了?你我”

蕭朔︰“不能翻牆去大理寺。”

雲瑯乾咳一聲,有些惋惜︰“不能麼?”

“不能。”蕭朔道,“我幫大理寺卿重新整飭了防務,如今巡邏森嚴,你我若不想驚動人,也難再潛得進去。”

雲瑯很是失落,長嘆一聲,半晌卻又笑出來︰“也好。”

蕭朔抬眸,視線落在他身上。

“各人有各人的歸處,我有家可回,就總想叫旁人也趕快回家去。”

雲瑯道︰“商兄總有處去的。”

蕭朔點了下頭,將他手腕攏在掌心。

-

今夜月色,好得叫人忍不住賞看。

寒氣叫流雲拂淨了,只剩明淨潤朗,當空灑下來,鋪遍汴梁城的每一處角落。

大理寺內燈燭溫潤,簷下又見新雪覆落。

門戶靜悄悄合著,月色下,不曾驚動半分新雪薄霜。

護衛挑燈巡邏徹夜,天將明時,接了開封府差人送來的兩套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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