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雲笛從裝滿了冰塊的小盆裡撈出白毛巾,擰成乾乾涼涼的一條,然後遞給雲笙。
雲笙接過毛巾疊了一疊,敷在自己通紅的手掌上,這才又長又緩地吐出一口氣。
「周海樓呢?」
雲笛表情有點無奈:「送走宋嬌嬌以後就回房間去了。我看他好像有點賭氣,但嘴上又不敢說。」
雲笙當即冷笑了一聲:「還敢賭氣嗎,真是慣的他。」
「是欠教育,不知道周靖這些年怎麼教的。」雲笛點頭認同,「但一步步來吧。」
「我看著他那張臉……」雲笙眉目中終於流露出了幾分鬱色,「活脫脫跟年輕時的周靖一模一樣。」
雲笙手掌上的白毛巾已經被他揉成一團:「周靖當年把小妹哄得團團轉,他也被宋嬌嬌一個小丫頭放在手心裡隨便擺弄——真是出息死我這好外甥了,好的不像……」
雲笛一時噤聲,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道:「當初咱們要是拚命攔住小妹就好了。」
雲笙沒有接話。
他手上的毛巾慢慢焐熱了些,雲笙冷著臉把白毛巾重新丟進那個小冰盆裡。
雲笛笑著看了他手掌一眼,調侃地問:「大哥這回說是動手,怎麼真的動『手』。以前我和表弟他們淘氣,你不都是拿小板子抽手心的。」
雲笙冷笑一聲:「周海樓那爪子打腫了有什麼用,缺豬蹄吃嗎?還不如豬頭能祭祖,拿來告慰雲家列祖列宗。」
他明顯一想到周海樓就心裡存著氣,因此話都不自覺地說重一些。
喘了口氣,雲笙才平復了一下心情:「這幾天沒有給他逍遙的工夫。周海樓那個成績是不是也稀巴爛?手爪子我給他留著了,拿筆做題學習吧。」
「一會兒讓秘書給他買幾套習題,給他送房間裡去。不然他躲在房間裡能幹什麼有用的事,悲春傷秋、摔玉葬花?
宋嬌嬌被趕走以後,他要是跟我回書房認錯,我還能高看他一眼。」
雲笙面無表情地從盆裡撈出被鎮得拔涼的白毛巾,重新疊好平放在自己掌心上。
他做人端方,做事也規矩,竟到了近乎有點強迫症的程度,一條敷手的毛巾都要線對線角對角地疊得齊平。
雲笛不惹他的火,伸長手臂撈過來茶壺,倒了一杯涼茶給他。
雲笙一口氣把茶水仰頭喝了。
一杯發澀的冷茶下肚,他這才氣順了一些,終於說了從剛才起最軟的一句話。
「我年少時的手勁兒和現在怎麼能一樣,那小板子我多少年都沒動過了。不空著手,看他那個德行,我還真怕把他給打壞了。」
說到這裡,雲笙舉起手來看了看自己依舊發紅的掌心,緩緩長嘆了一聲。
「就這也幾乎要氣死我了啊。」
「他要是懂事,教他也沒什麼。就是又笨又不開竅,心裡還記恨著……」雲笛半是勸解半是鬱結地問,「我也在想,大哥你這是圖什麼呢?」
「……」雲笙不再提這個糟心的話題,他問自己二弟:「咱們外甥女呢?剛剛讓你去查,你大概……」
「我先前讓人查的時候,本以為這兩個小的都跑過來雲家自首,準是周靖已經把人給認回家了,沒想到居然還沒有。」
雲笛如實地,一五一十地把情況和雲笙說了:「周靖派人給她轉學到一中後,兩邊就再沒有聯繫過。之前表妹也說了,那孩子……單獨生活,沒人和她聯繫。」
雲笙聽了,心裡登時就是一動。
「要是這樣……」
雲笙立刻重重點頭:「對,咱們這次搶在周靖之前,先去見咱們外甥女。」
「好。」雲笙剛剛臉上還有疲憊神色,此時他把毛巾丟到一邊,眼睛已經閃閃發亮,「咱們馬上去,你現在就……」
雲笛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和雲笙對視一眼,當著雲笙的面接了電話。兩三句交談以後他啪地掛了電話,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剛剛周靖親自到了一中門口,和咱們外甥女起了一點衝突……現在人往醫院去了,不知道怎麼樣。」
「什麼?」聽到這個消息,雲笙臉色也變了,「問清楚,是誰往醫院去了?是外甥女,還是周靖?」
雲笛搖頭:「不清楚。好像是他們兩個都一起上救護車了。」
雲笙:「……」
他顧不上正火辣辣生疼的手心,怒而一掌沉沉拍在紫檀木的厚重書桌上。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周靖這個小白臉,周靖這個廢物!」
「我外甥女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他拿命還!」
「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
救護車風馳電掣,一路哀鳴著開到一中門口。
林桓橫在擔架上,被兩個大夫抬上救護車,雲飛鏡緊緊把著兒擔架的邊,自己也跟上去了。
周靖的臉色從剛才起就青一陣白一陣,他這次過來找雲飛鏡,想過這孩子可能怨他恨他,不理他拿東西砸他。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她身邊那個朋友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沒給人一丁點的反應時間,不過半秒鐘的工夫,他就「舊病發作」橫在地上了!
如果主動倒貼過來的人不是周靖,那這簡直是個大型的碰瓷現場。
周靖的胸口大幅度地上下起伏,顯然是被猝不及防的事態發展氣得不輕。
華秘書小心翼翼地注意著周靖的臉色,生怕地上那個假裝病的拍拍屁股起來沒事了,周總這裡卻真被氣著,頭重腳輕地栽下去。
眼看著雲飛鏡隨著林桓鑽進救護車裡,周靖心一橫,自己也跟著上了車。
華秘書本來也想跟上去,卻被護士抬手攔住。
「地方不夠,」護士快速地說,「只能跟來兩個家屬,你們究竟誰跟車?」
雲飛鏡聞言,二話不說就要往車下跳:「那讓他們兩個跟著吧,他們都是大人,會照顧人,仔細。」
林桓又一次被她氣得小臉煞白。他激動地拍打著身下的擔架:「雲飛鏡!」
周靖:「……」
華秘書:「……」
這兩個人都是沖著雲飛鏡來的,要是雲飛鏡下車,他們跟林桓的車有什麼用?當肥羊給人宰一刀嗎?
雲飛鏡當然只是開開玩笑,故意給周靖添點堵。
她說什麼都不會讓林桓這種林妹妹一樣的脆弱存在落在周靖手裡的。
最終雲飛鏡和周靖作為「家屬」共同坐上了救護車。
周靖心心念念想要認雲飛鏡回來,如今和她一起被當成家屬,大概也算殊途同歸。
救護車上最基本的救護設備都有。林桓翻著白眼任由那些人給他檢查身體、吸氧、打吊瓶……都是一套不能再熟悉的流程。
而雲飛鏡側著頭,一直看向林桓的方向。周靖倒傾著上半身,始終目不轉睛地盯著雲飛鏡,滿臉都寫著欲言又止。
即使在醫院這種看慣了人間悲喜的地方,護士已經見過無數大風大浪,他們兩個「家屬」之間的表現和關係,也還算是比較奇怪的了。
周靖深深地吸了口氣,決定不再鋪墊,直接如實告知雲飛鏡。
剛剛他不過顧慮兩人都在外面,家事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不好,雲飛鏡就能在這樣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將他一軍。
等一會兒到了醫院那種人多口雜的場地,她要再鬧什麼,周靖也未必能防備過來。
「你聽我說,」周靖清了清嗓子,把雲飛鏡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我今天來找你,是想告訴你……」
林桓突然大聲大聲地痛苦咳嗽起來!
他劇烈的嗆咳聲完全地蓋過了周靖的講述,頓時全車人都圍繞他為中心連軸轉了起來。
雲飛鏡定定地看了周靖一眼,目光裡閃過一抹似諷似笑的譏嘲。
下一刻,她也朝著林桓所在的地方撲了過去:「他怎麼樣?沒事吧?」
醫生顧不得回答雲飛鏡。
林桓太賣力了,他本來心臟就先天有問題,連血管都比一般人窄,供氧率當然更比不上健康的普通人。
像他這麼大口大口的作死嗆咳,沒一會兒就把自己的嘴唇憋得微微發紫。
他對這套已經爐火純青,非常精準地卡在一個會比較難受,但絕不會導致嚴重後果的精妙維度上
。
周靖沉默地、無聲地把視線投入人群,與林桓四目相對。恰好看到這個滿身心眼的男孩沖他動動嘴巴,眼角如刀子般的一勾!
周靖:「……」
托林桓的福,雲飛鏡借這個機會擠到人堆另一邊去,生生用醫生和護士把自己和周靖隔開了。
雲飛鏡蹲在林桓的床頭,臉色徹底沉鬱下來。
周靖是真的有話跟她說,不然不會連救護車都跟上來。
這不是她耍耍小聰明就能避過去的小打小鬧。
雲飛鏡預感到周靖會對自己宣布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在此之前,雲飛鏡只能暫時地拖延時間,預備出一點到時候能用得上的方案。
林桓給她使眼色:那個男人找你什麼事?
雲飛鏡搖搖頭。
她不知道周靖的來意。剛剛她已經在心裡把幾種最大的可能性猜了一遍,卻都不太合情理。
她覺得唯一能讓周靖這種人紆尊降貴過來見自己的事,大概就是和周海樓相關。
——問題就是從前在盛華,她和周海樓相處的也不多。
周海樓真心實意地覺得雲飛鏡是個自討苦吃的刺頭,雲飛鏡也是真心實意地覺得周海樓是個不長腦子的傻逼。
所以他們兩個人之間,怎麼會有任何交集?
她是和周海樓的朋友之間稍微有點交集,可自從轉學以後,她就沒再管過他們了。
周靖剛剛的表現也默認了這件事。
所以……還能因為什麼?
就算是周海樓不幸遇難,周靖非要集齊他所有同學送他最後一程,也用不著親自過來啊。
雲飛鏡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當中。
林桓微微側著頭,被車廂裡的燈光照得臉色微微地發青。
他臉色是一片冷色調的青白,嘴唇也帶著淡淡的紫,只有兩腮因為剛剛劇烈的嗆咳激起兩團不健康的艷紅,看起來簡直像隻聊齋裡剛剛走出的畫皮鬼。
這隻畫皮鬼微微啟唇,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調氣若遊絲地問雲飛鏡:「你覺不覺得……你長得太好看了?」
配合他現在這張臉,和此時的氛圍,雲飛鏡當即打了個寒戰。
林桓的眼睛當即氣得瞪大了一圈。
「雲飛鏡,」他小聲說,「我好心幫你,你就這麼……」
雲飛鏡比了個「噓」的手勢給他。
和周海樓相關,和她自己相關,又能讓周靖這種愛子心切的人親自出馬……
「我想來想去,可能只有一件事。」雲飛鏡低聲咬著牙和林桓說,「我周一體檢的時候,好像在我們學校裡看見過宋秘書。」
「我當時正在抽血。體檢時有血常規項目要求,所以他們抽了我兩管血。」
林桓的臉上緩緩浮出似懂非懂的神情。
雲飛鏡乾脆直接給他解釋:「盛華入校的時候會有體檢,那時候盛華也抽過我的血——我猜,是他兒子命犯太歲,腎衰竭白血病骨癌……反正,他現在可能需要我的骨髓配型。」
如果再往比較冷酷的方面去想……那甚至可能需要雲飛鏡捐肝捐腎。
林桓這回是真的睜大了眼睛!
「你……」
一個三四十歲、事業有成的男人,有什麼理由放下偌大的家業公司,親自來一個高中生的學校門口堵她?
林桓這人下限比較低,所以才會往齷齪的關係上想。
但雲飛鏡和周靖見過一面,她大概能感覺到周靖是個什麼人。
對方在外面有頭有臉,長得還不錯,要什麼樣漂亮小姑娘肯定都有,不至於做出什麼色令智昏的事。
……何況上次雲飛鏡和他見面時,周靖一點那個意思也沒有。
但他既然親自過來見雲飛鏡,必然是雲飛鏡身上有什麼地方讓他有所求。
雲飛鏡最大的秘密其實是圖書館,但她不覺得圖書館的事會被別人發現,也不覺得想對她圖書館下手的人會等在學校門口。
她家樓下那條小巷子,早年甚至發生過兇殺案。
要有什麼不規範的實驗室想把她切片研究,帶著麻袋在小巷裡埋伏,十個她都抓起來了。
雲飛鏡一窮二白,更沒有能給人圖財的地方。
不圖財,不圖色,她也沒有格外出眾的才華,至今還沒人發現她的異常之處……
那反過來想一想,周靖最在乎什麼?雲飛鏡和他有交集的地方又在哪裡?
雲飛鏡唯一和他有聯繫的地方,就在於她曾經和這人的兒子周海樓在同一個高中裡念過書。
林桓臉色這回是真的鐵青鐵青,他虛虛攥住雲飛鏡手腕,沒嘲笑她異想天開,只是問:「你什麼血型?」
「b型。」雲飛鏡嘴唇微動,「我知道你懷疑什麼,可是Rh陰性血還沒這麼稀有,至少沒稀有到能讓他親自上門堵人的地步。」
救護車閃爍著藍紅交織的燈光,一路暢通地往醫院行去。
……行個屁,這對於雲飛鏡來說根本是開往地獄吧?
怪不得周靖一個大老闆居然還厚著臉皮跟上來,一點不悅都沒有。
在醫院那種地方,抽雲飛鏡的血驗一驗骨髓適配點豈不是容易多了!
這丫沒準心裡還在偷著樂呢!
林桓突然撐著擔架床坐了起來,他面無表情地把自己手上的針給拔了。
「停車。」
護士行醫這些年,見過裝病的,見過真病的,見過醫鬧的,但頭一次見到他這個救護車上了一半就要跳車的流派!
「你……」
救護車的跟車大夫以前搶救過林桓兩三回,認識他:「你幹什麼,好不容易穩定下來,不要命了,快點躺回去!」
「不停車也行,讓這個女的滾下去。」林桓猛地一指雲飛鏡,「你們看她是人嗎,投胎也沒這麼著急吧。我還沒死,她就給我念往生咒?」
雲飛鏡:「……」
醫護人員:「……」
醫生提醒他:「這是你的家屬……」
「她根本不是我的家屬,她就是一個花癡。」林桓眼也不眨地說,「那男的才是我叔叔……你們看,有她在,我叔叔都不好意思過來照顧我。」
周靖:「……」
對於這個突然出出現在自己女兒身邊、一肚子陰謀詭計、當街對周靖予以碰瓷的男生,周靖不扎草人咒他就不錯了,現在居然還要照顧他?
何況這些年來想方設法過來攀他親戚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周靖還是第一回遇到這麼理直氣壯管他叫叔叔的人。
周靖緩緩眯起了眼睛:「小同學,你真要認我是你叔叔?」
「哦,那敢情您不是我家屬。」林桓反問他,「您不是您跟什麼車,想捐款網上找水滴籌啊——好了,讓這男的下去,我保證消停。」
周靖:「……」
醫護人員:「……」
醫生是知道林桓有點難搞的,但就算以前和林桓打過交道,他此刻也不免有些崩潰。
「到底誰是你的家屬?特殊情況時得家屬簽字的!」
林桓一字一句地說:「那我怎麼知道,反正今天他倆得下去一個。最後誰能留下來,誰就給我當家屬唄。」
醫護人員:「……」
真他媽是個別開生面的醫鬧,接這個病人他們倒了八輩子大霉!
醫生算是看出來了,林桓徹底被搶救過來了,他還有心思作妖呢。
他冷著臉跟林桓結清了救護車出車費,還有擔架費、急救措施費。
然後救護車靠邊停靠,把這三個不知道誰是誰家屬、看起來都很健康精神的人統統趕下了車。
在救護車車門從裡面關上之前,醫生訓斥他們:「沒事不要佔用醫療資源!」
周靖已經將近十五年沒被人這麼當面說過。
林恆剛剛早就看好了地形,救護車才一停車,他就扯著雲飛鏡,跳車後就往三百米遠的警局裡撲。
周靖:「……」
一直開車跟著救護車的勞斯萊斯:「……」
周靖突然察覺到,他和雲飛鏡之間可能有一個非常大的誤會……比他從前誤以為雲飛鏡人際關係複雜還要大,比他誤會雲飛鏡帶壞了周海樓還要大……
「等等!」他連忙追上去,「我有話……」
雲飛鏡和林桓根本不聽他放屁。
他們快速地交換著意見。
「不能讓他有給我做高分辨血檢的機會。」
「對,這是逼不得已最後一步。他有多大能量?」
「不知道,他是盛華校董周靖。」
「是他?那警局最短拖延半小時,最長可能七小時。你進去後立刻給羅泓打電話。」
雲飛鏡稍微一頓:「羅泓?」
「我就是個平頭百姓!」林桓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羅泓好歹有個舅舅!」
兩個人一路飛奔到警察局門口,周靖也恰好在此時緊緊地追了上來。
他恰到好處地握住了雲飛鏡的肩膀。
無論之前他心裡對於認親一事多麼的激動,興奮,感動……此時此刻,他心裡只有一片恍惚和深深的無奈與悲哀了。
他在雲飛鏡心裡的形象究竟是怎麼樣的啊,她竟然會這麼怕他。
怕到要在校門口配合同學碰瓷,怕到中途在救護車上跳車,最後甚至怕到要往警察局跑。
難道……難道她覺得,自己就一定會對她不利嗎?
之前那一次見面,他雖然表現不好,可他也沒有真正傷害到她……
周靖苦澀地想:可是我威脅了她。這孩子一定以為我說的是真的。
他悲哀地感覺到:在雲飛鏡心裡,他一定是個非常猙獰、非常卑劣、非常冷酷的人。
……直到現在為止,周靖對雲飛鏡還沒做過什麼正確的事。
不過他對自己的認知還挺明確的。
「別跑了。」周靖語氣沉鬱地說,他現在已經顧不上丟臉,顧不上隱私,顧不上外人怎麼想。
只要雲飛鏡別躲他,他的女兒不要逃避他……
「鏡兒,我是你父親。」
周靖終於把這句話連貫地說了出來。
那一刻他屏住了呼吸,幾乎像是等待神諭一樣等待著雲飛鏡的宣判。
雲飛鏡的每一個動作在他眼裡都被分解成無數塊,他全神貫注地看著雲飛鏡的背影,感受著自己手掌下女兒纖弱的肩膀……
她、她聽到這話會做什麼反應?
會驚愕?會怨恨?會憤怒……還是會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悅呢?
那些負面情緒,他都願意全盤接受。那是他該得的。但假使雲飛鏡真的對於父親這個存在有那麼一點點的期待,只要一點點……
那他該多高興啊!
——周靖想多了,他設想出的那些情緒,雲飛鏡都沒有。
雲飛鏡和林桓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果然如此」的眼神。
反正此刻他們已經站在了警局門檻上,在這個特殊地界,他們倆至少能拖個一小會兒。
雲飛鏡深吸一口氣鎮定下來,她大大方方地轉過身,直視周靖。
「然後呢?」
愣住的人反而換成了周靖,他沒想到雲飛鏡會這麼冷靜。
「然、然後?」
然後你是我的女兒,是我遺失的明珠,是我這輩子的小公主,你要跟我回家,讓我給你……
雲飛鏡冷淡而嘲諷地問他:「然後,是不是要抽血做DNA檢測?」
周靖忙不迭地說:「爸爸已經做過了。當然,你這麼聰明機靈,不親眼看到肯定不放心,咱們去醫院現場抽血再做一次,整個過程都讓你看著……」
「哦。」雲飛鏡仔細品味了一下那句「全程讓你看著」,發現自己想錯了,「所以不是周海樓,是你?」
周靖一時沒能明白她的意思。
什麼叫不是周海樓,小樓才跟她同歲,怎麼能做她的父親?
當然是他啊!肯定是他!
「這可真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如果牽扯進來的人不是我,聽到這個消息我還想笑兩聲呢。」
雲飛鏡嘲諷地勾起唇角:「周先生,不知道您究竟是得了什麼疑難雜症,慌到非要抓我一個未成年人頂包。是缺肺缺肝,還是缺腎缺骨髓啊?」
周靖如遭雷劈一樣,定定地站在原地,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難道他在雲飛鏡心裡,就是這樣的形象嗎?!
是啊,黃鼠狼給雞拜年,什麼時候安過好心?
雲飛鏡用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不然你以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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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那章不是宋嬌嬌的最終結局。
當然沒那麼輕鬆過去的,我說過渣渣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啊。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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