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霓對那些吸取生氣的黑霧沒有辦法，它甚至不敢下水。大江之中暗流湧動，那些黑色的霧氣好像汙染源一般染黑了江水。

恐慌的人群立刻扶老攜幼的往後跑，白霓猛地一甩尾巴，將一棟搭建的安置房毀壞，紛亂的木板砸下來，淹沒了老怪物的身體。

然而他能化成黑霧，絲絲縷縷從間隙中瀰漫出來。

在他再次凝結成人形之前，我已經回過神來指揮這些人往陵寢的方向逃跑。

夫諸讓我進入陵寢，希望它指引的路不是死路。

陵寢通道門口塌了半邊，又搬入了這麼多東西，這段時間裡面的氧氣比之前多，可是那通道深處空氣沉悶，是容納不下這麼多人藏身的。

沐挽辰和帝君、計都星君在那邊布陣，如果把動靜弄大，他們應該會感受到這邊的異狀。

趁老怪物的黑霧沒有聚集，我帶著那些人飛快穿過山林，我一開始沒敢亂下命令進入陵寢，直到我看見一個婦女抱著剛出生不久的嬰孩——那是我幫忙接生的小孩子。

看到她用一條綁帶將孩子捆在懷裡，雙臂緊緊抱著小孩，樹枝刮破她的臉，她也渾然不覺，這種場景我看不得、看不得。

醫者父母心，我雖然算不上一個醫者，但耳濡目染太多病痛無奈後，還沒有變得麻木，反而更加心軟。

「小王妃！我們要往哪裡撤退？現在能遮風擋雨的地方只有寄死山了！」一個男人在我身邊驚慌的詢問。

寄死山不能去。

那是真正的絕地。

「……去陵寢。」我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

陵寢。

那個男子愣了愣，小聲重複了一遍。

我看向他，他目光中的猶豫立刻消逝，點頭說道：「王妃有令，我立刻傳下去！」

我還是第一次經歷這麼多人奔逃。

樹林、小道、田坎、索道、石階……跑到了陵寢所在地。

這陵寢建立的時間我不知道，但，能開山為陵，想必是巫族鼎盛的時期修建的。

甬道的大門坍塌一半，碎石堆在一邊，只剩下半扇門的入口。

守衛的士兵看到我們奔逃而來，嚇得握緊了手中的弓弩和長槍，他們臉上的表情驚慌又茫然，顯然已經看到了遠處的異常。

「小王妃，我們要進去嗎？」為首的一位老人被年輕人背過來，喘著氣詢問我。

遠處法陣的黑霧似乎已經被遏製，但江面上還有一股黑色的霧氣在蔓延蒸騰，一縷縷的黑霧糾集在一起，似乎隨時會化成一個黑漆漆的人形。

這種恐慌不止是我，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一聲聲嬰兒的啼哭尤其刺耳。

不知道是誰忍無可忍的低吼了一句：「讓你孩子閉嘴！把那怪物引來了怎麼辦！」

「你們別同我們一路，要麼就把這小孩丟了！這麼哭鬧，怎麼藏身？」

類似的話語彷彿點燃了恐懼的情緒，很多人將怒火發泄在那個小嬰兒母子身上。

小嬰孩的父親擋在母子勉強，但寡不敵眾，這段時間的天災人禍讓人們的情緒瀕臨崩潰，沐挽辰在還好，沐挽辰不在，一個個都惶惶然不可終日。

這時候站在陵寢面前，看著那幽深的通道，死亡的恐懼讓這些人的火氣開始無差別的爆發。

我懶得去勸，也不想壓下這些怒火，等他們發過火，應該會更容易聽令。

但是小嬰兒還是要保護一下，不然說不定哪個熱血沖頭失去理智的人去搶了孩子扔下山崖。

那女子看到我走過去，嚇得抱緊了孩子往後躲。

我低聲道：「把孩子給我抱著，沒人敢搶。」

她微微一愣，目光中流露出猶豫和不舍，她男人立刻一把將孩子從她懷裡搶過來遞給我：「小王妃，您、麻煩您……」

我將小孩的背帶往自己身上拴好，低聲道：「放心，這些人還不敢對我亂來，你們跟緊我就行了。」

看我把小孩綁在胸前，那些人一個個閉了嘴。

「走吧……誰有火把，點一個火把，後面的人排著隊依次進來，這裡面往下的台階很窄，不要並排走，會跌下去。」我沉聲吩咐道。

有人忍不住吼道：「小王妃，您帶我們進陵墓，是要我們都死在裡面嗎？！」

「這是巫族的陵墓，死在裡面我們也不會得到巫族的庇護的！如果要死，我們要會自己的祖祠！」

「……對，小王妃，事已至此，您也無能為力，如果真的沒有辦法，您告訴我們、我們自己四散逃命去！別帶我們往陵寢裡面走啊！」

我忍無可忍的吼道：「都閉嘴！沐挽辰還沒回來呢！你們想反了？」

「……」

「之前我見過神獸的幻化之相，還跟我說讓我打開陵寢，說陰陽生死之門就是退路，所以我才帶你們過來的！」我硬著頭皮說道。

誰知道這麼一開口，這些人眼神都變了。

一個個從暴戾變得冷靜，眼中帶著虔誠的望著我。

「小王妃，您是說，您得到了啟示？」

「呃？啟示？算是吧……」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乖順。

話音剛落，就有一個老人帶頭跪下。

黑夜中，人頭攢動，突然變得肅穆安靜，一個個在陵寢的通道口跪了下來。

也不管地上的碎石和身後的危險。

虔誠的磕頭道：「祖先庇佑，每每在危急時刻護佑子孫……我們堅持苦熬，就是期待祖先示下，給我們指出一條生路。」

「小王妃果然是天命之人，給我們帶來了希望和生機，此刻還得到祖先的啟示，一定能讓我等轉危為安……」

天，這些人的祖先崇拜情節太重了吧？我說一句啟示，他們立刻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史書上說的巫覡能主導一個國家命運，果然是有來源的。

這些人對於未來的敬畏，讓他們對於一丁點兒「啟示」都奉若神明旨意。

火把點燃，所有人跟著我一步一步的往甬道裡走去。

一開始，甬道中還堆著從巫王山城搬出來的東西，大家的心情還沒那麼壓抑，開始往下走的時候，氣氛開始變得沉悶壓抑。

一級級台階往下，樓梯帶著細微的弧度，看似直路，其實開始繞大圈螺旋往下。

舉著火把的年輕人站在我面前，突然渾身一顫，低聲道：「小、小王妃……」

「怎麼了？」

「這裡……咳……是不是、有、有陰人在啊……」

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