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挽辰語氣輕柔，似乎還有閑情與我開玩笑。這麼厚重的石門，牽著手也不一定能保證安全，說不定突然關門把我倆的手都給夾斷呢？

我搖了搖頭道：「你不要深入，就站在門邊看看情況，不對勁立刻就出來，如果裏面別有洞天，再讓這些子民陸陸續續的進去。」

沐挽辰沉吟了一下，點頭道：「好，我先去看看。」

他將那個翳珀手串捏在手裏，從門縫中擠了進去。

門縫裏漆黑一片，火光都照不進去，是那種非常濃烈的黑，黑到吞噬了一切光源。

沐挽辰的背影站在門口，他往前走了兩步，黑暗立刻覆蓋了他的背影。

「挽辰！」我心驚膽顫的喊了一聲。

「嗯，我在，不要大聲喧嘩，會驚擾了陵寢。」他聲音平穩，沒聽出什麼不同。

「……我，我怕你出事。」

「不會的，我是巫王，本來這裏就是巫王的歸宿之地……前面好像有東西，我進去看看，你握好璽印不要鬆動、陵寢門口有師父和計都守著，老怪物沒那麼容易跟進來，你別怕。」

「好吧，那你小心啊。」我單手捏著門上嵌著的璽印，心裏突突狂跳，是不是這個璽印一抽出來，大門就立刻關閉了？那我要小心點才是……

我抬手捏住自己手腕，怕自己手抖。

沐挽辰輕柔的腳步聲在門後響起，他好像往裏面走了。

門後的黑暗彷彿是另一個世界，隔絕了光線和聲音，只要往裏走立刻就被吞入其中。

沐挽辰讓我不要喧嘩，可我聽不到他的聲音就緊張。

這黑暗如同深潭吞沒了他，我看不到摸不到、聽不到碰觸不到。

一絲光線也無法越過門後的黑暗，在我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小聲的喊他時，他匆匆的走了回來。

「……這裏頭到處都是骨頭，應該是之前跟隨殉葬的人……但是沒有見到巫王的骨殖……」他壓低聲音跟我說道。

「什麼意思？到處都是骨頭，你還能分得清誰是巫王？」我背對著門口，悄聲問。

沐挽辰點點頭：「巫王的骨殖上面會有黑色的紋理，那是百毒不侵的蝕蠱造成的痕跡……這裏面非常大，掏空了大部分底下，建造了垂直的好像蜂巢一般的祭壇……我捏著手鏈進去時，似乎穿透了一道結界……」

「那……安全嗎？」我不安的看了看身後長長的隊伍。

「暫時躲避的話應該安全，夫諸讓打開陵寢的門，肯定是有原因的……祭壇中間還有一個小小的法陣，我擔心有什麼異變，沒有靠近，等師父過來看——」

他話音一滯，突然抬眼看著通道外人群的末尾。

「怎麼了、怎麼了？」人群的末尾似乎有些動靜，但太黑了，我看不清。

計都星君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快把這些人弄走！打起架來真礙事！」

沐挽辰眸光一沉，那老怪物已經蔓延到甬道裡了。

他語氣急促的對我說道：「小珞兒，你好好掌管鑰匙，我帶這些人先走……裏面有很多陶罐葬器，祭壇上還有一個圈口，應該是放置這個手串的機關，我先將這個手串放上去，你一定要保管好璽印！」

他再三叮囑，我只能拚命點頭，兩隻手緊緊的攥著璽印的上半部分。

除非老怪物砍斷我的雙手，我絕不會鬆開的。

沐挽辰立刻轉身進入黑暗中，很快，我的耳中傳來嗚嗚的風聲。

這聲音不是從甬道外面傳遞進來，而是在我的腦中響起。

就像之前幾次幻聽一樣，那個聲音又在我腦子裏幽幽的漾開——

「三千年婆娑夢幻，終一日溯本歸源……」

這句話語氣幽怨，像似嘆息，又像在……吟唱。

從這句話的語氣中，我很難分辨是男是女，據說巫女、巫覡在通達天地的時候，是屬於「無性別」的態度，他們或者她們，已經處於渾然忘我的境界，以自身為憑體，來傳達上天的指示。

這聲音是否也在給我指示呢？

不知道這句話裡的「溯本歸源」是什麼意思？真要溯本歸源，那豈不是生死輪迴？

沒等我多想，風聲中還傳來了水聲，一股嗚嗚咽咽、暗流湧動的聲響在我腦海中回蕩，我忍不住搖了搖頭，想把這聲音甩出去。

「小王妃，您怎麼了？」身旁的年輕人完全沒有聽到這種聲音，他擔憂的看著我。

「沒、沒事……」

話音剛落，沐挽辰從裏面跑了過來，他一手撐住巨大的石門，一邊催促道：「都往裏面走！別回頭、也別亂跑，一條直線往裏走！」

門外的子民見沐挽辰進去探路了幾次，現在又聽到他親自下令，立刻就魚貫而入，順著門縫往裏面接踵而行。

人太多了，但必須要一個個走，不然一擁而入，會出危險的，沐挽辰說這裏面通往那個蜂巢一般懸垂的祭壇只有一條石拱橋，兩邊都是深不見底的地洞。

如果混亂湧入，不知道多少人要被推下去。

「一個個排隊走！不要驚擾陵寢的安寧。」沐挽辰低吼道。

這些子民十分敬畏祖先，他們一個個捂著自己嘴巴，躡手躡腳的擠了進去。

那個女子走到我面前，小聲的說道：「小王妃，能把我的孩子給我嗎？謝謝您的照料……」她有些怯生生，估計是怕我覺得她不識好歹。

我懶得多說，一位母親離不開新生孩子是天性，我單手扯開布條，她立刻伸手來將孩子接過去，然後一個勁的朝我道謝。

「不要謝了，趕緊跟你男人進去，保護好這個孩子……好不容易才有一個正常的新生命誕生……」

「是！謝謝您……」她拚命點頭，將孩子塞到衣襟裡，用布條捆在自己身上。

「小殷珞，小心！」計都星君的聲音突然響起，我愣了一下，猛地伸手將那對母子推進了陵寢大門裏面。

黑色的霧氣如箭，猛地撞擊在陵寢冰冷的大門上，隨即化作黑煙紛紛散落。

柔美如夜色中的紗。

卻糾纏出猙獰恐懼的形態。

老怪物嘶啞的聲音帶著瘋狂的怪笑：「桀桀桀……終於……終於開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