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爺……白無常……我聽到這久違的聲音，略略有些恍惚。

白無常好久沒出現了呀，是因為我應付不了？

「嘻嘻~~帝君大人不放心您帶著小帝君行走江湖，已行令天下城隍，過境之時暗中照看，若有疑難、速速來報~~~」白無常笑眯眯的看著我，手裏還捏著他的招魂箋一晃一晃的。

「方才來報的小鬼差，在天子殿前被我截下來了，想著許久未見小娘娘~不如我來看看小娘娘修為是否精進~~~」

是嗎……

我笑了笑道：「多謝七爺關心，是江起雲現在太忙了，您不想他為了這些凡間小事分心吧？」

白無常冷如覆雪的面容上，眉梢高挑，咧嘴笑道：「嘻嘻~~小娘娘去魔界行走一遭，通透了不少……」

魔界，這兩個字就像一塊石頭壓在我頭上，一聽到就感覺沉重。

白無常見我鬱悶，反而開心的笑嘻嘻：「小娘娘~~這些人背後有什麼故事，收服了再說~~別讓他們傷到您啊……」

他冷冷的瞥了一眼地上掙扎著爬起來的張胖子，眼神變得冰冷。

白無常的笑，有很多意味。

很了解的他的人或許都猜不透。

但是他不笑，那肯定是非常非常不好的事。

張胖子被紫霄如意狠狠地撞到鼻樑山根，鼻孔流血、眼冒金星，看我的目光帶著恐懼癲狂。

他剛要朝我撲過來，白無常纖長的手指捏著招魂箋，朝他輕描淡寫的點了點。

張胖子的身體彷彿被冰塊扎透、神色恍惚的定在原地發抖。

我沒敢浪費這個好機會，抬手將沈家五張雷符拍在四方，中間留天雷。

神霄玉府——

「——天罡五雷。」

我還沒默念完，腿邊的幽南已經先我一步握了雷訣。

轟——！

我一直以為幽南的雷訣就夠給鬼混燙個頭，結果這雷訣的威力將整棟小樓的地板都直接霹了一個大洞！

就連下面一層都被劈開了，一股黑氣從地洞中散了出來！

幽南自己也有些意外，看著小手不知所措。

「嘻嘻~~小娘娘和小帝君配合得不錯唷~~」白無常伸出纖細的手，拍了拍幽南的小腦袋。

幽南對他還是很恭敬的，立刻負手站著，被白無常一把拎起來，放在自己肩上坐著。

「小帝君，我們去下面的黑洞查看一下~~~這裏交給小娘娘吧~~~」他帶著幽南飄了下去。

我眼前，一個大坑，地板和那些破爛的皮毛都被劈爛了。

劉菲菲的半截身子在對面的坑邊，她身後的屋子裏，鄭道長依然隱藏在黑色小門後。

我沒法跳過去。

那條半透明的蛇，蜷著身子躲避在對面的角落，不願意靠近這坑洞的邊緣——天罡五雷之氣依然還存在。

劉菲菲的身體在坑洞邊緣逐步下滑，猛然隨著破爛的皮毛一頭栽了下去！

下面的地板也穿了，直接劈開了地下室，張胖子一看，鬼叫著回頭就往下跑，去撈劉菲菲。

煙塵逐漸平定、張胖子的鬼叫似乎也越來越遠。

我靜下心來，與鄭道長、透明的蛇怪呈三角形站在僅剩的地板上。

「小喬……你的雷法還是這麼犀利……這紫霄如意……還是在你手中最美……」鄭道長的聲音有些哀婉。

他這語氣，怎麼好像對五雷法和紫霄如意很熟悉？

我皺了皺眉頭，這是我老爹以前的死對頭、是因為我媽惹下的吧……

設想一下幾十年前，痞裡痞氣的我爹，拐跑了沈家仙女一般的繼承人，這鄭道長既然是當時的內門高輩子、應該屬於家中精英，看著自己暗戀的大小姐被一個「不入流」的小子給拐跑了，心裏那個恨，讓他誤入歧途。

「……鄭道川。」我握著紫霄如意，試著直呼他的名字。

氣氛猛然一滯。

「既然陽壽已盡，未能修行得道，就該甘入輪迴，你遷延於此，妄圖以戾氣護屍身、修成鬼仙，此乃下下等修行，你是玄門中人，為何如此執迷？」我身後就是鬼門，說話的底氣足了許多。

但我不想這麼快收了他，這裏面還有很多未知的事情，我需要他多說一些。

「……小喬，我早已無心修行……日日見你、突然卻日日不見你……」

「乃至聽聞你驟然離世，我神魂不能聚，渾渾噩噩不知如何度日……我想要你活過來，我想問你到底去了哪裏，我該去哪裏尋你芳蹤……」

「你卻像一縷風，不留下任何痕跡，不管我如何求神問卜、甚至去尋找隱秘的巫覡求卦、甚至去到海外——」

海外？

「……果然，他沒有騙我……在這裏果然能再見到你……」鄭道長的聲音帶著一絲悲涼。

「物是人非，見到了又如何？您現在這模樣，我媽媽她……還能認得您嗎……」我皺眉低聲道。

鄭道長無言，我的目光掃到一旁盤踞著的透明蛇怪，暗暗將劍鋒朝向那邊戒備。

「這蛇怪是您的弟子？叫什麼莫離的……到底想幹什麼？」我心裏有些火氣，將生人陰魂都玩弄於股掌之上。

「弟子？呋呋呋呋……這不是，當年那個蠢女人的東西嘛……」

啥啥？蠢女人？

這裏面到底有多少恩怨，又有多少幕後的事？

「……這蛇怪，是想來吃了我吧！」鄭道長惡狠狠的說道：「剛才進來的那個女人，就是個活人式神，當年我在海外，就見過這種法術！」

劉菲菲，活人式神？

「你想知道嗎……小喬……我把這些都留給了你……你去地下室找找，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在我活著最後幾年都記了下來，那本手記就埋藏在裏面……」鄭道長聲音似乎有些無力。

「小喬……你還是當年的小喬……我卻已經……成為地縛之鬼了……小喬……不要超度我……讓我多看看你吧……」

我皺緊眉頭，這鄭道長跟我媽媽是熟人，我是否該盡量超度他的罪孽？

我在這邊遲疑，另一邊的那條半透明的大蛇，趁坑洞旁邊雷符的天罡之氣漸漸消失，突然一頭躥下去！

白蛇的蛇影掉落到最下面的地下室中，那裏一片煙塵黑氣，將白影埋沒。

糟了，這蛇——

難不成，它的目的是地下室裡埋藏的手記？！

我轉身就準備從樓梯追下去，鄭道長那邊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回頭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