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說修行，由練氣開始，煉精化氣、鍊氣化神，然後煉神還虛。之前是身體方面的修鍊，而煉神還虛這是精神上的修鍊，被稱為「上關」。

到了這個境界，就沒有多少可以遵循的前人指導，只有靠自己的悟性以及自律性。

而我的悟性並不算高，有時候還會當斷不斷。

看眼前這女鬼，顯然熟稔人心，我懷疑剛才那個司徒霖的殘魂是她幻化出來的。

可是卻邏輯清楚的說了那麼多話，把我給搞糊塗了。

我看不出破綻，此時她居然能弄出宋薇的聲音來迷惑我，我的修行還是很不夠。

「……你為什麼知道宋薇的聲音？」我努力穩住心神，深呼吸一口氣平復心中的波瀾。

「咈咈咈咈……這小女子我見過啊……而且我毀掉上一個身體的時候，她很快就趕往出事地點了……我見過她……只是沒想到她與你很熟悉……咈咈咈咈……」這青灰的小魔嗤嗤笑了起來。

「我們不熟。」我立刻說道。

她冷笑著勾起嘴角：「小丫頭~~~在我眼裏，你太嫩了……像你這樣善良優柔的女人，我弄死了很多個……咈咈咈咈……冥府的人還想抓我？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被他們拘來鎖去的陰魂了！咈咈咈咈……再過半柱香的時間……你們……全都逃不出去……」

嚇唬我？想拖延時間麽？

「世間人……總以為妖魔之界虛幻縹緲……殊不知……全藏在惡念之中……只要有戾氣，妖魔就能出現在你身邊……咈咈咈咈……」她冷笑著躲在垃圾桶後面，往草叢裏去了。

我握著紫霄如意，不敢追，心裏默念寶誥，期望將江起雲或者白無常給引來。

可是剛起一個頭，那半身碎肉的司徒霖鬼魂又出現了——

「小喬……她走了嗎……救救我……救救我……」

別吵了，我救不了你，你已經魂飛魄散了，這點兒殘留的魂識還能怎麼救？

「小喬~~我們去玩啊？你還記得以前我帶你去的服裝批發市場吧？據說要整體搬遷了，全都在甩賣啊。」

宋薇……你千萬不能有事啊……

「小喬，那渣男失血過多了，怎麼辦？這裏沒有血漿和輸血設備啊，而且我也不知道他血型啊……」

哥……

「慕小喬——」又是一個倒熟不熟的聲音響起。

我耳邊全是紛亂的話語，腦子裏一團漿糊，這女鬼在我身邊下了什麼咒術，為什麼這麼吵！

「別叫我了！」我忍不住吼了一聲，化出紫霄如意的劍鋒，反手亂揮。

「呵，有脾氣了啊。」我的手腕被擋住，腦子猛然清醒。

這個聲音，不是虛無縹緲的，而是真真切切在我耳邊響起的！

——沖默！

我看清眼前的男人，嚇得大叫一聲，後退好好幾步。

我打不過這人！

沖默一挑眉，咧嘴露出招牌式的壞笑：「哼哼哼……你能逃到哪裏去？這裏，真是個好地方！」

好地方？

「所以嘛，我們魔穿界很痛苦，而鬼穿界就相當容易！多虧了上次、你的夫君試圖打開結界去撈你，讓我們能把思蠻公主給派過來！哼哼哼……這次，可不會再讓你逃脫了！」

「你們抓我做什麼！」我扭頭就跑，一邊跑一邊飛快默念寶誥。

這些魔王們為什麼還不死心？在魔界好好獃著不行嗎？為什麼非要打通去來世間的通道！

「再說了，我對你們沒用啊！」我簡直怕死了沖默這牛皮糖！

哪兒都能冒出來！

「有沒有用，尊上說了才算！」他三步兩步追了上來。

我跑不過一個大男人啊！雖然他廢了一條胳膊，但這次環境不同，他的行動似乎更加敏捷了。

天上的黑雲……我抬頭看了看，那巨大的漩渦，就像一個要傾覆下來的漏鬥。

漏洞中間有一個洞，洞中隱隱出現閃電。

「你別再追我了啊！」我快哭了，拚命往我哥所在的那棟小療養院跑去。

「那你給我站住啊！等天漏打開、我就能化形而出！到時候可別怪我沒輕沒重！」

他話音剛落，一襲冷風卷著路邊的落葉颯然而來。

江起雲憑空而降，一手寒芒、一手長劍，那些鎖鏈不知道有多少條、他隱去了鎖鏈的長度和方向，我只看到他袖中的手裏帶著一團光芒。

他一劍揮開沖默，冷聲道：「……你，想對誰沒輕沒重？」

沖默見到他立刻拉開距離，咧嘴壞笑道：「當然是你身後這女人……帝君大人，人世間你的力量還不及一成吧，這塊地方，奢靡陰穢，正適合用來翻覆界限！」

「天地自然、神魔兩面，你想翻覆就翻覆？真當高天端坐的大尊神們不管不問麽？」江起雲冷哼一聲。

「那些老兒隻管自己不沾業障、不觸清規，只要陰陽平衡、他們在人間有供奉信仰，其他的事情他們才不管！」沖默冷笑道：「你就算毀了我這個肉身也無所謂……鬱亶野的通道，已經快要打開了……等著妖魔入世吧，嘿嘿嘿……」

他的目光越過江起雲，落在我的身上，帶著一絲得逞的壞笑：「這女人的血，確實有用……你應該也發現了吧，帝君大人……這個女人……」

發現了什麼？我怎麼了我？

「閉嘴。」江起雲面色如冰，冷冷的抬手一揮。

他的劍，向來是斬魂斷魄，瑩白如霜雪。

甚少會劍起見血汙。

可這一劍明顯沒有留情，劍氣如鋒刃，直接將沖默從胸口劈開。

沖默反應很快，他躲開了大部分的力道，但身前不可避免的被砍開一道口子。

血灑在地上，他卻咧嘴狂笑。

「半柱香的時間……又過了一半……哈哈哈哈……」

我愣了，這、他也是來故意擾亂我們心神的？

「起雲——」我著急的看向江起雲的背影。

他微微側頭，抬手將我護在身後，低聲道：「……慕小喬，不要慌亂，心神亂了，容易被趁虛而入。」

天上黑雲的壓迫感越來越強，我……我有些想逃。

我哥還在這裏，我能與江起雲同生死，但我哥不能。

他才是我們家的支柱，如果他有事，我實在不敢想像家裏、慕家、甚至沈家、林家會變成什麼樣。

江起雲似乎看出了我的擔心，他皺眉道：「你去找慕雲凡，然後，待在一個地方別動。」

啊？待著別動？

「我、我該呆在哪兒啊？」我忍不住問道。

江起雲抬手收了長劍，撚指掐訣，快得我看不清。

我身邊陰風陣陣，黑無常和牛頭帥都出現了，還有好多陰兵，站滿了我周圍的小道。

「你找個喜歡的地方待著，他們會保護你……記得，不要亂了心神。」江起雲說道。

我咽了口唾沫，用力點了點頭。